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352 高川的特效藥

阮黎醫生的研究已經進入最后階段,按照她的說法,最慢也會在五天內得出結果,而叛變的助手盜走的資料雖然不是最新,但也已經有一個清晰的思路和大綱,哪怕沒有之后的資料,研討會方面重新推演,也只會落后大約十天左右。www.geiliwx.com而研討會絕對不會沿著阮黎醫生的思路走,他們的方向注定了,他們只會吸收阮黎醫生的研究資料中對他們的研究有推動作用的一部分,而在阮黎醫生的估計中,那份被盜走的資料的確包含了研討會最需要的東西。

阮黎醫生已經不再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感到傷神,因為那對于改變目前的景況毫無用處,最初也并非沒有考慮過研究資料被盜竊的可能性。哪怕退一萬步來說,在這樣充滿了利益糾葛和理念差異的同步研究中,會被對手用種種手段干涉,完全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阮黎醫生確信自己做到了自己能夠做的最好,因此,她的眼神仍舊堅定而平靜,一如我過去所認識的她一樣。

阮黎醫生沒有和我太多敘舊,在我醒來之后,為三井冢夫三人講解了整個半島上的事態,確認了他們的想法,囑咐了我一些事情,就立刻將三人帶離了這個木屋。阮黎醫生看起來已經不再關心我的情況,更是無視富江的存在,但我十分清楚,這不過是一種假象。她抓緊一切時間進行研究,而這些研究無一不涉及我本人,在她眼中呈現的病態。

聊天、交談和用話語排解心中的苦悶等等行為,都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也無法扭轉即將到來的災難。想法和語言是空洞的,只有行動,唯獨只有行動,才能從本質上去嘗試改變什么。

“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離開這里。”阮黎醫生在離開之前,這么嚴肅地對我說:“無論發生了什么,哪怕是你看到了怪物,也不要離開這里。我很清楚。你相信那些東西,或者說,你的精神心理已經不容許你視那些幻象為無物。即便如此,哪怕是你看到的情況再匪夷所思。也不要離開這里。”

“哪怕是要被怪物殺死?”我反問。雖然我確信自己肯定不會就這么死掉,但是,這樣的問題只不過是試探阮黎醫生對“不離開這里”有多堅持而已。而結果也很明顯,這一次,阮黎醫生已經做出了最堅決的態度。

“是的。哪怕你覺得不離開這里就會被怪物殺死,也不要離開這里。”阮黎醫生十分肯定地說:“我的研究即將出成果,而這個成果必然首先用在你身上,無論你因為何種原因離開這里,不僅會在事實上失去機會,也會在心理意識層面上留下陰影——我需要你在任何困難的條件下,都要堅持到最后,堅持到我將成果完成。有了這樣的意志,你才能以最佳狀態去承載那個成果。”

“樂園?”我有點疑惑,但沒有任何抗拒。“媽媽,你要我服用你最終研究出來的樂園嗎?可是,你之前說過,你的樂園無法讓人變強,而僅僅是做一場純粹而溫和的噩夢,以此讓服用者可以更直觀,更安全地接觸白色克勞迪婭的精神侵蝕,而研究者通過監測服藥者,就可以最大程度上獲得相關情報。”

“沒錯,我是這樣說的。那也是研討會從我手中拿走的那部分資料的具體內容。不過,那只是為普通人制造的藥劑。知道嗎?那是會讓沒有被白色克勞迪婭侵蝕的普通人通過做噩夢的形式,去調整他們的精神和心理,產生對白色克勞迪婭精神侵蝕的抗性。而已經被白色克勞迪婭侵蝕的人,服用了這種藥劑之后,也能緩和他們在噩夢中所受到的壓力,而這部分是研討會想要得到的——他們希望能夠在噩夢中無所不能,他們以為噩夢就變成現實,而自己在噩夢中的無所不能也會變成現實。所以,任何可以讓他們在噩夢中變得強大的東西,都是他們想要的。我的研究對他們擁有吸引力的地方就在于這里,然后,他們會濫用這部分藥效,進一步沉湎在毫無現實意義的噩夢中。”阮黎醫生嚴肅地說:“沒有任何藥物,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也沒有任何藥物,可以針對所有人都起到相同的作用。哪怕是我的樂園,針對普通人和不同程度的病患者,也會產生好的一面和副作用的一面。但如果只針對某個特定對象特制的藥物,則可以最大程度上控制副作用,而將預想中最好的變化引導出來,這就是針對性特效藥的意義所在。”

她說到這里,我已經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而相同的情況,在“病院現實”中已經上演過無數次。

“我的樂園是有秘密的,這個秘密就在于特效藥的效果上。”阮黎醫生說:“哪怕是研討會也沒有得到這方面的資料,因為它全都藏在我的心中。還記得來到這個半島之前,我是怎么對你說的嗎?研究在哪里都可以做,為什么要來到這個半島呢?”

“因為,只有在這類,才有最全面的資料,最好的設備和最精明強干的人手。”我說。

“沒錯,我以幫助研討會為條件,獲得了需要的研究物資、器材、人手、環境和時間,而利用這些平時所不可能具備的條件,針對你的情況研究特效藥,才是我們進入這個半島的最主要任務。”阮黎醫生的心情有些激動,她緩了緩,才說:“針對你而研究出來的特效藥,不是研討會需要的,而且,哪怕他們想要也沒有辦法得到,因為,全部資料都藏在這里。”她點了點腦袋,“雖然特效藥也是樂園的一個變種,但只根據現有存檔的研究資料,是無法推演出特效藥的。”

“媽媽——”我聽著阮黎醫生驕傲的述說,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你指的成果……”

“是的,真正的成果,不是誰都可以使用的樂園,而是只有你才能使用的樂園。”阮黎醫生當時的話語,在其離開后,還在我的耳畔回響:“只在精神層面的噩夢中追逐強大沒有任何意義,病變的本質并不在于意識。而在于病人的身體。心理學的用藥,本就是通過藥物調節身體的神經和激素,以促成精神上的變化。研討會的研究,已經忘記了這個本質。單純從精神出發,而只在精神的幻像上產生作用的樂園,是無法讓物質的身體強大起來的。無論在噩夢中,在精神的世界里,變得如何強大。一旦死亡,精神也會因為失去載體而變成無根之木,無法對現實產生作用的力量,就是虛假的表現。而我的特效藥卻可以做到通過刺激,產生精神上的效果,而精神上的效果,又會反過來促進藥性對身體的刺激和改造,兩者相互促進,最終達到身心合一的健康與協調——這是我已故的良師益友安德醫生在死前完成的理論‘人類補完計劃’所要做到的事情。”

人類補完計劃嗎?我有點意外,會在這個世界里聽到安德醫生的名字和他的研究。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完全沒有任何值得驚訝的地方。阮黎醫生以這個中繼器世界為唯一現實,以這樣的視角去觀測著所有接觸“神秘”,相信“神秘”的人們,進而得到了這樣的結論——這些精神病人追求著噩夢中的強大,而無法將這種強大反饋于現實中,對自己產生幫助,反而,這樣的病態讓他們沉湎于噩夢中,反而讓身體的衰亡加速。

這樣的結論放在“病院現實”和“末日幻境”的關系上。也是完全成立的。

在末日幻境中變得強大,追逐著更強大的神秘專家,于“病院現實”里也不過是一群連自己的身體都徹底崩潰的末日癥候群患者而已。而他們在末日幻境中成為神秘專家,所得到的力量。也不會對他們于“病院現實”中的自己產生任何有益的作用,更無法讓他們康復過來。

這不正是沉湎于噩夢,而僅在噩夢中追逐著幻覺的體現嗎?

我在“病院現實”死亡之前,就已經體會到了這種無助。雖然高川是特殊病人,被安德醫生關注,作為“人類補完計劃”的實驗體進行了多次藥物調制。但是,直到我死亡,我于“末日幻境”中的精神,仍舊沒有作用到我于“病院現實”的上,讓我變得健康,更沒有讓我變得強壯,這意味著,在“病毒”面前,當時那種程度的“人類補完計劃”,也不過是笑話而已。

即便如此,“人類補完計劃”仍舊在進行著,并且,已經以這樣切實的方式,伴隨著阮黎醫生走進了這個中繼器世界里嗎?

在中繼器世界的阮黎醫生的觀測中,“神秘”沒有直接影響到她看到的現實,而僅僅是以“精神病人發狂”的現象體現出來,因此,對她而言,“神秘”只是幻象,本質是精神病人們的病態發作。

末日幻境中的力量無法作用于病院現實,那么以病院現實的角度來說,末日幻境里的一切的確都是虛幻的。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我的計劃一開始就包括了,如何讓自己在末日幻境中的強大反饋回病院現實之中,而“江”正是最后的保障。從某種意義上,我的計劃的這一部分,正是參考了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計劃”并進行補完。

讓自己可以觀測到世界的每一個側面,在任何觀測角度下,都充滿力量,并可以用這種力量去對世界進行干涉,而不是呈現如同“病院現實”和“末日幻境”的反差,這才是“三位一體和真實側面”理論最關鍵的地方。

然而,并不只有我想到了這一點。雖然自我認知到的情況有所不同,但是阮黎醫生卻以相同的軌跡,做出了和我的想法相似的行動——一份以人類補完計劃的理論為基礎制作出來的,完全針對我的情況特制的,同時作用于精神和的特效藥“樂園”。

“藥效目的是為了貫穿這個世界的‘現實’身體和‘噩夢’心理嗎?”我不由得想到。

但是,假設在末日幻境中的所有事物變化,都在“病院現實”的觀測中具備相應的病變意義的話,那么,這種特制的樂園一旦生效,很可能會造成比阮黎醫生的估計更加強烈的效果。

雖然從這個中繼器世界的阮黎醫生的角度來看,無論是“末日幻境”還是“病院現實”,都只是“噩夢”的體現,而特效藥的藥效是要通過改變我于中繼器世界中的“現實身體”,來促進我在心理精神層面上的變化,也意味著,讓我在諸如“末日幻境”、“病院現實”乃至于“鬼影噩夢”、“噩夢拉斯維加斯”和“至深之夜”等等所有“噩夢”中的狀態發生變化。

如此一來,哪怕我站在“病院現實”的角度去觀測這種藥物,這也是一種理論上可以對“病院現實”中的自己產生作用的藥物。無論是以哪一個世界為“真實世界”,全都可以將其他世界視為“噩夢”,進而產生“人類補完計劃”預想中的作用。

我不十分確定,但是,既然是抱著這種理念制造出來的藥物,期待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懷抱著這份期待,四十八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阮黎醫生和三井冢夫等人在這期間完全不曾露面,明明知道這片雅致的木屋區里,并不僅僅只有我和富江兩人,但我卻從未想過去尋找這些人。我懷著平靜的心情,和富江一起,過上了這一段短暫的二人時光。雖然富江總是充滿了激情,但也不是完全安靜不下來的性子。哪怕在這四十八小時中,沒有任何刺激的事情發生,富江也沒有任何抱怨,不過,在她平靜的時候,也給人一種“隨時準備著”的感覺。

我開始整理自己的日記。我知道,能夠允許自己做這件事的時間十分短暫。

只剩下二十四小時,就是阮黎醫生所說的最短期限。我有所預感,神秘組織也好,研討會也好,針對阮黎醫生本人和其研究成果的行動已經開始了,而這一次,大概就是最后一次對阮黎醫生的襲擊,因為,我覺得,他們會盡可能殺死阮黎醫生,讓這次的研究成果,成為真正意義上最后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