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催眠身體,削弱意識對身體的影響,進而讓幻覺對身體也具備強大的,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巨大殺傷力。這是眼前的女性神秘專家使用神秘力量的方法,卻并非是她所具備的“神秘”的本質。我不覺得她是掙脫了這個世界神秘體系的那一批神秘專家,假若她的確不是,那么,她的“神秘”必然已經轉化為電子惡魔,以電子惡魔使者的方式催動這種“神秘”。
我用連鎖判定仔細觀測,尋找任何像是“電子惡魔”的東西。“電子惡魔”不過是一種統稱,而并無限定的形態,其中有人形的電子惡魔,當然也有非人形的,那么,既然有一眼就能確認其異常的電子惡魔,自然也應該有無法在第一時間確認其異常的電子惡魔。例如之前網絡球的接頭人合流的安娜等人,就有人的電子惡魔,是以“光”、“灰燼”和“概念”之類的形態呈現的,哪怕展現出來,其存在感也極為晦澀的電子惡魔。
并非是以無形態或概念形態出現的電子惡魔,就一定擁有決定勝負的強力。電子惡魔的力量效果大多數仍舊是單一的,而電子惡魔使者的戰斗經驗和意志,也會時常改變戰場上的強弱對比。不過,無形態和概念形態的電子惡魔的確在某些方面,具備超乎尋常的潛力,進而展現出一些特別的能力。
我覺得,眼前這個女性神秘專家倘若真的是電子惡魔使者,那么她的電子惡魔就有可能是無形態或概念形態的電子惡魔。將“催眠術”推動到這種超強力的程度的神秘,雖然并非獨一無二,但也是極為罕見的。而罕見的效果,本就是一種提示。
電子惡魔使者一般會將電子惡魔藏在自己的影子中,這是有原因的。從神秘學的角度可以羅列出一大堆說明,但這并不重要,只需要明白。這么做的結果,就是在使用電子惡魔的時候。必然有一個“將電子惡魔從影子中放出”的過程。如果是技藝精湛的電子惡魔使者,哪怕電子惡魔藏在影子里,也能使用部分電子惡魔的力量,但總的來說,電子惡魔完全離開影子,才是最強的狀態,有一半藏在影子中,效果就會減半甚至更多。而徹底藏匿在影子中,就是其力量影響最為薄弱的時候。
不過,既然這個女性神秘專家既然早已經埋伏在這里,那么,她提前放出電子惡魔的可能性也存在,然而,我的連鎖判定從一開始,就鎖定了周遭的區域。我不覺得,當這個女性電子惡魔使者用催眠術襲擊三井冢夫等人的時候,是通過操作超過連鎖判定觀測范圍外的電子惡魔使者達成的。反而。當時的電子惡魔使者仍舊藏匿在她的影子中的可能性才是最大。
如此一來,當對付我的時候,她也應該已經將電子惡魔完全從影子中釋放出來了。而我沒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必然是中了一些障眼法,而并非是因為,這個電子惡魔是“隱形”的——就像是變魔術一樣,一邊吸引觀眾的眼球,一邊在觀眾不經意的時候,拿出正確的道具。
那么,在她催眠了三井冢夫等人到催眠了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呢?我回憶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
雖然是回憶和尋找,但也不過是用斬開幻覺的火焰。以速掠沖向女性神秘專家的短短時間。
戰斗意識控制著身體,在她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狀態下。用技巧打破她腳下的平衡,抓住她的頭部砸在地上。刀鋒緊貼著她的頸脖扎在地上。我拄著劍,看到她的目光露出驚嘆的神色。我不打算就這樣干掉她,但她也顯然不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敗落,因此,在那驚嘆的目光中,不存在任何消極。
反擊一如我所想的那般到來,我的眼前有那么一眨眼的恍惚,就像是光在水波上蕩漾,水滴落入水面濺起漣漪,水中的倒影一度變得不完整。雖然只是眨眼之間,但是,刀鋒壓制下的人體已經消失了。與此同時,我嗅到香煙的味道。
是香煙——不,是煙霧嗎?
我可以想象這個女性神秘專家是如何擺脫的,大致就是落入下風的一刻,發動了催眠術,在我恍惚的一瞬間擺脫了禁錮,亦或者是更早之前,就已經完成催眠,讓我的攻擊軌跡產生偏差。我的速度很快,這個優勢幾乎大部分神秘專家都應該已經知道了,眼前的這位,當然不可能沒有任何防備。在“自己無法反應過來”的前提下,布置一個“哪怕自己無法反應過來,也能躲開”的防御計劃,我想,這是每一個站在我的敵對方的神秘專家,都應該想過的事情。
這個女性神秘專家是專門被派來攔截我的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根本就不需要驚訝。反而,如果連這種計劃,以及將計劃完全施展的能力都沒有,對上我的話,也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除非給她分派任務的人和她之間有某些齷蹉,否認,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生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
眼看已經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走了,但我的心情卻十分平靜,緩緩將長刀拔起來。連鎖判定在之前的眨眼間,已經再次確認了女性神秘專家的位置。而這個女人也十分謹慎,完全沒有想要一鼓作氣連續反擊的動作。
她已經來到三井冢夫、占卜師和健身教練的身邊。三人的動作僵硬,哪怕勾起一只手指,也仿佛需要好幾個小時,這樣的三人,成為人質已經是必然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為此覺得懊惱。我可不覺得,自己碰到的敵人,都是開場就會被壓制的小人物。反而,在充斥著“神秘”的戰場上,早有預謀,又充分解讀過情報的一方,占據開場優勢其實是很符合情理的。
如今女性神秘專家占據優勢,并非完全是因為她更強。也并非是我產生失誤,而僅僅是因為,她的準備比我更加充分。
這可不是什么小心謹慎就能避免的事情。
如果連這種事情都會懊悔。我早就連命都沒有了。
在產生任何負面情緒的時候,敵人可不會因此停下來等待和嘲弄。對神秘專家來說。任何看似“多余的話”和“多余的動作”,都一定是有意義的。反過來說,他們也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行動,例如浪費時間去嘲弄他人,等待公平較量等等。
雖然描述起來十分復雜,但實際發生的事情,前后不過三秒。
女性神秘專家吐了一口煙圈,這可是我也沒能練成的招數。我有點羨慕。不過。目光還是轉到三井冢夫、占卜師和健身教練的身上,因為,煙圈已經擴大到,如同繩索般,將三人徹底禁錮的地步。
“果然是煙霧嗎?”我看向女性神秘專家。
“其實是蟲。”完全不理會上半身的神秘專家慢悠悠地說:“這是用蟲草做出的香煙。點燃后的煙霧,全都是細小的蟲子構成。它們不怕火燒水淹,對任何類型的腐蝕都有極強的抗性。它們的成體你也應該看到過了,就是之前將你們趕過來的那些甲蟲。”
“真是奇妙。”我不由得多看了她手中點燃的香煙幾眼,哪怕是在這樣的狂放暴雨中,也未能讓煙頭熄滅。已經明顯濕了的紙筒,也仍舊可以點燃,現在看來。這些香煙從頭到尾都是特制的。
女性神秘專家微微一笑,說:“雕蟲小技,遲早會被看穿。”
“你把它們吸入肺里?”眾所周知,正確吸煙的方式,是徹底吸入肺中,和只在口腔打轉的雪茄完全不同。一想想,這些細小的蟲子就這么被吸入肺里,的確有點兒驚悚。
“僅對我而言,它們其實是有益的。哪怕進入肺部,也可以強化我的心肺功能。和通常的香煙是兩回事。”女性神秘專家說。
“所以,其實煙霧。或者說蟲子,就是你的電子惡魔吧?”我說出心中的猜測。
“沒錯,雖然我不覺得可以隱藏太久,但你察覺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女性神秘專家并不意外自己的“魔術”被拆穿,但很顯然,她又用了話術。
“這些蟲子并不全都是你的電子惡魔,而只有其中一部分是……不過,假若只有一只蟲子是電子惡魔,是宛如母蟲一樣的存在,其實也不讓人感到驚訝。”我盯著那于暴雨中繚繞的煙霧說。
“也許。”這一次,女性神秘專家只是曖昧的應對著,“之前你被我的蟲群追得那么狼狽,現在……來了。”她中斷了自己的說話,視線抬向我身后的天空,不用她說,我也已經聽到了,那連雨聲都無法徹底掩蓋的嗡鳴聲。甲蟲撲天蔽日地,超越了樹冠,朝我們的方向匯聚。
“高川先生,看來情勢已經扭轉了。”女性神秘專家平靜地微笑著,“多謝你陪我聊了那么久。”
“不,我只是有許多事情想要確認,所以,打算擊敗做好準備的你而已。”正因為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對所謂的形勢扭轉完全沒有任何負擔。
“是嗎?那么,我再提醒一點。”女性神秘專家彈了彈煙灰,對我說:“催眠術是通過蟲術強化的,蟲術是通過神秘來施展的,所以,在被催眠的一刻,這三人的體內,都已經寄生了神秘性的蟲卵。高川先生或許可以在一瞬間,就把我干掉,但是,假如我真的死了,這些蟲卵就會從內部破壞他們的身體,在一分鐘只能,把他們吃得干干凈凈。這樣也可以嗎?高川先生,你擁有清理他人體內異物的能力嗎?如果沒有的話,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這里吧,不需要太久,這樣,我的任務也可以完成了。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和一個四級魔紋使者戰斗。您也曾經是電子惡魔使者,明白電子惡魔的好處和壞處,我的身體比起過去,可是要差了一大截,碰到你這種速度型的魔紋使者,還是第四等級……真的很危險呢。”
我的手稍稍提起,就被女性神秘專家警告了:“所以說,高川先生你只要動一下,我就不得不提心吊膽,所以,還是別動了吧。”她嚴肅地盯著我,似乎真如她說的那樣,連眨眼都不敢。
甲蟲的烏云在我們的頭頂上盤旋,但完全不落下來。之前由甲蟲構成的人形,也完全沒有出現的意思。現在看來,那個人形其實是眼前的女性神秘使者對這些甲蟲進行精密操作所產生的形態。
明明當前的形勢,是她的計劃得逞而占據優勢,還把持著三名人質,但她看起來卻比我還要緊張的樣子。連蟲子似乎都被她的這種心情影響了,不再如之前的蟲潮那般暴躁,在上空盤旋了一會,仿佛顧忌著什么,而沒有對我發起進攻。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可能也會對我說“不許還手,否則就殺掉人質”之類不知所謂的話,不過,眼前的女人看來是深明“人質”意義的。
人質失去性命就沒有任何作用了,但反過來說,雖然人質的性命可以作為要挾,但是要作為交換一名神秘專家性命的籌碼,卻并不怎么足夠。
“其實——”我沉默了片刻說:“其實你從一開始,就忽略了一個人……明明是精通催眠術和魔術的高手,卻沒有意識到嗎?”
是的,人質對我來說,是有效的,我也的確沒有把握解開眼前這個女性神秘專家的蟲術。但這并不意味著,在場中無人可以做到。我自認為是當前最強大的人,但是,卻并非是可能性和意外性最高的那一個,有一個存在,既不是人類,也無法用人類的認知,去判斷它到底可以做到什么,而做不到什么。
“什么?”女性神秘專家皺了皺眉頭,然而,下一刻,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一只手從她的身后,鉆出了她的胸膛。
“怎么可能?”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