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1看不見
后面發生了什么?急速撤退中的義體高川和其他人一樣,轉頭望去,原本通往閉鎖迷宮的大門所在處,所有可見的有形物體都在融化,灰霧密集起來,很快就將那一片地帶變成了一片混沌,而這片混沌還在往四面八方擴展。網絡球和火炬之光的人都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緊迫感,因為混沌的擴展速度正不斷加速,存在非常明顯的追趕眾人的趨勢。
庫拉的身后浮現一層白色的冰晶體,過道上的溫度正在迅速降低,而她留下的腳印,也蒙上了一層冰霜。跑了五步之后,冰霜也開始向四周蔓延。走火等人呼出輕易可見的白氣,可是他們感受到的低溫,比起庫拉留在身后的低溫還遠遠不如。
庫拉展現出的神秘,并不見得多么詭秘,但卻是一種適用范圍廣泛,殺傷力也不錯的力量。只是,可以快速制造低溫冰凍的方法很多,她究竟是直接使用低溫性質的神秘,還是借用其它神秘,間接制造低溫,仍舊是無法確定的,因此,如果僅僅透過低溫現象,就斷定她的神秘類型,僅僅是新手才會做的事情。
不過,在這個時候,最先施展手段的庫拉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卻足以讓其他人抱有觀望的期待。
冰霜凝結成冰塊,冰塊構成冰墻,封堵了眾人已經通過的過道。透過晶瑩剔透的冰墻,可以清晰看到混沌的擴張,簡直就是毫無一絲阻礙地直接吞沒了這片冰墻,在其中穿梭,將其變成混沌的一部分。
竟然連降低一點速度都做不到!眾人觀測到這一點,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腳步。在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的帶領下,他們再度沿著不正常的路徑。穿墻過屋,東拐西繞,本不算很大的汽車旅館,在這樣的速度和路線下,仿佛面積擴大了好幾倍。混沌粗暴地沿著一個平面朝四面八方擴散,而眾人卻無法如同它那般沿著一條直線疾馳。被混沌追上僅僅是時間上的問題,不過,卻沒有人再試圖用自己神秘去阻擋這片混沌的擴張,庫拉之前的行動帶來的結果,讓他們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在這種事情上。
“沒有辦法嗎?這樣下去可是跑不贏的。”走火對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說到:“你那里沒有危機預案嗎?”
“不,現在的情況還在預估之中。”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反應相對平穩,“這種陷阱必然有一個范圍臨界點,除非布置陷阱的家伙,打算將所有人。包括旅館和整個意識場都化為烏有。對方真的打算這么做嗎?我想,這位女士可以為我們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目光落在庫拉身上。庫拉是火炬之光的人,而談判的地點,也是火炬之光選擇的,在這層意義上,火炬之光的人也算是站在主人的角度上接待網絡球的眾人。在客人出現問題的時候,質問主人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主人似乎也蒙受了同等程度的災難。但是,要將自身的責任完全摘出去。仍舊是不可能的。
大概,此時此刻,網絡球的人也沒少覺得,庫拉跟隨在諸人身邊,本就是一出苦肉計吧。至少,義體高川并不能否認這樣的可能性。火炬之光的立場和應對方式。旅館中潛藏著的詭秘,以及火炬之光雅克等人稍微有些異常的舉止,都無法讓他們擺脫嫌疑。
“我不知道。”面對質問的表情,庫拉僅僅是板著面孔,扼要地給出了一個無法讓人滿意的答案。
“希望雅克知道。”走火即便在這個時候。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只是這么說到。
“我想,他那里會有讓你感到滿意的答案。”庫拉說:“我們來到這里的目的,可不是來找你們的麻煩。現在敵人的目標仍舊沒有確定,不是嗎?我本人也不喜歡成為苦肉計的一部分,你會知道的,我的性格有多么直接。”雖然她這么說,但是,到底有多少人會相信,那就難說了。
庫拉也好,雅克也好,這次火炬之光派出的人手,對于走火等人來說,都是陌生的對手。
雖然無法立刻透過當前的事態,去摸清背后的暗流走向,但是,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還是說對了。當眾人再次打開一個房間的門口鉆進去后,空氣中那步步緊逼的緊張氣氛,猛然崩了弦一般,一下子就松弛開來。
這自然不是由眾人的心情所引起的。被追擊的人能夠輕松下來,大都是因為追擊者已經放棄了。走火第一個停下腳步,完全不顧更壞的可能性,直接回身拉開本已經關緊的房門。外面的風景,已經完全恢復正常,雖然淡淡的灰霧仍舊隨處可見,房間和過道,仿佛被一層薄紗遮掩著,但是,那一片仿佛要吞沒同化所有物事的混沌,已經消失不見了。
混沌的消失之快,簡直就像是斷幀的電影,從一個劇情猛然跳躍到了另一個劇情。再三確認之后,充斥在空氣中的緊張感也開始出現弱化的跡象。不過,誰都明白,自己等人并沒有回到正常的旅館中。
“似乎還真的是不打算和我們直接對上。”司機按了按鴨舌帽,如同自言自語般說著,“只是一個惡作劇嗎?還是失算了?亦或著算準了我們的反應,用這樣的方法將我們調動起來?”
“我覺得是最后一個。”庫拉的表情仍舊一如既往的冷酷,“對方根本就是想要充烏龜,但是,一味地龜縮在一個地方,反而不利于隱藏自己。”
“所以,必須通過一些不會致命,但不小心真的會致命的陷阱,迫使我們按他所需要的方向移動?”司機這么說的時候,仍舊是那副自言自語的口吻,根本不看向庫拉一眼。
“不管怎樣,我們暫時安全了。”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對眾人說:“這一帶十分平穩。”
“剛才的陷阱,你事先察覺到了嗎?還是被激活時才察覺?”走火轉頭問道。
“事先就察覺到了,只是確認到底是怎樣的陷阱。是在被激活之后。”網絡球的意識行走平靜地回答到:“在這個意識場中,我不具備解除那個陷阱的力量。”
“我們的人,就你一個可以進來?”走火似乎已經了解到藏在暗中的網絡球隊伍所遇到的麻煩,“甚至不得不請求高川先生他們的支援?”
“是的,布置這個意識場的意識行走者是頂級的。”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說:“至少,我不覺得自己在同等的時間和資源下。可以布置出這個意識場。對方最低也有輪椅人的級數,除了我之外,其他人無法對抗這種意識力量。”說到這里,他斜眼看了義體高川和灰燼使者咲夜,補充到:“耳語者似乎并不在對方的目標中。”
這樣的結論,和義體高川與咲夜的判斷有一些出入。不過,耳語者的兩人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僅僅是靜默地站在一旁,等待其他人的決定。和網絡球與火炬之光的人不同。就算沒有意識行走者,義體高川也不認為當前的環境可以難住自己兩人,即便是那看似吞噬一切的混沌,也沒有給兩人造成壓力。只是當下的情況,并不需要自己主動。正如事先說好的那樣,自己兩人,不過是充當臨時保險而已。
無論這次事件最初針對的目標是誰,在發展到當前情況之前。就和自己等人已經沒有關系了,而真正的主謀者。并不是在這次事件中可以捕捉到的——這就是耳語者的結論。
網絡球的走火等人,能夠做的,也不過是捉拿執行者,讓他成為一個“答案”,僅此而已。
“是嗎?”走火反問了一句,似乎也不太贊同意識行走者的判斷。不過并沒有多說,再次問道:“有好消息嗎?”
“有。”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我們的目標,不是這個意識場的制造者,只是一個行動失敗后有些惶惶的逃亡者。他最擅長的,也不是意識的領域。大概有其它的神秘吧,但這個神秘,也必然不是攻擊性質的。”
“但是,這里仍舊是對方的主場。”走火十分直接地問道:“我們之前按照你們的指示行動,結果落入陷阱之中,這毫無疑問是你們的責任。現在,你告訴我,要捉住對方,有多大的可能性?”
“是的,是我們的責任。”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沒有半點表情上的變化,一如既往的平靜,展現出一如既往的信心,“我們百分之百可以捉住那個家伙。我說過,我們已經把他的位置鎖定了,這并非虛言。我們之前的失誤,僅僅在于我們沒能正確估計過程中會遇到的陷阱——但是我們已經盡力了,布置這個意識場的家伙之強大,毋庸置疑,我們在這里會遇到的危險,完全是由對方事先布置的。在逃的那個小家伙,沒有能力控制這個不屬于他的東西。”
“那么,接下來,我們還必須面對更多意外的陷阱?”走火這般說著,看了一眼庫拉,又看向義體高川和咲夜,“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先將庫拉女士和耳語者的兩位送回去比較好。”
“如果走火你堅持的話。”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到:“本來,高川先生和咲夜女士,就是應本人所邀,在本人沒有足夠自保能力時,保證本人這邊安全的客人。既然走火你已經回來,那么接下來的危險,由我們網絡球一應承擔,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們認為呢?”走火對義體高川和咲夜問到。
“如果你堅持我們應該退出的話。”義體高川毫不遲疑地回答到。如果敵人是這片意識場的制造者,那么他當然有興趣一睹究竟,參與整個追捕過程,以期獲得一些意外的收獲——能夠干涉到他的意識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是極為少見的,而要突破“江之封印”,則至少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義體高川對于敵人的正體身份、立場和行動目的并不感興趣,只對他本人擁有的這種可以突破“江之封印”的力量,有一些在意。
他的目標,早已經凌駕于這個世界固有的身份立場。要奪取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就必須做好隨時隨地和他人成為敵人的準備。這種敵對,無關乎對方的身份、國籍和立場,敵人是什么人,或者,曾經是自己的朋友,對他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而要針對“江”或“病毒”做點什么,更是必須超越末日幻境中存在的各種人際關系限制——無論,在感性上,那是何等痛苦的行為。
義體高川深明要達成自己的目標,自己該如何去做,僅僅是,希望有著更好的方法,即便有這樣的希望,但是。他的行動,卻往往并不遵循這種希望。感性的復蘇,讓他看到希望,讓他感受到人生中的珍貴,也讓他對自己將會帶來的一切,倍感痛苦。
知道一個悲劇而無法扭轉,正常人都不會感到喜悅。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他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候,去珍惜一些人。一些時光。
所以,他覺得,自己的時間和精力,不應該浪費在自己并不在意的人身上。
而判斷為在逃的當前事件的肇事者,就是這樣一個讓他沒有任何念想的路人。
“那么,先送兩位回去。”走火對己方的意識行走者問到:“時間足夠嗎?”
“完全沒有問題。原先進出的路徑并沒有變化,是完全安全的。”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回答到。
“我要繼續。”輪到庫拉時,她表現得十分堅持,“我們火炬之光,有資格也有責任。在第一時間知曉相關情報。”
“那么,你對這名在逃者的身份,有什么猜測嗎?”走火看向庫拉的目光,就如同平靜的湖面,可以倒影出對方的真實想法。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庫拉這么說的時候,也完全是冷若冰霜的口吻,沒有任何姿態上的軟化,就如同說著和己方毫無關系的事情。
“這可不是談話的好態度,庫拉女士。”司機拉了拉鴨舌帽,低垂著頭說道。
庫拉沒有回應,看那沒什么變化的臉龐,給人一種“不屑于回應”的高傲感。
氣氛有些冷,沉默了片刻,在確認決定沒有更改之后,一眾人開始在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的帶領下往回走,只是氛圍并不融洽,有一種仿佛走在刀刃邊的險惡。主要是網絡球和火炬之光之間的不對付,這種緊張的氣氛,從兩者見面開始就從來都沒有消除過,而這次的事件,似乎讓雙方都有一些其它的想法,而這種想法,也正在付之行動。兩個頂級神秘組織之間的關系,會轉眼就從磕磕絆絆的談判演變為決裂的話,想必也不會有人感到驚訝吧。
回返的路線,和義體高川三人來時的路線大體相同,雖然在逃過混沌陷阱后,眾人所在的位置并不在這條路線上,不過,正如網絡球的意識行走者所言,一路上并沒有任何危險。諾大的灰霧旅館中,真正存在的人,仿佛就只剩下他們一行人,以及不知道躲在具體哪個位置的逃亡者而已。
“真是讓你們見笑了。”走火在路上,對耳語者兩人說:“沒想到敵人的實力那么強大,不得不讓你們進行增援。”
“這本就是盟友存在的意義。”義體高川平淡地說著社交辭令,不過,這個時候,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了,身旁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灰霧旅館到處都是異常,仿佛本身就是一個異常的凝聚體,但是,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卻像是在異常中找到了稍微正常一些的東西——而這樣的東西,其實仍舊是異常,只是,比起環境的異常有些弱。
這是詳細描述有些困難,但直覺感受時卻十分敏銳的情況。
義體高川的連鎖判定不起作用,但是,義體肌膚傳來的感覺,卻仿佛在對他述說,不對勁的地方,藏在風中。不,在強度上,或許不能算是常人能感覺到的風,而更逼近無處不在的尋常性空氣流動。
這種極度逼近正常的不正常,以及氣流類的性質,讓義體高川不由得浮現和雅克呆在一個房間中的k。的確,仔細去感受的話,會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但是,卻又不僅僅如此。究竟是不是k在施展自己的神秘,對自己一行人進行監測,義體高川并不能確定,僅僅從現象來判斷,是惡魔或其它神秘的幾率也很大,但是——
“誰?出來!”他停下腳步,看向什么人影都沒有的空處。
他并不確認,真有人在那個方向,但是,一定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潛伏在自己等人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