限制級末日癥候

125 怪

125怪

限制級末日癥候125怪

限制級末日癥候125怪。

真江的半張臉被如同流淚一般留下血痕,我知道自己的臉肯定也一樣。似乎在這一刻,我真的成為了她的雙生子。

我無法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從她的目光中,我看到她的滿足。似乎這種交換眼球的行為,就如同交換婚戒一樣神圣。我想,自己永遠無法明白真江究竟在想什么了,即便她向我敞開自己的內心世界,我也無法從那混亂的風暴中,找出導致她行為的所有因素。

我不是心理學醫生。

可是,雖然真江對我做了如此殘酷詭異的事情,我卻無法責怪她。正因為這一點,反而讓我清晰地明白,自己是真的愛她,如此愛她。

我用手按住左眼,感受著那并不完全屬于自己的生命躍動。真江就在這里,富江就在這里,左江就在這里,以及更多的……都在這里。

真江俯下身體,將我的頭緊緊抱在懷中,吹熄了煤油燈,輕輕地哼著模糊不清的歌,如同哄孩子睡覺的母親。

我們不再做,彼此擁抱著,陷入夜的寧靜。

我無法睡著,大腦被堵塞了,也無法思考,于是我放棄了思考,什么都不去想,心情反而平靜下來。真江似乎真的睡過去了,呼吸變得輕弱。

過了一會,房門被人敲響了。

“是我,比利。完事了就出來一下。”比利在門外說。

我從真江懷中鉆出來,這一次沒再發生變故。我以避免吵醒真江的動作輕輕下了床,用被單擦去臉上的血跡,這才去開門。

比利站在走廊上,我沒有讓他進來,出去后關上房門。

比利的目光在門開合的時候落進房間里,不過他當然看不到任何東西,所以又轉回我的身上。

用意有所指的目光審視著我。

“真夠激烈的。”

“是啊,差點吃不消。”我說。

比利癟了癟嘴,露出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

“什么?”我問他想說什么。

“雖然不禁止這種事情,不過這種時候太激烈話,影響不太好。”

我和他對視,結果他尷尬地假咳了一下。

“畢竟還有孩子這里。”孩子自然指的是桃樂絲。

“我知道了,下次會注意。”我回答道。

比利打著哈哈,拍了拍我的肩膀,想說什么,結果又吞回肚子里。

“跟我下去補充物資吧。”他改口道:“彈藥和灰石都有。”

我點點頭,比利看了一眼房門,又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他想問什么,聳聳肩回答道:“她睡著了。”

“嗯,真夠激烈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樣點著頭,在前邊帶路,一邊說:“看不出你還挺行的啊,烏鴉。”

我只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他知道了我究竟受到何種煎熬,想必就不會用這種艷羨的語氣了。可曾有精神病屬于天生疾病的嗎?如果沒有,那么真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我曾經聽說在思維方面有卓越才能的人容易患上精神病的說法,不過擴大到所有患者身上,這種比例說法就成了無稽之談,實際上精神病的發生,大都是過往的負累堆積起來或者身體老化的結果。

我并不清楚真江的過去,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但此時這種想法已經發生了轉變。我也并不想強迫真江對我述說,不愿意讓她回首那些可能存在的可怕的往事,而且她此時的狀態,大概也無法說出真相了吧。

想要了解真江的過去,就必須前往她曾經呆過的瘋人院。

我隨同比利下到一樓。坐在走廊外的仍舊是那伙人,輕聲細語地交談著。當我們走近的時候,他們停下交談看過來,也許是我心虛的緣故,總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隱藏著一絲別樣的含義。其中一人站起來,是個亞洲女性,戴著野戰軍帽,衣裝打扮不仔細看就像是山羊工會的番狗部隊。

她摘下帽子,露出刀削般的五官,對比利說:“就兩個人?”

“兩個人,要三人份的。”比利回答道。

女戰士沒說什么,轉身帶路。我向比利輕聲詢問她的身份,結果被她聽到了。

“你可以叫我挫刀。”

真是男性化的綽號。

挫刀領我們走出庭院后門,出口外是一條黃泥路,停著許多車輛,顯然先來的人都把車停在了這里。路外有一大片竹林,黑壓壓地在風中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里也有人看護,他們并沒有隱藏起來,有的坐在車子,有的坐在車頂上。一些車子的車頂架起重機槍和榴彈筒之類的重武器,那些人靠在一邊抽煙,一點也不煩躁,靜靜等待著行動時間的到來。

看到我們走過來,他們只是掃了一眼,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并不打算上來搭話。

我們來到被圍在最中間的一輛軍卡車邊,挫刀打開后柜門,將鐵梯拉下來,招呼我們上車。

挫刀打開手電筒,掃視四周,車里羅列著許多集裝箱,有一些顯然被開啟過。她仔細查看箱子前的編碼,然后從中抽了一箱。箱子足有一立方米,應該很重,但是挫刀雖然身為女性,身體經過強化,所以也沒有半點吃力的樣子。

“你們看看,需要什么其它的,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們找找。”挫刀說。

比利取來工具將箱子上方的木條撬開,我蹲下去,借助挫刀從上方照來的燈光查看箱子里的物資,里面全是子彈和手雷。雖然沒有說明書,不過看形狀,應該都是適合我們手中槍械的彈藥。比利取出一顆,湊在眼前仔細看了一下,然后拆開彈殼,將發射藥倒在手中嗅了嗅。我不懂這些東西,只是在一旁看著。

“沒問題,灰石在哪?”他對挫刀說。

挫刀走到一邊,在另一個箱子中搗鼓一陣,掏出一個袋子,扔到比利手中。

“一百顆。”她說。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秘密基地里和路上殺死的那些山羊工會的追兵,可惜直到我們離開,那些尸體都沒有變成喪尸,唯一的三極魔紋使者更是尸骨無存,否則我們手中的灰石也不會如此拮據。

比利拉開袋口,大致數了一下,我也看了一眼,都是最低級的品質。他確認后塞進口袋,招呼我將箱子搬出去。

“這些彈藥是為你準備的。”他說。

也只有我的武器需要一次性補充如此多的彈藥。

比利將我送到樓梯口,從袋子里取了三十顆灰石,將袋子扔到集裝箱上,囑咐我和真江好好休息就和我暫別。

“不要兩個人都睡死,隨時會有情況。”

我表示理解,自己扛著集裝箱上樓。陸續有三個人走下來,直到和我擦身而過的時候,還一直保持注視我的姿勢,看出他們并不打算攀談,因此我只是表示善意地點點頭,沒有停下腳步。

回到房間的時候,意外發現真江已經醒來了,正坐在靠窗的床頭,全神貫注地做手中的事情。這么說也許有些詭異,但是她的手中的確空空如也,只是雙手像抓著什么般,按照某種規律往返移動。

她顯然已經平靜下來,但是一想起之前的瘋狂,卻又覺得轉變得太過突兀,也平靜地太過漠然了。

煤油燈點燃了,在昏暗的燈光中,女人注視一些我所看不到的東西,靜靜做著我所不了解的事情,墻上孤單寂寥的影子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我將箱子放在床邊,在她身旁坐下來,她就像是沒有察覺一樣,就這樣,我靜靜看了片刻,終于看出點眉頭來。

“你在做什么?”我說。

真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也沒有看我。

“我在幫你打一條圍巾,冬天了會很冷。”她說。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心中五味陳雜,有一根弦在劇烈地顫動,差點就落下淚來。我將手交握著,緊緊堵在嘴邊,不讓自己發出懦弱的哽咽。

我抓住她的手,她沒有掙扎,只是轉過頭來看我,我試圖從那深黑的眼眸看出什么,可那里埋葬了一切情感,只有一片死寂和沉默。

“為什么哭呢?阿川。”

“我沒哭。”我說。

“我還差一點就打完了。”她認真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緊緊抓住她的手,好一陣才放開,對她露出笑容,“我愛你,阿江。”

“我知道。”她說完,便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行李箱提到集裝箱旁,開始裝填彈藥。那些寂靜、黑暗和詭異所帶來的恐懼漸漸消失了,我不時看一眼坐在床邊的真江,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彌漫在四周。

我將灰石分成兩份,自己拿了三十顆,將剩余的四十顆連同袋子一起放進真江的手中。真江從那個虛幻的世界中醒過來,緩緩將袋子打開,然后像變魔術般,從身上掏出另一個袋子,把兩個袋子里的東西都倒在床上。

全都是灰石,數量差不多有三百顆,而且并非全都是最低等級的灰石。我驚訝極了。

“我在基地里找到的。”她說。

我這才記起,在基地里,戰斗停歇的空檔,富江獨自去了其它通道。

真江如同在沙灘上找貝殼的孩子一般,拿起一顆,沒看上就扔下,看上的就放到自己身邊,如此這般,仔細地篩選,將自己喜歡的灰石壘成奇形怪狀的樣子。我將她不要的收攏起來,放回袋子里,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將最后一顆灰石放進自己的口袋,我以為那是她想要的,但她卻將袋子遞過來。

“阿川。”

“給我的?”

她點點頭。

“你不喜歡?”

“喜歡,所以給你。”她說。

我頓時如梗在喉,她的心意如此誠摯純潔,也許她的表現方式有時是殘酷而激烈的,但那并非是出于惡意。我不禁對之前面對她時產生的恐懼感到羞愧,幸好在我的心中,始終有一股力量支持著我,讓我去理解她,否則必定懊悔不已。

真江是重度精神病患者,這是她最本質的人格。在接觸了真實后,尤其她那些激烈的行為,事后仍讓我心有余悸,對如何與她相處猶豫不決。

不過,如今我下定了決心。無論她今后還會做出何種傷害我的行為,都不要去責怪她,因為傷害我并非她的本意。我必須理解一點,我不僅是她的男朋友,而且是她今后唯一的親人。

我接過裝滿灰石的袋子,慎重地塞進口袋中。要在未來可預見的危險中生存下去,這些灰石才是最重要的物資,只有使用這些灰石,才能讓自己的根基變得越來強大。

才能是身體某種能力的極限,并不能超越身軀所能承受的極限,但反過來說,軀體越是強大,才能也會隨之變強。

超能力雖然是超出常識的力量,但晉升C級后,我已經漸漸察覺到,它的動力來源于魔紋。吸收灰石后,灰石能量一部分用來強化身體,一部分則保存在魔紋中,使用超能力時,存儲在魔紋中的力量就會被用掉。

超能力和魔紋一樣,都并非屬于人類本身的東西。雖然這中想法令人不安,可是面對今后愈加動蕩的局面,我們沒有其它的選擇。

真江將另一個的灰石袋子收回身上,沒有繼續做打圍巾的幻覺,反而抱著腿縮進床角,咬著自己的拇指指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顯得憂郁而陰沉。

我習慣性摸了摸左眼,雖然新的眼球沒有任何排斥反應,使用起來也和以前沒什么差別,但是偶爾會升起若有若無的違和感。

“阿江,你的超能力是什么?”我再一次問道。她能移植眼球,但那應該只是超能力作用的部分表征。

她沒有回答,表情有些恍惚。我又喚了她幾聲,她全然沒聽到般。我不知道她的精神病癥狀有多少種,究竟嚴重到何種地步,唯一知道的只有人格分裂這一項。我在腦海中努力挖掘關于人格分裂的記憶,自從得知富江和左江都是分人格后,我私下里查找過相關的資料。

人格分裂也叫做解離癥,據說每個人格有其個別的姓名,記憶,特質及行為方式。這點在左江和富江身上一表無疑。

通常狀況下,原來的人格并不知曉另一個人格的存在,而新出現的人格則對原來的人格有相當的了解。然而真江體內的人格記憶似乎是共享的,而且人格之間對彼此十分了解。

人格分裂癥患者明顯的特征大致有六種:

意識恍惚及意識朦朧狀態。

感知遲鈍、運動減少,呆滯。

情感淡漠、心境抑郁。

睡眠障礙、類似癡呆樣表現。

植物神經系統癥狀:心悸、多汗、潮紅。

有輕度的自殘厭世現象,貌似以一種很成熟的心態看待事物,其實什么也不知道。

這些征兆有一部分并沒有表現出來,但有一部分則變得十分強烈。

我不明白,為什么真江會在這個時候取代富江。在這種不斷變動的狀態下,她能夠應對接下來的戰事嗎?雖然左江說過,真江和富江是戰斗力最強的兩個人格,但是我此時只覺得擔憂。要不要讓她留下來比較好呢?

就在這時,真江忽然發出呵呵的笑聲。我將目光投向她,她輕輕前后搖晃著身體,也不知道究竟想到了什么而發笑。半晌,她的笑聲如同走下螺旋階梯一般,變得越來越陰沉,身體也停止搖晃,淡漠的表情愈發陰冷和銳利。

“阿江,阿江!”我覺得不安,于是用力搖晃她的肩膀。

她猛然抬起頭,幾乎嚇了我一跳。

“你剛才說什么?阿川。”再次從那雙黑眸深處滲出的陰森詭譎的邪惡感,最開始的那個真江又回來了。

她表現得理智而專注,可我根本不清楚她此時是否真的理智。

“你說了什么?”她又重復了一次。

我使勁甩開關于她的癥狀的猜測。

“你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好。”

“不,我很好,不要擔心,阿川。”她撫摸我的臉頰,專注地盯著我的左眼,“我會保護你的。”

“接下來的戰斗太危險了……”

“你覺得我會死去?不,我是不會死的。”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湊到我的耳邊,輕輕對我說:“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既不會老,也不會死去。”

為什么?

她沒有回答。

門再一次被敲響。

“是我,比利,到樓下集合了。”

隨著他的話聲,走廊上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終于開始了,真是令人期待。”真江咬著我的耳朵這么說,之后把我放開,吹熄了煤油燈。

我匆匆將儀表整理了一遍,提起行李箱,回頭看向真江。

她微微垂著頭站在窗邊,將電鋸提起來時,朦朧的陰影如妖魔般搖晃,下垂的劉海,只能看到發亮的眸光,被黑色衣裝緊裹的身軀,散發出陰森和不祥。

我深吸一口氣,將門口打開,比利的目光越過的我肩膀,落在房間中,頓時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甜美的夜晚。”真江的聲音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