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確和五十一區有關,正因為噩夢拉斯維加斯深處存在那樣一個讓人膽戰心驚的怪物,所以,nog沒有立場阻止“劇組”繼續制造黑煙之臉。x.哪怕是nog中最正派的網絡球,也從來不是一個代表正義和英雄的組織,他們的宗旨是“阻止末日”,所有看似人道的行為,都是圍繞這個核心展開的,相反,如果人道的行為對這一核心的行動有干擾,自然也可以舍棄。神秘組織往往不具備人道主義精神,因為,殘酷的神秘,讓人總要面對自己所不愿意的選擇。在入侵者眼中,中繼器世界就是一個“末日的幻境”而已。所以,比起“末日幻境”,更注重他們所認知的“現實”,本就是毋庸置疑的立場選擇。
和我進行交涉的領頭人所說的理由,和我所做的計劃沒什么區別,但他自身所處的現實,卻又和這個中繼器世界的格雷格婭沒什么不同。
就像是命運在給我們開一個巨大的玩笑,讓我總能在這種難以區分虛幻和真實的冒險中,看到種種充滿即視感的場面,聽到種種充滿即視感的理由。
對于只能認知到“末日幻境”,并以之為“現實”的人來說,中繼器世界正是一個嚴格運行在末日劇本中的幻境,哪怕它在很多方面,都充滿了真實感,在和這個世界中的原住民相處時,也能感受到他們特有的靈魂,進而可以在這個世界,找到許多熟人——和“現實”比起來,這個中繼器世界,更像是另一個世界線的體現,這里充滿了另外一種可能。另外一些神秘。然而,又是如此的脆弱。
我覺得,應該不僅僅是我,才會對這個中繼器世界中存在的事物產生感性,可偏偏入侵者們的目標,就是摧毀這個世界存在的基礎——中繼器。在這個目標無法改變的前提下。任何感性都如同毒素一樣,只要存在就會不斷侵蝕人們的內心。
和我選擇主動接受這份“毒素”帶來的痛苦不同,想必更多人,會用更強大的理性,去壓制這份感性吧。在這個中繼器世界呆得越久,越是和這里的人們接觸,就越是會察覺到他們的“真實性”,相反,只要不聞不看。一開始就以冷酷的理性去選擇傷害人們,自然就可以減輕乃至于避免感性毒素的侵害。在我看來,nog隊伍放任五十一區的行動,不僅僅是因為存在利益博弈,更是因為,神秘專家們早在一開始,就明白感性會對自己帶來的影響。
我不可能說服這些人,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如今也只是再度確認了而已。格雷格婭的想法,從一開始就充滿了絕望的色彩。哪怕是她們一行人中最理智,最功利的“主教”,也無法跳出自己所能認知的“現實”,真正明白,自己要面對的對手,是何等的強大和殘忍。
是的。我從不吝于自稱,自己是殘忍的。我對末日幻境中眾人的殘忍,就如同他們對中繼器世界眾人的殘忍。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并不存在本質上的差別。
即便如此,我仍舊拒絕了和五十一區的合作。
因為。我的理性,可以對任何人都十分殘忍,可是我的感性,卻一直從“病院現實”貫穿到“末日病院”,乃至于也同樣存在于這個“中繼器世界”里。我的理性行為和感性行為的矛盾,以及能力上的缺失,讓我成為了一個偽善的人,而非一個真正的英雄。可我仍舊無法放棄這樣的偽善。因為,我真的無法純粹以理性,去否定格雷格婭等人的努力、想法和掙扎,哪怕知道,他們越是掙扎,絕望感就越是強烈,也從一開始,就不能阻止那末日的命運——因為,包括我自己在內,所有的入侵者,都是他們的敵人。他們不會成功,因為我們需要他們失敗,去為一線希望做鋪墊。
我笑不出來,可是,這的確是十分可笑的狀況。這個充滿了真實感的世界,必須被認定是虛幻的,然后引導其末日化,在這個過程中,完成對中繼器的摧毀或奪取,之后才能展開更大層面上的抗爭。這種充滿即視感的行為,就像是一個充滿了惡意的傳染。
“抱歉,你所說的都很有道理,但我仍舊支持自己成員的決定。她是一個原住民,她為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將那些試圖傷害和摧毀她所存在的世界,她所認識到的美好,她所期待的未來的東西,全都視為敵人。我覺得,這是正確的。”我平靜地回答道:“她應該有這個機會,哪怕絕望的結局,從來都沒有改變。”因為,否定她,就是否定自己啊。我這么想著,我也想要這么一個機會。讓格雷格婭看到一線希望,僅僅是因為,有某種存在,可以充當我相對格雷格婭而言的角色,從而給現在的我一線希望。
“你瘋了嗎?”不僅僅領頭人這么說,其他的軍人也一副驚詫的表情,他們似乎一直覺得,所有的入侵者,都不可能會有我這樣不識大局的想法。或許,他們覺得,耳語者之所以進攻他們的據點,僅僅是因為,我有利益上的欲求,亦或者,一時沒能脫離那種感性的人道主義。我相信,善良的人,在nog隊伍中也是存在的,面對五十一區的做法,也絕非每一個入侵者都會贊同。不過,五十一區似乎最終還是說服了那些人,所以,他們大概會認為,不會在我這里碰壁吧。
我的拒絕,是平靜而堅定的,我想,他們也一定可以感受得到。所以,才不會繼續糾纏,而是露出這么一副“看瘋子”的表情。
“也許,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正常人。”我十分認真地對他們說:“你可以將我看作是精神病人,實際上,我也一直都那么認為。”
說罷,速掠已經展開,在高速通道成形的一刻,他們所有的反應都緩慢得近似停滯。這些人十分敏感。早就做好了防御和反擊的準備,雖然在入侵者的角度來說,我們的交涉,應該充滿了同伴的友好氛圍,可是,這么天真的人。本就不會被選入這次針對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行動。我們自己不說,但心中都明白,能夠進入這個中繼器世界的人,沒有一個是絕對友善而可信的。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思和計劃時,就無法避免產生沖突。
所以,在確定對方立場之前,就必須做好戰斗的準備,而在對方自承立場之后。也不需要懷疑。當這些軍人用一副夸張的表情,說我是個瘋子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只是,哪怕他們先動一步,在速掠面前,也只能陷入最被動的狀況。他們應該早就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速度極快的神秘專家。但是,如果不清楚。這種加速能力,是由“相對快”概念提供的,就只能成為一具尸體。
在緩慢的世界中,光產生了,黑煙在涌動,馬賽克現象一層層堆疊。它們都是可以達到一定高速的現象,所以,在速掠產生的一剎那,仍舊可以比其他存在表現出更強的活躍性。然而,當它們是一種“擁有過程的運動”時。就注定了,絕對無法避開速度概念,而將“相對快”無效化。
伴隨著運動過程的展開,時間也在流動,速度便存在意義,哪怕這個數值再小,但是,只要存在意義,就必須會成為參照。
于是,光、黑煙和馬賽克現象,就如同一副靜止的畫卷,徐徐在我的面前展開,可又是如此的緩慢,根本不足以將我攔截。我就這么掠過軍人們的身旁,鋒利的匕首,已經割開他們的喉嚨。速掠停止的時候,我聽到血從喉嚨噴濺的聲音,那就像是風聲。
他們仍舊沒有死去,喉嚨對于擁有神秘的人來說,不一定就是要害,乃至于,大腦和心臟,也有可能不是。沒有人可以在一名神秘專家被證明死亡前,可以確定自己百分之百可以殺死對方,哪怕是身體被從物理上毀滅,意識也可以依靠某種途徑存留下去。這是意識行走者所擅長的,卻并非意識行走者獨有。誰也不知道,和自己交鋒的敵人,到底擁有怎樣的神秘。
實踐,是檢驗神秘的唯一真理。
常規意義上的死亡,從來不是神秘角度的死亡。
所以,我僅僅割破他們的喉嚨,只是為了給他們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而這個印象,有助于我在進行意識行走時,撬開他們內心的防御。
眾多電子惡魔浮現的時候,黑煙之臉已經大量涌入工廠中,馬賽克現象正試圖封閉這個空間,有更多的電子惡魔使者,正在包圍工房。他們要將我變成甕中之鱉,限制我的活動空間,這是對付高速能力最有效的辦法之一。不過,四級魔紋使者的能力,遠超他們的想象。雖然,我沒有感受到,比起三級的時代,有什么本質的變化,但是,強大是不容置疑的。
更強的力場,陡然變得粘稠的地面,鋼索和荊棘遍布我的身后,各種能力試圖限制我的活動,降低我的速度,束縛我的手腳,可是,他們仍舊不清楚,我的速度到底似乎如何形成的。這些充滿神秘性的限制,的確在削減正常的速度,然而,“相對快”所產生的速度值,本就不怎么正常。根據參照物的不同,它甚至可以讓我在瞬間就達到光速。
即便帶著鐐銬行走在無形的高速通道中,我也能比所有參照物都更快。在他人眼中,大概是我突然無理地加速了,但是,從我的角度來看,卻是無形高速通道外的世界變慢了。哪怕我只能拖著腳步,一點點沿著無形高速通道行走,我的速度,和無形高速通道外的世界的運轉速度相比,仍舊有一個巨大的差值。
我穿過種種充滿危險的“障礙”,它們原本是高速發展的攻擊現象,但此時此刻,卻如同一堆僵硬的死物。這些軍人的額頭已經冒出汗來,眼球也在徐徐轉動,在視線將我捕捉之前,他們其實已經憑借感覺鎖定了我的位置。只是,他們并沒有顯露出瞬移的法子,只能依靠有過程的身體運動。去轉向、攻擊或防御,他們的戰斗意識,也在高速運作,讓他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本能理解自身的處境。然而,在他們的大腦完成“思考”。他們的身體完成“本能反應”之前,在馬賽克現象再一次包裹這片空間前,我已經抓住軍人們的頭領,竄出工房外的同時,用ky3000投射了大量的爆炸物。
速掠再一次停止,倉庫中傳來強烈的爆炸聲,地面開始顫抖,但下一刻,所有的動靜都消失了。就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我知道,一定是對方的固有結界發揮了作用。不過,既然我已經撤出工房,固有結界除非包括了整個倉庫區,否則,是無法再起效了。
軍人頭領是一個神秘專家,并沒有因為急轉直下的戰事而焦躁不安。對我來說,自身速度和外界的速度因為速掠的停止而恢復統一。但是,對于其他人來說。自己和環境的流速一直是正常的,只是我從急速運動狀態陡然停下來了而已。
頭領沒有用槍,而是直接從袖口內側彈出匕首,試圖近身肉搏,然而,這一刻。更多的切割傷口,從他身上綻裂。我伸出食指,指著他的眉心,他的動作有些偏移,視線也和我對上了。
心靈門中門——“江”的意識行走法。
我的身影。存在于他的眼眸。眼睛,是心靈的窗口,當我走進去,推開的,卻是一扇扇大門。
心理學和生理學的技巧,營造出痛苦和眉心的麻痹感,讓他的內心不如全盛時期那般牢固。雖然,要從一名神秘專家的意識中,掏出被層層封鎖的東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江”賦予的能力,卻更不是非意識行走者可以再三阻攔的,人類意志的堅定,在宇宙的深邃面前,顯得無比渺小,“江”并非宇宙,但是,它和人類之間的存在性差距,卻如同深淵之別。在“江”那無可名狀的侵蝕下,再牢固的心防也會溶解,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懼。
在過去,我利用這種意識能力進行意識行走時,都沒有給對方帶來這種直面恐懼的沖擊,僅僅是因為,所選擇的對象,在意識上近乎等同于不設防。而只有在面對眼前這個軍人頭領時,他的意識,宛如被加上了層層的保險,我不清楚,這是他自己設置的,亦或者,是借助了外力,亦或者,是五十一區的某種意識保密措施,但毫無疑問,當這些保險越是抵抗著侵蝕,就越是可以讓這個神秘專家,清晰感受到自己意識被侵蝕的恐懼。
是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內心被窺視的不安、憤怒和恐懼,還有“江”的力量進行侵蝕時,所產生的那種深入本能的恐懼。
沒有多少人,可以在這種恐懼中毫不動搖。
僅僅是一眨眼的對視,他的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層細汗,表情也變得扭曲起來。當意識行走結束時,他向后踉蹌了幾步,就像是身體虛弱,又像是抗拒著和我的近距離接觸。現在,我知道如何才能破壞黑煙之臉的儀式工程了,和我猜測的一樣,整個儀式工程,是鐫刻在固有結界中的。然而,和我想的不一樣,哪怕殺死產生固有結界的那位馬賽克使者,也無法對固有結界造成破壞,因為,五十一區已經通過某些方法,將固有結界從電子惡魔使者身上剝離出來,以一種更加保密的方式保存在中繼器世界現實的某處。反而,正因為固有結界被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剝離,所以,產生這個固有結界的電子惡魔使者,哪怕被殺死了,也能重新再固有結界中復蘇,達成某種程度上的“不死性”,其實,這是“鬼影噩夢”的特性。固有結界,本就是電子惡魔和鬼影噩夢的結合,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特異性電子惡魔使者的存在形態。
要從真正意義上破壞“劇組”在噩夢拉斯維加斯的據點,反而不能從噩夢著手,而需要在現實中,找到他們的據點。
不過,沒有達到這種程度的電子惡魔使者,哪怕是在噩夢拉斯維加斯這樣的意識態中被殺死,也會對其在現實中的狀態造成巨大影響,甚至是直接意識死亡,進而促成源自電子惡魔神秘體系的侵蝕。在這個軍人頭領的記憶中,有這么一出場景:被確認在噩夢拉斯維加斯死去的電子惡魔使者,其被看管的身體,被電子惡魔吃掉了,鬼影噩夢更是直接于現實中展開,將哪一方區域,強行變成說不出是夢境還是現實的狀態。并不是每一個電子惡魔使者在噩夢拉斯維加斯中死亡,都會產生這么嚴重而龐大的現象,但是,這種現象無疑是可供參考的經典。
電子惡魔神秘體系,是會侵蝕電子惡魔使者的。這一點,來自外界的神秘專家們,早就有了想法。相比之下,形成固有結界的特異性電子惡魔使者,在能力上,卻沒有那么大的反噬現象,適用性也更強,反而才更像是電子惡魔神秘體系的正途。
這個軍人頭領的意識中,有許多五十一區的研究機密,看起來,是一個相對有身份的人。不過,在意識被侵蝕的時候,似乎也看到了關于“江”的什么。
“你,你……”他驚駭地語不成聲,“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沒有回答,他感受到的東西,肯定不是我。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他似乎聯想到了什么,而我也大約知道,他會聯想到什么,如果他感受過末日真理教召喚出的,那個位于人類集體潛意識深處的怪異,就會察覺到,兩者所帶來的恐懼,是極為相似的。
在他說出口之前,我已經進入速掠狀態,洞穿了他的喉嚨,然后是大腦和心臟。他的電子惡魔在這一系列的突變中,沒能展開更多的動作,它的能力是防御類型的,可是,面對速掠,卻同樣無法及時做出反應。電子惡魔神秘體系在初始階段的弱點就在這里,電子惡魔本身很強力,可是,操使它的主人,自身卻因為缺乏神秘性而變得脆弱。
軍人頭領按理來說,也是一名身經百戰的神秘專家,不缺乏戰斗素質,然而,在轉化成電子惡魔使者之后,大約仍舊未能完全習慣這種脆弱吧。在夜鴉夸克還在的那時,我就已經確認過了,一旦電子惡魔來不及回援,就近乎是必死的結局。
“所以,要不就祈禱自己的電子惡魔有速度上的優勢,要不就別讓電子惡魔離開自己太遠。”我對著尸體說著。理想的電子惡魔,最好是擁有“附身”的能力,亦或者形成固有結界,可以將自身隨時納入保護之中。不過,固有結界如今已經出現,但是,“附身使者”卻還不見蹤影。
我看了一眼在離開內部空間后,就一直毫無動靜的倉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處據點。
既然制造黑煙之臉的儀式工程是這么回事,那么襲擊據點的失敗,就是必然的了,想必左川和格雷格婭那邊也不例外。不過,如果不是這一次進攻,倒也需要更長時間,才會得到五十一區的這些情報。知道這么多機密的家伙,可不是隨便都可以碰到的。我有些擔心格雷格婭她們,雖然理論上來說,我遇到的敵人是最強的一批,但是,既然據點就是固有結界,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一定可以在戰斗中發揮出來。只是,即便再擔心,也仍舊無法改變上下線的時機。
在回到酒吧之前,我就已經從噩夢中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