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厄夜怪客151歡樂頌
之四厄夜怪客151歡樂頌
富江和榮格對話的時候,我一直觀察他的表情。他的神情、眼神、動作和外表給人的印象十分明確,但如果想要從中深入去分析他是個怎樣的人反而會受到阻礙,因為大概是職業習慣的緣故,他將自己的性格隱藏得很好。
不過,我至少知道一點,這個人力保自己無論何時都保持客觀公正的態度,謹慎而且防御心很強,這種防御是在心理層面上的,他極力阻止他人去剖析自己。
這很符合研究和應用心理學的專家的特征。
正如富江總是一副開朗奔放的樣子。
雖然都是副隊長,但是嚴格說來,我比富江大上半級,可是談話的主導人卻是富江。并非是我自傲自大,只是我的個性和特長如此,否則也不會在學生會中樂于擔任副職。因為我一直沒有說話,所以榮格在說話的時候,用眼角余光充滿穿透力地看了我一眼。
“請到會議室來,我打算讓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榮格說出來意。
“所有人都到齊了?”富江問。
“是的,都很準時。”他的語氣中總算有點滿意的味道。這位長官已經得到了她的認可。既然如此,我便也就相信富江的看法,擁有心理學才能的她在看人方面十分準確。
于是他返身帶路,我在最后關上辦公室的門。富江刻意放慢腳步,落后榮格幾步。我緊走幾步跟上她,用眼神詢問她對此人的觀感,她只說了一句話。
“是個可靠的長官。”
“我相信你的判斷。”我說。
會議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厚重的木質大門嵌有玻璃窗,虛掩著,里面的氣氛活躍,甚至可以稱得上喧鬧。他們不是在討論工作,這是報道的第一天,大家都精神奕奕,討論時下有趣的話題,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似乎他們已經彼此熟悉,就剩我和富江了。我和富江早早就到辦公室,將自己反鎖在里面,隊員們何時到來的也不太了解。
榮格對這種自由氣氛沒表現出任何情緒,他只是在門外稍微頓了一下,隨后推開門,里面的聲音頓時滯了一下,迅速減弱下去。當我和富江尾隨他進入時,會議室里一片肅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們三人身上。
榮格直接帶我和富江走上講臺,沒有任何寒暄,開門見山地說:“大家認識一下,這位是烏鴉,這位是BT,將擔任副隊長之職。”
提到我們的名字時,我和富江分別向對面的人點頭示好。大家也禮貌地給予歡迎的掌聲。
我環視他們,一共有八人,就是這處基地中所有直接負責戰斗、內務和支援的人手了。其中有兩個女孩還是熟人,正是咲夜和八景,因為事先知道她們會來這里,所以此時見到她們,也不是十分驚訝。也沒有太多久違的情感,因為我和富江在啟程前往這個小鎮前,和她們一直有往來。
咲夜在剝離惡魔之后,體質大為提高,并且展現出超凡的記憶才能,為了家人的安全,她也加入了安全局。
八景是新晉的先知。
她們都是支援部門的人,在通常情況下不需要奔赴第一線,這也讓我安心許多。
當我的視線落在她們身上時,兩人抱之一笑,咲夜還用手點了點腳邊的一個金屬箱。啊,她真的把它帶來了。我心中欣喜,但此時不是敘話的時候,便也點點頭,隨后觀察其他六名成員。
按性別劃分,則是兩位女性,四名男性。
兩位女性隊員都有姣好的相貌,雖然衣裝簡練,保持在隨時可以行動的狀態,但都在細節上精心打扮過,看起來賞心悅目。一位是地道的白人女性,外表看來溫婉干練;另一位皮膚呈現小麥色,看上去有點像黑人,但又有點像是南美洲人,渾身上下充滿干勁又顯得不拘小節。
“我叫達達,負責支援工作,是本隊的醫生,擅長和陌生人溝通。”白人女性自我介紹道。
小麥色肌膚的女性緊接著說:
“我是潘,曾經在海關緝毒部門工作。”
“那個,冒昧問一下,你是南美人還是黑人?”我有些遲疑地問道。
“長官你有種族歧視?”她直勾勾地盯著我。
“不,只是好奇而已。”我說:“就你所見,我是黃種人。”
就在這時,四名男性隊員中唯一一位戴眼鏡,年近三十歲的青年突然插口。他在厚布襯衫外套了一件羊毛制的短袖毛衣,衣裝工整,但是樣式和色澤稍顯得老舊。他看起來就像是那些一輩子和父母住在一起,雷打不動,每天都會…一線地往返住宅、實驗室和教室,絕不在外邊流連忘返的理論派學者。
“從長官的英文用詞、發音和句式來看,您來自中央公國。這個國家在戰后有一段時間相當排外,這在很大程度上導致實行新的經濟復述計劃后,國民的意識形態受到嚴重的沖擊。雖然和國際接軌后,一直是世界上發展最迅速的國家,并且在國際事務上的地位與日俱增,但這種高速的物質發展在另一個方面也導致人民精神上的扭曲和萎縮。有數據表明,這個國家的國民在意識上有相當嚴重的偏激傾向,但在行為上卻是最溫和的。”
這一大通話從眼鏡男的嘴里喋喋不休地說出來,令人毫無插口的余地。這在他人看上去像是在賣弄吧,但他實際上并沒有那個意思。他的聲音很緊湊,就像是被什么東西追趕和鞭策著,試圖在被追上前,將自己想到的東西都一股腦倒出來。但是就語氣和遣詞造句的方面來說,他沒有絲毫演講的才華。
這種類似理論性解釋的長篇大論讓所有人面面相覷,更讓幾位女性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不過他們似乎早在之前的寒暄中,已經明白對方就是這樣的人。因此在他不得不稍微停下,喘口氣的時候,打斷了他的話。
“嘿,停一下,巴赫,你想說什么?”開口的是坐在眼鏡男身邊的黑人。
眼鏡男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行為的不妥,他向齊齊投來的目光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知道自己這種有些神經質的壞毛病,可是就改不掉。
“呃……”他皺起眉頭,極力尋找通俗的語言來歸納自己的意思,令人不由得莞爾,“我的意思是,長官理論上沒有種族歧視。”說完,他堆起尷尬的笑容環顧了一下眾人。
“就是這樣。”我對小麥色的潘說。
“我的父親是西班牙人,我的母親是美籍黑人。”潘笑著搖搖頭,說到。
“多謝你能滿足我的好奇心。”我對所有人說:“這是我第一次出國,在一個多月前,只是一所普通中學的學生。我知道自己有許多不足之處,也請大家不吝指教。”
這一次掌聲響起來時,比之前熱情了許多。
在隨后的介紹中,我知道了另外四名男性的身份
戴眼鏡的歐洲青年叫巴赫,代號來自他最喜歡的交響樂大師。他的確是一位學者,在愛因蘭郡的某所大學就任教授,今年二十七歲,剛剛獲得了社會學的博士學位,之前已經擁有計算機和哲學類的博士學位,是名符其實的天才。第一次被召集進隊伍中,擔任電子信息支援工作。
坐在巴赫身邊的光頭黑人叫洛克,三十多歲,個性開朗跳脫,喜歡說唱和搖滾樂,脖子上一直掛著一副耳機。他的身材相當魁梧,一百九十公分的個頭,看上去像是籃球選手,實際上他打的是職業棒球。他是具備強大攻擊力的外勤人員。
沉默寡言的德國人自稱牧羊犬,四十歲左右,喜歡坐在角落里,如果有人試圖轉到他背后,他就會稍微挪動一下椅子,確保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雖然很少說話,但他的表情親切,并非是生人勿近的類型,只是眼神偶爾會給人危險的感覺。他沒有多談自己的經歷,不過富江猜測他是殺手或者特工。
“我對偵察有點自信。”他謙虛地說。
最后一位是個日本籍的胖子,和巴赫一樣二十七歲,和他的代號“魔術師”相符,他本人就是一位在全世界巡回表演的街頭魔術師。雖然國籍是日本,但自從三歲開始,就按照家族傳統,游走于世界各地,精進家傳魔術,每年在日本停留的時間不足一個星期。他同樣是外勤人員。
“看來你們家族比吉普賽人更吉普賽。”潘調侃道。
“承蒙夸獎,美麗的潘,請容許我把這朵玫瑰獻給你。”胖子魔術師將高頂帽摘下來,放在胸口,身體稍稍前傾向潘一禮。
說完就只是滿臉和煦笑容地和潘對視著,沒有更多的動作。半晌,潘終于感到奇怪了。
“玫瑰?”她左右看了一下,“在哪?”
魔術師打了一個響指,一朵深紅色的玫瑰花在潘的發鬢綻放。潘看到眾人驚異的目光,連忙伸手在發鬢上摸了一下,將玫瑰取下來。
這朵玫瑰花竟然是玻璃紙做的,她驚訝地失笑起來。
“你是怎么辦到的?”
我也一樣感到好奇。我幾乎在所有人臉上都能看到疑惑的表情,似乎真的沒有人察覺出魔術師的手法。
“魔術的喜悅來源于秘密,請容許我保留這個秘密,聰慧的潘。”魔術師仍舊是那副和煦的笑容,他似乎沒有更多的表情了。
這樣一來,聚集在會議室里的隊員都自我介紹了一遍,大家的視線落在富江和榮格身上。我已經向他們說明自己是個學生,所以他們自然對我身旁的兩人更有興趣一些。這樣看來,榮格跟他們見面的時候并沒有說太多自己的事情。
這是出于對我和富江這兩名副隊長的禮貌,還是出于想要隱藏自己個人信息的心思?
“我聽說BT女士……”
“叫我BT就好。”富江打斷了洛克的話。
“好的,BT,我聽說你和烏鴉是一對。是不是真的?”洛克問到。
“是的,我們打算明年結婚。”富江說話的時候,視線隱蔽地在咲夜和八景身上停了一下。
咲夜推了推眼鏡,顯得靦腆,但并沒有錯開視線,臉上一直掛著淺淺的笑容。2760942397景將絲綢般滑亮筆直的黑色長發扎成馬尾辮,更是對富江的目光無動于衷,自顧自打量其他成員。她曾經是校內秘密社團“耳語者”的首領,所以總是散發出一種氣勢,除了榮格之外,她更像是領導者。
不過她是先知,職責相當于顧問,雖然沒有太大的職權,但就職位來說,只在身為最高長官的榮格之下。
八景對我的感覺如何,我不太清楚,不過大抵就是朋友吧。我們在加入網絡球之前就有過合作,雖然現在回想起來,作為先知覺醒的她會遭遇那些危險的事情不可避免,但我一直覺得內疚,總覺得若非自己設下圈套,讓她和耳語者充當誘餌,至少那些“耳語者”的普通成員不會死去。
那些人都還是普通的學生呀,甚至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壞學生。
咲夜是喜歡我的,我知道得很清楚。在失去末日幻境的記憶,富江沒有來到我身邊的那段日子,我們兩人相依為命,共同對抗藏身于黑暗中的末日真理教,那是一段驚險,充實,令人難以忘懷的日子。而我之所以四處奔波,加入網絡球,參與那無比險惡的第一次降臨回路潰滅計劃,就是為了將她從惡魔的魔爪下解放出來。
如今,我的愿望達成了。我并不希望她再次涉及到這種事件中,可她終究還是來了。當她和富江單獨相處的時候,我總是心驚肉跳,有一種危險的預感。這種預感的來源不像是情感上的沖突,而是一種源于生命本能的死亡直覺。
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么異樣,卻似乎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黑色彌漫在她們的身邊。所以我一直盡力避免讓她們單獨相處。
不僅八景、咲夜和富江,我能感覺得到,這里的所有人都具備強烈的自我個性。需要將他們磨合成一個隊伍,單單依靠手腕強硬是不夠的。我有自知之明,自己并不具備那樣的才干。
榮格擁有豐富的組織和領導經驗,他會將這支隊伍打造成怎樣的風格呢?
下方成員們的一陣起哄將我從沉思中拉出來,我這才發覺自己被富江抱住了,她低下頭當眾深深地吻上我。
“好親密啊。”
“結婚時別忘了給我們發喜帖。”
洛克將手指塞在嘴巴里呼哨。榮格也沒有制止這種鬧哄哄的場景,只是站在一側,還是和之前一樣板著臉,一點情緒都看不到。
“BT好像是軍隊的人?還有,BT是什么意思?”眼鏡天才巴赫問道,他被這種熱切的氣氛感染了,臉色愈發顯得紅潤。
“不,我之前是個精神病人。”富江的回答頓時讓氣氛一滯,重新安靜下來。
有人在竊竊私語。
“精,精神病人?戰爭后遺癥?”巴赫愕然,結巴地問道,他似乎不肯承認自己判斷錯誤,啐啐地說:“理論上來說,人們永遠無法完全掩飾自己的秘密。因為就算不說話,你的信息還是會從習慣性的動作細節,眼神,服裝,以及外表上的特征上曝露出來。就算做過隱蔽訓練,隱蔽訓練所產生的慣性也會在觀察中被放大,同樣會成為漏洞。我,我還是覺得你是士兵,你站立的姿勢,鞋頭擺的方向,還有手指的抽動,目光和那些傷痕,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很可惜,你錯了。”富江雖然掛著笑容,卻用毫不客氣的口吻說,“我不是士兵,只是一個人格分裂癥患者,以及……心理學家。”
“哇喔,心理學家?”白膚麗人達達發出感嘆聲,“這可和精神病有些矛盾。”
“正所謂久病成良醫。”榮格第一次插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十分平靜,但卻潛伏著一種力量,讓會議室內的雜聲瞬間停止下來。
“我叫榮格,這個新部分的最高負責人。過去的經歷就暫且不提了,你們以后會知道。這項工作無論對于我還是對于你們大家來說,都是一個新。我們將會面臨種種磨難、質疑、恐懼甚至是生命危險,沒有人可以例外。希望你們做好心里準備。”他淡淡地說著,目光從各人臉上一一掠過,所有人都一臉嚴肅地聽他說話。
“時間差不多了,我宣布浣熊鎮分部于此時此刻正式成立,團隊代號‘歡樂頌’。”榮格頓了一下,看了一下手表,接著道:“休息十分鐘,然后開始第一份工作。”
說罷,他向我和富江看了一眼,我們搖頭表示沒有其他話要說了,他便宣布解散,然后匆匆出了會議室。我想他是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拿資料吧。
其實,正式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首先,先知八景和秘書咲夜對收集到的信息進行整理,并歸納出具體的任務,遞交給榮格進行審閱。榮格選定任務后,召開會議,由咲夜對任務內容進行扼要的簡述,八景進行補充。之后榮格歸納總結,分配人手。
不過,現在是工作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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