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385 大規模偏差干涉

“交談者”被我重重擊倒,撞碎了近側的墓碑后,一直都沒能爬起來。他的身體在過去可沒有這么弱,而且,看起來這具身體也并不是什么幻象,至于到底是不是他的真身,就難以斷定了。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真的。

為什么一直保持強勢的“交談者”會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孱弱?是我變得強大了嗎?也許是和富江的談話,讓我稍微在戰斗態度方面有點兒不同,但是,真正神秘力量之源頭“魔紋”已經被獵人封印限制,我不覺得自己比正常情況下的自己更強。那么,讓“交談者”變得弱小的原因,還在于他自身。

他趴在地上,抬起頭盯著我,那目光中充斥著的情緒,愈加讓他更顯得外強中干。而且,這樣的眼神充滿了即視感,讓我有一時片刻的恍惚。我想起來了,在“病院現實”里,那些深陷痛苦和絕望中的末日癥候群晚期患者,就是這樣的眼神。

現在的“交談者”,從“末日幻境”的角度來說,是被這個噩夢的“神秘”所滋生的絕望所侵蝕,但是,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卻更像是病癥已經到了晚期,自身即將崩潰的,那些孱弱的病人。

他還想活下去,甚至不理解自己為什么突然就變成這副模樣,他還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再來幾個回合,甚至于本應該經歷一番苦戰后,可以將我殺死。可事實是,我還沒有使出全力,他就已經倒在地上了。

我想,他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這才是他的臉色如此蒼白的原因。

他呢喃著,我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么。而且發音之古怪,似乎也并非是正常的語言。

我沒有覺得奇怪。眼下的場合盡管突兀,卻又不讓我覺得是意外。

盡管“交談者”似乎爬不起來,但我絕對不會就這樣讓他活著躺在這里。哪怕他如今已經沒有什么威脅。但對一個神秘專家來說,只要沒有徹底退場。就有重新崛起的可能性——他們置身于“神秘”之中,受到“神秘”的侵蝕和威脅,但也因為“神秘”而獲得比普通人更大的可能性。

雖然我認同這個世界有一個“劇本”存在,每個人都在扮演自己命運中的角色,但是,對于“劇本”是不是一定會讓“交談者”自然退場,我可沒有一丁點的把握。

說到底,我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去探究所謂的“劇本”和“命運”,已經是我的能力范圍之外了。

面對沒什么交情,也不打算利用的敵人,能夠直接處理掉,就直接處理掉比較好。

我依循本能和直覺,根本不做多想,在“交談者”想通之前,一口氣將長刀插進他的腦袋,一直深入到地面,將其頭顱死死釘在地面上。

“交談者”的身體迅速而有力地抽搐了幾下。就如同回光返照。我一直都在戒備,這種致命的攻擊會不會引發這個意識行走者可能早有準備的“神秘”。但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生。

“交談者”的身體停止抽搐后,我將長刀拔出。甩掉刀刃上的血跡。眼前的尸體很快就失去了血肉的色澤,裸露在衣服外的部分,似乎在呼吸間就變成了灰燼捏出來的一樣。繼而,這個身體龜裂,四散,化作灰燼在風中消散。我抬起右手,這些灰燼立刻被吸入魔紋之中。一股灼燒的感覺,從手腕的魔紋處產生,竄入身體的時候。又因為額頭的獵人封印產生某種感覺而迅速消退了。

那些沒有吸收的灰燼,也會漸漸化作灰霧。變得不再清晰可見。即便如此,之前斬殺了那么多的怪異。也落下過那么多的灰燼,但灰霧在抵達一定的濃度后就不再有變化了。

地面只剩下血跡,而血跡也很快就被從天而降的,如雪花版的灰燼掩埋。

我的心中不免有些唏噓紅樓重生之代玉。

曾經捕獲并折磨了一批nog隊伍的神秘專家的“交談者”,就在這樣的日子里,如此輕易地被干掉了……

上一次碰面之后,我就曾經想過,將來會有一場大戰。然而,結局變成眼前這般,似乎也沒有任何好意外的。

神秘專家要處理神秘事件,前提就是自己要對神秘事件中的“神秘”具備抵抗能力,而神秘事件的神秘性也并非總是一成不變的,就如同現在的這個噩夢,當至深之夜確實降臨的時候,其神秘性的確變得和之前不同了。“交談者”被絕望侵蝕,并不是他自身不夠強,而僅僅是因為,他特別的針對當前已經變化了的神秘性所產生的惡性沒有抵抗力。

在面對無限未知概念下的“神秘”時,沒有人是全能的,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針對任何情況,任何惡性都擁有相對更高的抵抗能力。因此,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也只能說,他的運氣真是太差了。

“這是偏差的結果。”新的聲音,在我的身后響起。

來人的身份,我已經知曉。正是網絡球的接頭人——性別女,具體姓名和代號都不明確,只是因為她是我在半島精神病院活動時,被派出來和我接頭的網絡球成員,所以才稱之為“接頭人”。

之前,我和她有過一段短暫的共事,曾經在“交談者”手中將她救下來。當時,她和交談者之間的戰斗勝負差距還是很明顯的,但是,現在“交談者”死了,而她還活著。

“偏差?火炬之光?”她的說法,讓我不由得想起那個和“偏差”最為密切的神秘組織,“安娜如何了?”安娜是當初在研討會捕捉“失格者”的事件中,和接頭人合流的四人之一。她隸屬于火炬之光,當時和她同一組織的同伴是一個稱為“特納”的男人,不過,在進入至深之夜的噩夢后,特納最終還是死亡了,直接和特納的死有關的兇手之一。就是“交談者”。根據我的現場調查,特納當時還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而這樣殘酷的下場,對安娜他們來說。卻是他們自身的神秘力量造成的——安娜和特納聯手制造了偏差,躲過了一場災難。但卻又導致更為惡性的災難,最終兩人之中,只有安娜一個渡過了這種惡性的災難。

火炬之光的成員倘若死亡,似乎大都是這種“自食其果”的下場,然而,因為制造了“惡性偏差”,所以得到了非常大的好處,殺死了正常情況下無論如何都無法干掉的對手。這樣的情況也是存在的。

最終考驗他們的東西,在他們看來,仍舊是自己對“偏差”的承受能力而已。

正如安娜一樣,他們不會為了“偏差”的惡性作用到自己身上,就覺得是不可忍受的。相反,自己和其他人一樣,都必須承受“偏差”的惡性,他們認為,這就是“偏差”的本質和力量。

“沒有付出的力量,是孱弱的。”這樣的觀念在火炬之光中也很盛行。

當時從“交談者”的陷阱中救下的人。全都被我帶到了這里的聚集地。安娜和接頭人當然也不例外,我記得還有好幾個神秘專家,不過。當我這一次進入噩夢的時候,并沒有在禮拜堂看到他們。如果他們沒有躲進宅邸里,對我的造訪聽而不聞,那么,他們就一定是帶著某些目的和想法,離開了這個庇護所。

“交談者”用意識行走的力量,對這些人進行過拷問和折磨,在我發現他們的時候,這些人包括安娜和接頭人在內。精神狀態都十分惡劣。在我離開了噩夢后,能夠毅然重新投入作戰中。足以證明這些神秘專家的意志之頑強。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大概會在心理陰影下瑟瑟發抖吧?

“安娜歸隊了。”接頭人說:“nog再怎么不想插手五十一區的事情。也必須在這里布置人手。無論什么情況下,情報和快速反應行動的人手都是有必要的。火炬之光在某處開啟了祭壇,準備大規模的偏差干涉,在這個噩夢里,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hp)佩妮。”

“大規模的偏差干涉?”我的心臟快速跳動了幾下,雖然“偏差”很難以直觀的方式體現,因為,相對“偏差”而言的原有參照物——那些事物的運轉——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哪怕轉化成數據來研究,也仍舊讓人覺得不直觀。不過,只要不認為“火炬之光”是騙子都理所當然會相信他們的神秘。

大規模的偏差干涉可不是開玩笑的,在當前的情況下,唯有真正干涉到各方神秘組織的“怪物”,才能稱呼為“大規模的偏差干涉”吧。在這之前,我一直都只考慮系色中樞,但現在,似乎火炬之光也準備要從“末日幻境”的角度來大干一場?

“所以,交談者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知道接頭人的意思了。交談者其實就是被這種大規模的偏差效應所摧毀的,在和我碰面之前,就已經有什么特別的,讓他意想不到的惡性情況,給他以沉重的打擊,雖然他當時渡過了那種惡性的偏差效應,但自身受到的影響比他想象的還要巨大,最終導致他失陷于此處。

“這是報復。”接頭人十分肯定地說:“雖然火炬之光的人接受惡性偏差也會給自己帶來災難的事實,但是,直接作為‘惡性’的體現,對安娜和特納他們動手的‘交談者’,也會被視為兇手。他們的大規模干涉還沒有完全展開,但是,在過程中,僅僅針對‘交談者’一個人直接產生致命的偏差,卻是小菜一碟。我不太清楚他們到底是怎么做的,不過,已經從安娜那里確認了。”

“交談者可是一個意識行走者,而這里是一場噩夢,本就是意識行走者最擅長的戰場。”我不由得捏了捏鼻梁,火炬之光的那些家伙制造的偏差,只是稍微泄露的力量掃過,就直接處理掉了“交談者”這樣的意識行走者。最終將會完成的偏差干涉,到底會強到怎樣的地步?不,如果無法理解作為原初參照物的“劇本”和“命運”,而僅僅談論“偏差”是沒有意義的。

而火炬之光制造“偏差”最終想要得到的結果,也并非是直觀的利益可以體現。對于火炬之光來說,什么才是他們最想要的局面?什么才是付出如此巨大,去制造大規模偏差干涉后,能夠心滿意足的收獲?

這些問題都無法確定,因為,從過去以來,在人們的審視中,火炬之光一直都表現得“只對偏差本身”有濃厚的興趣,并且,也往往只為了體現偏差而制造偏差。

“現在的情況是,無論哪些人,愿意或不愿意,這種偏差都已經開始了。”接頭人說,“不僅僅體現在“交談者”身上,也許你沒有切身感受,但是,對于每一個在至深之夜里行動的人來說,無論是組織還是個人,情況都在變得詭異而危險。太多不確定的東西,一些原本是理論上存在,而實際不會體現出來的東西,一些幾率性很高,但可以被控制的情況,都已經開始脫離最初的預計,制造了許多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所以,每個有所想法的人和組織,其行動都會加速?”我反問到,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因為,這樣的加速本來就是可以預料到的情況。接頭人沒有回答,我轉開話題,看了一眼已經徹底被灰燼掩埋的腳邊,問到:“這個……是交談者的真身嗎?”

“也許。”接頭人聳聳肩。

“我有一個問題。”在她說出這一次的目的之前,我問到:“網絡球里——是不是有一個叫做系色,或者和‘系’這個名字有關的,十分特別的存在?是先知,亦或者,擁有先知的一些特性。”

“系色?系?”接頭人有些驚訝,她似乎很意外我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不過,她還是用一種認真嚴肅的表情想了想,才說:“抱歉,我不確定。”

“沒事。只是突然想要問問而已。”我沒有得到答案,但其實,就算沒有回答,我也仍舊相信之前的思索帶來的答案,雖然,現在看來,當時的確是受到了絕望侵蝕的影響,但就思考的結果而言,我覺得可信度仍舊是相當高的——因為,那是壞事,而并非好事。

對所有可能的壞事都要警惕,對所有似乎的好事都要謹慎,這本來就是在神秘事件中,所必須保持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