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脈動2
“消失了……”眺望著空無一人的走廊,魔法少女和女雇傭兵們不由得停下腳步,面面相覷。不一會,不遠處傳來喘息和尖叫聲,一下子撕破了走廊的靜默。她們似乎這才想起這條走廊的確并不只有自己等人,只是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戰斗中,忽略了周圍的動靜,女雇傭兵們似乎對這種忽視感到不可思議,皺起眉頭看了彼此一眼。我知道,其實并不是她們大意了,只是在我們發生沖突的時候,以往在本層各處此起彼伏的戰斗如有默契般停下來,而當我們停手的現在,又再度響起。
目前的第一要務當然是找到消失的哥特少女成熟體,沒空理會那些人,不過,即便我們想要將那些人找出來,就我們所持有的“神秘”來說也是完全做不到的。雖然受到封印的干擾,但這里的一切仍舊處于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影響中,知道不遠處就有他人的存在,但卻永遠都碰不到對方——這本就是一種“神秘”的體現。之前我、五月玲子和瑪麗遭遇胖子安德烈,有很大可能是被貫徹在本層的,散發于冥冥中的“神秘”力量所引導。“它”也許就是通過這般,讓我們碰到“應該碰到的人”,從而間接干涉我們的行動。這也是為什么我之前總覺得“它”在編寫劇本的緣故。
我很強大,但是,我的強大在特性上,無法對抗這種“神秘”。在很長一段時間中。我們都必須遵循這個劇本行進下,直到破局的契機來臨。能否在第一時間得出這樣的認知,擁有這樣的覺悟和耐性,就是我和這些魔法少女與女雇傭兵們在“專業素質和經驗”上的差距。我不會因為一時屈就看不見的敵人而焦躁不安,盡管,在大勢上遭到壓迫這一點的確讓人倍感危機,總喜歡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人,例如面前這些女雇傭兵們,這種危機感想必會更嚴重一些,從而在心底滋生焦躁的情緒。
但是。是否能夠控制情緒,把握細節,從冥冥中張開的大網中切割出容身乃至于反擊的空隙,這才是“專業”和“業余”的差別。這種經驗修養在普通社會里也是適用的。但是,在“神秘”的世界里,它的作用會成倍放大。
——這樣下,會死的喲。
我沉默地環顧著眾人不安焦躁的表情,哪怕是最冷靜的女仆和秘書,面對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敵人,以及驀然響徹四周的喧鬧,眼神也在浮動。其實,自己的同伴陷入不利的境地,敵人莫名其妙消失。四周的環境詭異,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說不出的陰謀感,這才是在充斥著“神秘”的戰場上再常規不過的體驗。面對“神秘”,總想著廟算一切,把握全局,才是最不該有的狂妄。
“怎么辦呢”魔法少女小圓有些無措。
“高川先生”魔法少女曉美沒有回答小圓,只是將目光投在我身上,其他人就像是得到了指引一般,紛紛朝我看來。她們似乎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一些說法,也許。這種時候,無論我說些什么,只要有一點道理,她們都會嘗試吧。盡管,我之前和她們發生過沖突。當下的境況,至少有一半是由我造成的。但是,看她們的樣子,似乎仍舊將選擇權交回到我的手中,就連本該更加自有主張的女雇傭兵們也是如此。
也許,當下所發生的變化并不能視為常例,但是,這種變化的確出現了。我一直都致力于將自己的心理學中學到的知識應用于生活中,但是,在這個時候,仍舊不得不感嘆,人類的心理真的太過復雜,面對一步步滑向深淵的困境,總會做出一些冷靜時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當然,冷靜時會做出的判斷和行為,也不代表就一定正確,而她們此時的求助,雖然我覺得是她們在冷靜時不會做出的行為,但也并不意味著錯誤。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人性和理織的曖昧,才會讓人類這個生物充滿了彈性吧。
“那間打不開的房間。”我這么說了之后,不少人的臉部肌肉都稍稍松弛下來,她們應該也是這樣的看法,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似乎只有得到我的認同,才能讓自己放心。
我再一次覺得,自己進一步于這個團體之外,雖然之前一直也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觀測她們的行動,但是,在和她們交集之后,這種脫離感反而更加嚴重了。
——她們要死了。
隱晦的聲音在耳畔邊浮動,像是我自己的想法,一種朦朧的直覺,又像是某種“神秘”的存在在述說。我的內心中浮生種種情緒,但最終仍舊被腦硬體刪除了。五月玲子和瑪麗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緊握的力量中傳來隱隱的不安,她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隱隱中,四周的痛苦和咒罵聲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渾濁了,走了不遠,這些聲音便融入雷聲中,伴隨著心跳轟鳴著,讓人分不清到底到底來自何處,又有哪些才是人聲。
明明到處都有聲音,但卻更加覺得壓抑,讓人覺得走廊更加安靜了,就像是辯雨來臨前,疾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但也只有這片沙沙的聲音……
無論魔法少女還是女雇傭兵,都無法逃脫這股壓抑感的影響,相比起最初進入本地時的游刃有余,此時卻有一股風聲鶴唳的緊張,身體的動作就像是扛著某種透明的重物,每一次邁步都顯得吃力。
越是靠近那間打不開的房間,這種沉重感就愈加強烈,在視網膜屏幕的數據中,她們的行進速度正在變慢,這和她們顯露出來的心理是相反的。而她們自己。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我們看到那處房間時。四周的氣氛猛然凝固起來,并非是空氣密度發生了變化,只是滲透到各個角落的聲音發生了輕微改變,導致前后感觀產生了巨大的落差。我能夠觀測到這種數據性的變化,但是,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只能通過自己的感覺來進行判斷。
然而,無論是魔法少女還是身為魔紋使者的女雇傭兵們,對這種感覺都不夠敏感,無法利用這種細節對情況進行分析。她們只是悚然一驚。但是,也只是悚然一驚罷了,在警惕地觀察四周,沒有找到不對勁的地方后。緊繃的心緒再一次低落下來。
反而是沒什么特殊能力的五月玲子和瑪麗,那種緊張感卻越來越強烈,傳達到我的身上,就是她們緊抓著我手臂的手指更加用力了,若不是義體足夠強韌,說不定就被她們的指甲嵌進了吧。
我有點擔心她們倆人,因為,在腦硬體對這些細節的研究和判斷中,我比較傾向的結論是——五月玲子和瑪麗身上正在發生一切對她們不利的事情,她們的敏銳并非是因為針對神秘的素養比魔法少女和女雇傭兵們更加深厚。而是因為她們太弱小了,這種威脅對她們的影響更加深重。
一做出這樣的傾向性判斷,那種直覺就越來越強烈了:
——她們要死了。
“死”,這個字眼,讓我再一次聯想到哥特少女曾經展示給諸人看的影像紀錄,她說過“站在這里的人,除了我、丘比和龍傲天之外,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亡”這樣的話。我其實也針對這一層所出現的異常現象進行過研究,她的說法雖然沒有更切實的證據證明其真實,但也無法證偽。因為,我已經十分確信了,在這一層見到的人,包括胖子安德烈,都是一群死人而已。在第一次進入十二層時。遇到的尸和鬼火,才是他們的真實。或是“真實”的體現。
一想到自己曾經覺得有可能救出的人,打從一開始就失了存活的機會,而自己卻什么都沒有覺察到,就不禁滋生出一種惆悵的情緒。
我陪著五月玲子和瑪麗站在原地,目送魔法少女和女雇傭兵們不斷嘗試用暴力打破那間打不開的房間。五月玲子和瑪麗的神態有些萎靡,她們起初還是挺精神的,但是在哥特少女成熟體消失后不久,她們的話漸漸變少了,然后,就變成現在這般有氣無力的樣子,就像是兩朵即將燃燒殆盡的火苗,也許什么時候就會突然熄滅。一直都在監控她們的狀態,她們的變化都以數據的形式呈現在視網膜屏幕上,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抓住她們的手,嘗試傳遞自己的體溫。她們的雙手已經變得死人一樣冰涼,我問她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想吃點什么嗎”“馬上就能離開了”,說了許多話,但是她們的反應越來越遲鈍,她們自己似乎也沒意識到,只是覺得自己分神了,有些不好意思,但似乎也不想說話,只是默默地回以蒼白的微笑。
魔法少女和女雇傭兵們仍舊沒能破開那間打不開的房間,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氣餒,交頭接耳了一陣,打算眾思廣議,嘗試其他的方法。我聆聽了一會,大概是利用她們和丘比、龍傲天之間特殊的感應,雖然不太確定有效,但還是下定決心要試試看,為此,她們需要做更多的準備。她們好似忘記了我、五月玲子和瑪麗三人,但我也并不在意她們到底要做些什么。
我只想在那個直覺中的時刻到來之前,陪在五月玲子和瑪麗倆人身邊,哪怕她們倆人如同老人一樣,恍恍惚惚,根本無法和我交流了,仿佛隨時都會沉睡,再也不會醒來。
身為一級魔紋使者的牛仔和保鏢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她們有時會仿如深思,走路的時候也會踉蹌一下,似乎不小心絆倒的樣子。其他人都沒怎么在意,不過,在我的眼中,這種征兆已經十分明顯了。
不僅是她們,走廊,不,整層樓都在發生異變,這種異變在哥特少女成為成熟體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此時更加深化。沒有發生特別明顯的現象,只是流轉在走廊中,彌散在空氣里,從氣味、色澤、紋理和塵埃的動蕩中,產生了輕微,不斷急速,無法遏制的變化。視網膜屏幕的檢測數據全都是亂碼,這本身就代表了異常正在發生,通過連鎖判定的線構視野和連鎖判定之“圓”也能察覺到這種異變帶來的混亂。
雖然肉眼看不出來,但是。若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整個樓層都在無聲地“蠕動”。
魔法少女和女雇傭兵們似乎忽略了這種異常的感覺,也許,是因為這種異常在動靜方面實在太緩和。就如同不斷升溫的溫水,以至于被更加凸出的異常給掩飾了。她們現在全身心都放在如何破壞打不開房間的房門上,已經反復嘗試了好幾種手段,然而,不斷的失敗讓她們更加焦躁了。
就在大家都有些喪氣的時候,秘書似乎突然想起我們三人,朝我們這邊望過來。這個時候,我正抱著五月玲子和瑪麗坐在地上,讓無神的她們枕著我的肩膀,一邊點燃香煙。一邊在心中想著,作用在她們身上的“神秘”是如此不可思議——如果她們真的早已經死,可是我碰到她們的時候,為她們注射藥劑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感覺到,她們就是一個“死者”。
“神秘”是不可理喻的,因為,這個世界的“神秘”,其本身并非實質的物事,只是現實中末日癥候群患者異變的映射而已。只是一種代表著“變化”的象征性的概念性的存在。
我無法理解,想必也沒有人類可以理解,比起直觀的物理變化,概念性的東西總是隔著一層面紗。
每一次“神秘”的發生,無論是統治局也好。灰霧事件也好,還是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都好。都意味著現實中末日癥候群患者的異變正在深化,而這種深化不知道是好是壞,但基本上都是不好的吧。我的身體也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受到這種異變的連鎖影響而崩潰,變成一灘黃色的lcl。無論是安德醫生,還是超級桃樂絲和超級系色都明確說過,每一次進入末日幻境,都會讓我的身體承受巨大的負荷,雖然每一次進入,都以改善身體狀況為最終目標,但實際情況是,每一次的登入和登出,都在讓我的身體狀態更加惡劣。
以我這次進入前的身體狀況來看,如果這一次再無法產生良性變化,我也會如同之前的其他患者一樣,成為構成末日幻境的lcl的一部分。
我之所以得到特殊對待,無非就是在感染“病毒”后的異變中,比其他患者更加穩定,而這種穩定的原因,正是安德醫生所需要的東西。一旦這種穩定被徹底消耗掉,就失了實驗體的寶貴性,變成了和其他患者沒什么不同的消耗品。
雖然說要成為英雄,其實自己的處境也不怎么樣嘛——這么想著,我不由得笑了笑,對一直瞪視這邊的秘書說:“有什么事嗎”
秘書的眼中藏著復雜而炙熱的情緒,那是一股壓抑的憤怒,還有其他的什么東西,但是,她在半晌后也只是回答到:“沒事。”我覺得,她也許是想說“都是因為你,所以才變成這個樣子”這類發泄的話吧,也許,她希望我能夠提出更加有效的意見,指導大家破壞這個打不開的房間。
但是,她到底還是放棄了,大概是覺得我不會答應。當然,一如她所認為的,我不會在這種事情做多余的事情。哪怕正是因為我的行為,讓異變開始產生,也是五月玲子和瑪麗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原因之一。我也不會安慰自己“其實五月玲子和瑪麗早已經死掉了”這樣的話,我毫不掩飾心中的悲傷,即便這種悲傷,會在頃刻間就被腦硬體刪除。
我從一開始就已經有所覺悟了,哪怕這個世界中的美好,將會因為我的行為而凋零,哪怕一直想成為英雄的自己,卻做著以這個世界角度來說,更貼近惡魔的事情,會讓以這個世界為核心轉動的人們飽嘗痛苦和折磨——是的,早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所以,一邊試圖成為英雄,一邊卻做著不英雄的行為,因這種背道而馳的行為而誕生的悲傷和痛苦,我會一點一滴都地細細品嘗,銘記于心。
就像現在,被魔法少女們抗拒,被女雇傭兵們憎惡,想要拯救五月玲子和瑪麗,卻親手將五月玲子和瑪麗送上絕路,在注定的結局到來前還抱以偽善的想法,幾次伸出援手,現在卻沉默地看著她們靜靜地凋零。
也許,再仔細想想,不用交出丘比和龍傲天,也有其他辦法的吧,但是,不交出丘比和龍傲天的話,又如何從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進一步的異變中,獲得“精神統合裝置”的進一步線索呢也許可以,但我想不出來,只有交出丘比和龍傲天,是我能做到的。所以,沒有關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