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4過去的你,未來的我
我一邊和L溝通,一邊觀察著席森神父等人的反應,以過去的認知為坐標,進一步確定這個世界的改變。作戰計劃已經成形,但是細節上的一些變化,就只能等待H和Q的行動。
此時此刻,優先被解救出來的網絡球成員召喚出獨眼石門,試圖在愛德華神父的魔法陣發動之前將戰場轉移。這個光芒魔法陣的發動過程十分繁瑣,速度并不算快,顯然,要禁錮并傳送五十多名神秘組織的成員,對愛德華神父來說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愛德華神父把自己當成誘餌,身邊沒有幫手,那么,他的人馬一定聚集在事先指定的位置,布置好絕殺的陷阱,以逸待勞,只等愛德華神父將我們傳送抵達后,就一口氣引爆所有的手段。
這個情況已經變得越來越明顯,許多人都意識到了即將面臨的危機,這里的人可以利用圍攻的優勢,那么,一旦落入末日真理教的陷阱,少數人的一方必將反轉。一個愛德華神父就如此難以應付,再加上末日真理教的大部隊,對立于這個戰場上的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九死一生。
他們的臉色在我的觀測中越來越難看,掙扎力度開始加大,H和Q的行動也更加迅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還針對H和Q發起襲擊,無論他們最初的目的,是不是想要連同席森神父等人一起消滅,這個時候,他們顯然選擇了聯手。H和Q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唇舌,就讓計劃在這些人之間通過。不斷有人趁著獨眼石門釋放出來的灰霧削弱了光芒神秘的時機,和我們匯合在一起。
大概在他們看來。無論席森神父等人的作戰計劃是否可以及時發動,但是,在這個危機時刻,將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總是更好的選擇,即便落入末日真理教的陷阱,也不會因為落單而被針對。這個時候再不放下成見,九死一生的局面就會立刻變成絕境。席森神父這邊也沒有對這些人最初的攻擊行為進行清算。雙方沒有太多的言語交涉,但是,彼此之間的默契卻十分清晰。
不一會,我們這邊的人就聚集到二十三人,而獨眼石門的灰霧則逐漸擴散到了三分之一魔法陣的面積。有一些人主動去守護網絡球的成員,他們就算不了解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意義,這片灰霧對魔法陣的干涉效用也是顯而易見的。而敵人想做什么,就越不讓他辦到,這本就是最質樸的戰術思維——我對眼前的變化,有著自己的理解。
當前的情況似乎正在從最糟糕的局面漸漸好轉,就像是瀕死的人突然緩過了一口氣,雖然氣氛仍舊沉重。但是所有人的動作都在加速,而愛德華神父的變化也是如此——光芒魔法陣在遭到灰霧侵蝕的范圍,仍舊維持著最基本的運作,光華十分黯淡,卻沒有任何一根熄滅感。甚至宛如步入泥濘般,產生了一種流動感。
巨大的魔法陣以整體規模開始轉動。而細節的部分,也隨之轉動,就好似外層的巨大齒輪,帶動了內部咬合的齒輪,這種運轉是無聲的,卻在我的腦海中形成一種嘎吱嘎吱的幻聽。
很多人似乎都聽到了同樣的聲音,原本得以喘息的表情,又一度窒息起來。沒有人說話,只有行動發出的聲音,伴隨著風聲和幻聽,穿梭在廢墟中,越過砂石、鋼筋、門窗和缺口,好似被磨礪了一樣,變得越來越尖銳。
黑球再一次釋放出大量幽靈般的惡魔,好似一張半透明的帷幕,迅速在夜空下蔓延,很快就遮蔽了所有突圍的路線,從內里看上去,就好似一個巨大的玻璃碗倒扣在這片十字街頭中。在這之前,看似有許多突圍的機會,但是,這里的人都選擇了聚集在一起,沒有一個試圖在半透明帷幕封堵路線前,趁著光芒神秘的效果被灰霧削弱,被自己適應的機會闖出去。而這樣的選擇,在這里的人,包括我來說,都是十分正常的。
因為,直覺在發出陣陣警告——除非所有人在同一時間選擇不同的方向盡力逃逸,否則很難通過愛德華神父的封鎖。而一旦分散開來,自己就會有一定的幾率被針對,誰也不知道,自己的運氣到底如何,因為,當這么思考的時候,總會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仿佛自己一定會成為他人的墊背。想法和直覺是不斷互動的,而這種互動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而選擇了如今這個不好但也不是最差的應對方式。
我不清楚愛德華神父是否事先就考慮到了這一環,但他所化身的黑球惡魔在自身沒有移動,不進行主動攻擊的情況下,的確將自己引誘來的人,都限制在了這個十字街頭。
“愛德華神父的腦筋很好嗎?”K突然問到。
“不,他并不算是個聰明人,但是,卻是個很有毅力,意志也十分單純而堅定的人。”席森神父慎重地回答到:“他的做法在最初看起來總會有很多漏洞,但是,在執行之后,效果卻比看似周密的計劃更直接有效,仿佛所有的漏洞,都會被即時的一些細節變化彌補。就像是現在,我們的選擇,讓我們留在了這里,而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是愛德華神父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可以預料到的。”
“聽起來還真是玄妙,就好似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順應天理,所以理所當然地產生了好的變化?”L的說法,讓周圍的一些人聽得一頭霧水,眼神有些愕然和茫然。不過,在我聽來,他的遣詞造句,雖然用的是外文,但卻有不少中央公國的哲學味道。L的面相看起來偏向于歐洲人,但是,在聽了這番話后,卻奇妙的有些不一樣的感覺。無視他的外表,只專注于他的話語。有時會覺得他的族裔成份十分曖昧。
我覺得,L的身份應該沒有此時的認知這么簡單。
“……有點類似這種感覺。”席森神父沉默了一下,回到到:“他說,這是命運的眷顧,是氣運的力量。凡事遵循天命,就會如有神助。我對這些的了解不多,覺得有些虛無縹緲,但是教父本人卻十分相信這樣的力量。不過,我一直都覺得,這只是遭遇不同所產生的主觀判斷而已。他所相信的東西,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的體現。所以,有時候,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做事是基于怎樣的綱領核心,我都不太明白。愛德華神父,是我無法完全理解的人,但是,他的確十分強大,你們應該也體會到了。”
L突然皺起眉頭。顯得沉默而擔憂。我覺得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因此對即將執行的計劃有些顧忌。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容退縮,我相信他也知道這一點,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去做,后退的話。結果反而會更糟糕。
愛德華神父的描述,在中央公國的神秘學中多有描述,但是,至今為止有多少人可以利用這種“理論上的神秘”,卻沒有明確的驗證。然而,愛德華神父似乎除了擁有六百六十六變相之外,也是這種神秘理論的親身體驗者和應用者?在中央公國的神秘學中,也是最難驗證的神秘,卻在愛德華神父這個外國神父的身上體現出來了?這可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不管是真是假,對我們沒有任何幫助。”旁邊有人冷眼以對,“而且,我也不覺得這個怪物是正確的。如果它是正確,那么我們不就是錯誤了嗎?你們覺得應該這么想嗎?如果他是錯誤的,那么,他就不可能如有神助。”
“我也同意,我們必須是正確的,必須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否則這場戰斗就不必打了。”另一人沉聲說到。
“比起討論這些,還不如準備一下吧。”又一人中止了這個話題,重新轉回獨眼石門上,“網絡球的那幾個家伙,到底能不能成功?如果實在趕不上,我們最好提前發動,在這里作戰,總比跑到敵人的老巢里更好。”
不少人附和這個觀點,但我卻無法茍同,先不提在當前的環境下作戰,會給這個城市帶來多大的災難,如果不能將戰場轉移到敵人的老巢,那么,就算戰勝了愛德華神父,也很可能無法給末日真理教帶來傷筋動骨的打擊。如今時間緊迫,能夠加快速度,就不應該慢慢追查,我可不知道,末日真理教會在什么時候,打破和網絡球之間的默契,而那個時候,末日真理教的力量又積蓄到了什么程度。
不過,我沒有做聲,明確的反對不會給現在的狀況帶來任何改善,反而會激化原本就存在的矛盾。況且,無論他們怎么想,愛德華神父的計劃也不會因此產生決定性的變化,畢竟,從“現實”層面的角度進行思考,愛德華神父和末日真理教,的確是“順應天理,如有神助”,如果愛德華神父真的察覺到了相關的蛛絲馬跡,也善于應用自己發現的東西,那么,他的計劃的確是很難被破壞的。
席森神父用自己的語言魅力安撫著越來越有些焦躁的其他人,但并沒有正面回應對方的要求,就我所知,席森神父是不會認可那些人的提案的,因為,席森神父也有屬于自己的氣魄和理想主義。
就在這個的時候,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但不是來自于現場的任何人,而是現場之外又有一批人正在闖入這里。我不覺得對方是來撿便宜的,這里曾經爆發的沖擊,絕對無法掩蓋下來,這里的危險,就算遠在城市的另一邊,也可以獲知,在這樣的繁華大城市,又是變革的時期,情報的傳遞絕對要比平時更快,而人們的反應,也定然比平時更加敏感。
然而,還是有人來了,打算加入到這場莫測的突襲中。
“……是高川先生,還有銼刀小隊。”K宛如自言自語般低聲說,但我卻覺得,他是對我說的。
來者還在玻璃碗般的天幕外,但是。下一刻,半透明的天幕就裂開了一條口子。就好似被銳利的刀刃切開了般,隨后有人將開口扯裂,一共有四人從中一躍而下。這里沒人相信,是來人憑借自己的力量,直接破壞了這個封鎖天地的天幕,反而更傾向于,這是愛德華神父增加“獵物”的舉動。既然已經打著將五十多人一網打盡的目的,那么。再多上四人也沒什么,更何況,這個陷阱,應該就是針對復數獵物布置的,說不定,從愛德華神父的角度進行思考,再有五十多名參與進來。才是更理想的狀態。
不過,這批突入者的抵達時間和進入方式,的確讓人矚目。不少人直接將目光轉移到這四人身上,我看得十分清楚,的確如K所說,是另一個我——本該是這個末日幻境唯一的高川。還有老熟人“銼刀”,另外兩個女人,在之前的紅燈區里也見過一面,是銼刀的同伴,至少不是完全的陌生人了。高川和銼刀的實力毋庸置疑。不過,從感覺上來說。另外兩個女人的實力,卻只能算是這里所有人的中下游。
我不動聲色地觀測著高川和銼刀小隊三人組,他們突破惡魔天幕,進入這片區域的方法,大概是此時最好的消息了。
“臨界兵器,真是及時雨呀。”K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偷偷地打量我,雖然他的動作十分輕微小心,但是,在連鎖判定中,卻是一覽無遺。
他所說的臨界兵器,應該就是此時銼刀手中提著的刀狀兵器,雖然款式外形上,和我曾經擁有的刀狀臨界兵器不太一樣,但是,那種統治局風格卻十分深刻。它的作用和威力體現,應該和我曾經用過的那把不一樣,但是,切開這層惡魔天幕肯定不是什么偶然。第一次觀測到這把臨界兵器的發揮,就十分直觀地給我一個感覺——十分鋒利,似乎可以斬斷任何東西。
“意識態中的戰斗,他們幫不上忙。”L沉著地說。
“戰斗可不僅僅在意識態中。”已經沉默許久的S,終于露出了一絲放松,他似乎對來人的力量十分有信心。
不過,僅僅是高川和銼刀的身份,以及那把臨界兵器,的確已經足以讓人期待了。我能理解他的態度。接下來的戰斗將會很麻煩,敵人的老巢中理所當然會有許多雜兵和大量的干部,如果說,這些已經足夠讓人頭疼的話,那么,面對愛德華神父那種同等級下壓倒性全面的神秘,就不是普通的神秘持有者可以應付的了。而高川和攜帶了臨界兵器的銼刀,足以在這樣的局面中,承擔起更重要的作用。
在我有意識的時候,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在我蘇醒之后,都一直在注視著眼前的這個青年高川,在意識態的世界里,我也曾經幫助過他,直到現在,我也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但是,這些記憶,已經通通化作了一種模糊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很熟悉對方,但是,仔細想想,我已經不太記得,我們之間有哪些互動,又產生了何種糾葛和矛盾了。只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我們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卻目標卻是同樣的終點。
看著攜帶著銼刀小隊三人,一路速掠前行的另一個自己,我好似看到了未來的自己,仿佛這一切,就是一場最真切的夢。我想過,另一個自己一定出現在我的面前,而在這樣的情況下,碰到另一個自己時,自己該說些什么,該對他做些什么,然而,當這樣的場景真的出現的時候,我卻有些恍惚,腦海中一片空白,又好似有許多理不清的思緒和情感,但是,無論存在什么,都不缺乏一種溫暖的感覺。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真的并不孤獨,雖然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無法稱為通道中人,甚至,這種情況,或許可以套用“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的俗話吧,但是,當可以確認,真的有這么一個自己,孜孜不倦地,永不放棄地朝著同樣的目標前進,那該是如何的奇妙和溫暖呀。我凝視著奔馳于廢墟中的另一個高川,就像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相反的同時,也相對應著。
我無法對另一個自己說點什么,也在看到他出現,看到他疾走的一刻起,也覺得,已經沒必要再說什么了。在我之前,有許多高川,如我們這般走過不知道多少的末日幻境,我們就像是構成一條直線的點,彼此之間的距離,既是最近,也是最遙遠,而在我之后,這些點也沒有消失,仍舊在我的后方,構成一條蔓延至不知何處的未來。我們之間,即便沒有語言,無法見面也沒有關系,“延續”本身,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而可以看到彼此,可以相互溝通,就是一種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