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910 聚合反應2

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跨越了大半個城市,我沒有任何線索,只是依循直覺行動,速度、距離和時間,都能間接確認這只惡魔和召喚者之間的一些聯系性,既然惡魔一直都如影隨形,那么,就有很大幾率證明,我們并沒有脫離召喚者的能力掌控范圍——從這個基礎出發,想象惡魔和召喚者之間有一條無形的線,便會在直覺上,察覺到這根線的脈絡。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是匪夷所思的行為,但是,對于擁有神秘的人來說,卻并不是十分少見,冥冥中的直覺感應,總能為他們指示自己想去或者應該去的方向,問題只在于,他們想去的地方,和他們應該去的地方并不相等,而他們應該去的地方,有時也不具備他們想要的答案。

單純依循直覺而行動,往往會落入精心設置的陷阱中,所以,強烈而準確的直覺,也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我本就是主動踏入末日真理教的陷阱而來,對方導致布置了什么手段,對我而言,都是次要的。真正有價值的,是這些人的意識資訊。雖然我無法進入“江”那種絲絲入扣,連系著范圍內多人意識的網絡性意識態世界“境界線”,但是,只要有一個確定的人物,入侵他的心靈,找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只要有一個端點,我便可以追尋到下一個端點,這便是“江”賦予我的意識力量。也是我順藤摸瓜最大的保障。

不斷追逐我的惡魔在這個時候就不再是危機和麻煩,而是我憑此感應幕后召喚者的支點。在惡魔追擊我的時候,那位尚未謀面的神父也必然借助這只惡魔窺視著我,在物理的路徑上,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也許很遙遠,但是,在意識和心靈的路徑中,我們彼此之間的連線卻十分接近。

這種看似唯心的方法,放在這個末日幻境的構成基礎上。卻擁有實際的生理性基礎。在這個世界,即便看似從未相逢的陌生人,彼此之間也有著最緊密的連接——無論是從身體,還是心理和意識,都是同一片汪洋中的水。

我無法完全接受絕對唯心的神話,但是,既然轉換一個角度。就能擁有符合認知的解釋,那么,我也會信任這種看似唯心的方法。

所有的事情,一旦有了頭緒,有了方向,接下來的一切。就會變得順理成章,即便長期的等待和徒勞,也不會讓人感到煩躁。何況,我在尋找中的等待并不是太久。

若將跨越的距離換算成直線,大概可以橫穿半個倫敦吧。我從街道上的人流變動中察覺到了異常。若是在白天的時候。太過龐大的人流會掩蓋這種異樣,但是在大多數街道都陷入沉眠中的夜晚。這種人流的變向卻相對清晰。在大多數時候,習慣總會束縛人們的行為,即便在繁華而巨大的城市中,人們也總是會選擇自己習慣的道路,和自己習慣的活動區域,只要沒有強制性的外力驅使,人們的活動范圍通常是十分狹隘的,這一點,就算交通過具的發達,也沒有太大的改變。

這個習慣性的狹窄活動區域,通常以自己經常出入的幾個位置為中心,向外擴散,彼此串聯,而行為習慣也會受到他人的影響,從而形成更大范圍的雷同。反應到夜晚的街道上,就會形成相對集中的活動場所——除了這些個范圍,這些個街道外,其它地方會顯得更加的安靜。然而,我注意到的好幾個地方,漸漸改變了那種安眠的氛圍,人流好似從他們習慣性活動的區域,涌入了他們不經常去的地方。

沒有異常,人流絕對不會出現這種趨向,反過來說,這些人經常出沒的地方,臨時出現了一些意外的情況,讓他們不得不,或者說,下意識地離開自己最習慣的地方。從這些行人的表情上看不到任何驚慌,似乎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不假思索的,沒有任何抱怨,而這反而證明了,他們是被某種神秘力量驅散的。這樣的情況,我在過去見識過許多次,大多數情況下,這是為了不破壞正常的社會活動,不牽扯無辜人們,或是僅僅為了掩飾神秘的存在,而被交戰方所刻意施展的神秘,而且,百分之九十九不是末日真理教的家伙在這么做。

我逆著人流,追尋有可能已經發生戰斗的源頭。期間,有更多的潛伏者追著我和惡魔跟了上來。我不覺得他們全部都是朋友,我也同樣察覺到,這些人并不是同一個伙的,甚至于,根本就不是網絡球的人。這些人的出現,更證明了這個城市當前的混亂局勢,既然網絡球并沒有對這些人進行嚴格管理,那自然不免讓人猜度更復雜的可能。不過,不管這個城市如何暗流洶涌,對我來說,接下來的戰斗,人員的混亂和數量,也許會成為一種助力——即便這些人中有投靠了末日真理教的家伙,也總不可能是全部,這些人無論是想要渾水摸魚,小撈一筆,還是明確針對末日真理教而來,都不免有一部分人要和末日真理教直接敵對。

我的速度可以甩開這些人,但是,我仍舊維持著勻速,引著這股暗潮向人流異常的源頭前進。

然后,我從一處高樓上飛躍出去時,看到了一個相當龐大的黑球區域——并不是實體的黑球,而是一種視覺現象。若將整個世界的構成以數據化來描述,那便是某種可怕的異常,引發了持續的范圍性數據對沖,這種臨時數據對沖空間極度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臨時數據對沖,可以用來解釋所有的異常和神秘,超能也好。法術也好,臨界兵器也好。ss機關也好,統治局也好,末日真理教的圣地也好,都是對它的應用。

臨時數據對沖是一種相對于正常環境數據的狀態,它之所以被稱為“臨時”,正是因為正常環境十分穩定,這種對沖狀態若沒有強大的源頭支持,必然會在短時間內平復——就如同往大海里灌水。水柱的力道越強,產生的激蕩和漩渦就越大,即便在停止灌水后,也會持續一陣的動蕩,但是,海面必然還是會平復這種異常的動蕩——這種動蕩,便是異常和神秘的本質和體現。動蕩的持續時間越長。范圍越大,反過來也證明形成異常和神秘的源頭力量越強大。

普遍來說,s機關,超能,法術乃至于臨界兵器,所形成的臨時數據對沖都是短暫而小范圍的動蕩。只有形成一個“異空間”般的結構,才會持續更長的時間。如今的黑球雖然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但是,已經明顯超出常規的神秘性力量所能制造的效果。

如此持久而龐大的黑球現象,給我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是和夸克。和追逐著我的惡魔十分類似的東西,但是。它并不是平常所遭遇的那些惡魔,也不是夸克這樣的使魔,它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將兩者的概念攪拌在一起,顯得混亂渾濁。

我又一次進行了陰影跳躍,但是,再度出現的時候,一直追逐著我的惡魔沒再緊隨出現,我一直向前奔馳,直到落在黑球所在的十字街口的一個交通信號燈上,那只惡魔都沒再出現。我立刻意識到,制造了這個黑球異常的人,應該就是我的目標——那個制造惡魔的神父。

即便進入五十米的觀測范圍,我的連鎖判定也無法滲透黑球內部的區域。緊隨著我抵達這一區域的暗流,也分散在周邊的陰暗中,他們似乎還打算旁觀,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打著漁翁得利的念頭而來,不過,我卻覺得,他們沒有撿死魚的機會。

因為,我的“老朋友”已經正大光明地出現在這里,看樣子已經和黑球對峙了一定的時間。

——席森神父

——以及他的小伙伴們。

——這個時候,黑巢已經存在了嗎?

雖然不太了解細節,但是,這種直接出現在腦海中的想法,一定和事實相去不遠。

我端詳著這些人,夸克再一次恢復鳥身,立于我的肩膀上。

除了席森神父之外的五人都很陌生,不過,他們身上的味道,卻的確是屬于黑巢的味道——自由不羈,小團體內的堅固關系,琢磨不定的思維方式,緊隨環境變化的態度,仿佛他們天生就能適應各種惡劣的環境,即便大多數人需要聯合才一起才能生存,習慣于發展社會關系,讓自己活得更好,但是,往往也存著一部分特立獨行者,他們不需要他人的正視,也不會單純為了生存本能去加入到一個社會循環的大體系中。

在很多時候,我總覺得,相比起網絡球,自己的特性更適合黑巢這樣的組織。不過,黑巢的人,是無法成為英雄的,因為,比起他人,他們更在乎自己,正是因為在乎自己,所以才會特立獨行。仔細想一想,一個以自己的自由和隨心為行為核心準則的人,是否會在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候,肩負起即便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自由和善惡喜好,也要拯救某個人乃至于大多數人的責任?

而要成為一個英雄,不僅要擁有強大的力量,強大的意志,還必須擁有這種付出,和即便付出也無法收獲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甚至于有可能更加糟糕的覺悟。

我有一些羨慕黑巢的人,但是,那不是我的歸宿。與之相比,過去那個擁有強大力量,得到更多人的承認和支持,以維護秩序,拯救末日,打擊邪教為行動綱領的網絡球無疑更接近英雄的概念,更讓我有一種夢想和理念上的認同感。

席森神父和他的小伙伴們既然出現在這里,那當然意味著,他們對當前的情況胸有成足,至少,他們知道事態的關要。雖然他們很可能已經認不出我來了,但是,臨時成為合作伙伴的話,他們無疑是最好的選額。

在我觀察他們的時候,他們也在觀察我。他們的竊竊私語,無法逃離連鎖判定的觀測。震動敲擊著我的耳膜,在我的腦海中構成“聲音”。席森神父五人對我的出現感到驚訝,也為我的相貌感到疑惑,他們注意到我的魔紋,而我也從來都沒有刻意遮掩,他們第一時間就提起了“高川”這個名字,明顯和另一個我是熟人,但是。面對我時卻不敢立刻確定。

終于,其中一人問到:“你是誰?”

“席森神父?好久不見?初次見面?我是高川。”我的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久別重逢不過是其中的一種顏色。

“……怎么可能!?”和我想的一樣,他們無不驚訝,就連席森神父的目光也有些閃爍。我判斷,他們并沒有得到網絡球的最新消息。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席森神父曾經是網絡球的一員。和梅恩先知的交情很深,之后經過種種事情,才脫離出來成為黑巢的變革者。如今的末日幻境,網絡球的發展有些緩慢,那么,席森神父和網絡球的關系。也還在蜜月期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卻讓我覺得有些不太像。

如果席森神父已經成為黑巢的領導者,并從網絡球中分割出來,在當前的局勢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無論在將來。我和這些人的關系變得如何,至少現在。我仍舊期待著,網絡球和黑巢可以精誠合作,對抗末日來臨的龐大壓力。網絡球的發展遲緩,如果黑巢出現異動,那必然又會牽扯網絡球的一部分精力,原本就十分強勢的末日真理教,還有月球上的納粹,就會更加猖獗了。

末日真理教的侵襲力度會越來越大,這個世界的生存環境也會越來越糟糕。如果無法抵擋它們的沖擊,我可以想象人們被當成末日的祭品,血流成河的未來。整個世界的末日,是很難想象的,但是,如果只是普通人的末日,卻已經顯而易見。

“可以解釋一下嗎?現在的情況?”我沒有理會他們的驚訝,用對待熟人的態度問到。

“這是末日真理教隱藏在倫敦的高級干部,愛德華神父的力量,六百六十六變相。”席森神父沒有考慮太久,便平靜下來,解說到:“我們本來想要干掉他,但是,六百六十六只惡魔的力量,實在太全面了,我們失敗了。”

“六百六十六只惡魔?”我凝視著黑球,左眼一陣抽搐般跳動,是“江”在興奮嗎?

“物理上無法擊破這顆黑球,用意識能力滲入也失敗了。他將自己的意識分割在六百六十只惡魔中,以此控制惡魔的同時,也借助惡魔的力量保護自己的意識。”另一個年輕人在席森神父回答后,也稍微放下戒備,解說了之前自己一行人所做的努力,“直到現在,他只是在被動防御,但是,想要脫離這片區域也是很難做到的,他的惡魔太多了,而且,并非一般的惡魔,能力十分詭異。”

“他一直都在等待?”我明白過來,沒有錯,這位席森神父正是末日真理教的陷阱一環,他正在等待更多的獵物。包括我和席森神父等人在內,聚集在這一帶的神秘圈內人士,已經超過五十人,換作末日真理教的其他人,大概只能抱頭鼠竄吧,想要做誘餌,反而會被一口吞噬殆盡,但是,擁有六百六十六變相的愛德華神父,其地位和能力,正好完美地充當了看似可口的誘餌。

隱藏在暗處的某些人不信邪,通過陰暗的方式發動了襲擊,我也沒有具體看到他們的出手,只是在連鎖判定的范圍內,可以觀測到一種不自然的物質活動,這就像是一條肉眼無法看到的攻擊痕跡,頃刻間就直接插入黑球內部。然而,黑球內部沒有傳來讓人期待的變化,那種混亂和混沌的感覺一如既往。

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更多的攻擊痕跡直擊黑球,甚至于肉眼可見的異常現象也從四面八方朝黑球匯聚,更有少部分似乎被干擾了,亦或著故意的,向我和席森神父等人墜落。

冷、熱、沉重、情緒波動、地面搖晃、光波、氣浪……無比混亂的沖擊就好似鋪開的地毯,在十字街口匯聚,碰撞、抵消或加劇,然后向外輻射擴散。一時間地動山搖,街道發出脆裂聲,樓房好似被重錘擊中,又好似被利刃切割,在劇烈的旋風中粉碎傾踏。連鎖判定已經無法觀測如此劇烈的活動變化,我的耳邊,除了毀滅的聲響,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而在我被這瘋狂的毀滅性覆蓋攻席卷之前,席森神父已經抬起頭,在不規則鼓蕩的風中,形成了一堵無形而密實的庇護所——超能氣壓控制,真是熟悉的味道。我品味著這種懷念的味道,投入速掠通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