鋸齒在巨大的刀身上旋轉,刺耳的摩擦聲中濺起大量的火星。對我來說,這把刀的重量也是十分驚人的,想要單手揮動,遠遠沒有之前的長刀那么便利。不過,這些質量、旋轉的鋸齒和火星都并非是物理現象,其所具備的神秘性也和此時可以觀測到的聲勢成正比。它所體現的,是“四級魔紋使者也無法自如運用”的力量。在這個概念的前提下,比之上一場對諾夫斯基時所使用的ky3001,鋸齒大刀其實具有更強的攻擊力。
我對四級魔紋的運用,總不可能停留在對戰諾夫斯基的時候,不過,這把鋸齒大刀的構成,也同樣具備針對性。它針對的是眼前的羊頭惡魔,倘若用來對付諾夫斯基,效果是否比ky3001更好,卻也無法肯定。
羊頭惡魔的體積巨大,所具備的“神秘”和諾夫斯基截然不同,末日真理教通過之前我和一眾神父和信徒的交戰,收集到的即時數據,將其召喚出來,而我在此之前所做的準備就相對顯得有些死板。倘若只是三級魔紋,就無法即時性做出變通,這是三級魔紋使者最明顯的弱點,但在四級魔紋的時候,這一弱點就可以得到部分彌補。
通過汲取即時性的臨時數據對沖余波,構建臨時的新武器,針對性提升自身的全部基礎能力亦或者大幅度提升某一項能力,都是可以做到的。至于在戰斗的時候,應該如何應變,該制造出怎樣的神秘現象或武器裝備,來針對性破除自己所面對的困境。完全依靠魔紋使者本人的經驗和判斷。
眼下的情況,完全出自我的直覺和判斷。四級魔紋將我那朦朧的無形的念頭,以更為確切的有形的形態加以呈現。最終就變成了我如今戴上的面具、衣裝、盾牌和鋸齒大刀。也許這些東西的外形上還保留著原有特色,但內地里的功能和質地,已經產生了劇烈的變化。
我扛著鋸齒大刀。感受重壓下所帶來的那可怕的破壞力,便舉起盾牌,再次進入速掠狀態。一如我所想,無形高速通道內天然具備推動力,大幅度減輕了自身的負荷。在平常狀態下,扛著這把鋸齒大刀。無論是跑動還是閃避都有些艱難,不過,速掠超能的神秘性,讓我仍舊可以讓我做到“相對快”。
“半秒”的時機,仍舊是存在的。
速掠超能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強?我一直都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使用超能時。自然而然會產生一種直覺般的感受,讓自己明白當下使用速掠時,到底能夠承受多大的負荷。過去的末日幻境中,也有過僅僅是攜帶一個人,就有些難以為繼的情況,而之后的末日幻境中,也有過超光速和超意識的快速移動,以及攜帶多人和重物的體驗。更有本能避免超光速移動的感受。
這種模糊的感受,雖然也可以視為“不穩定性”,但同樣的。正因為不穩定,所以哪怕在理論上最絕望的時候,也仍舊可以讓人心懷希望。我并不認為,能力上的模糊,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而保持這種模糊。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反而,相對于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更加傾向于。一切都不清楚,一切都有可能——這樣的想法,或許就來自于我在病院現實中感受到的絕望和恐怖,但它的本質也并非是迫使自己做一個糊涂蛋,而是一種“世界和命運本身充滿無限可能,進而自身充滿無限可能,因此,所有一覽無遺的東西,其一覽無遺的體現正是其極限所在”的思想。
思想本身并沒有絕對意義上的正確和錯誤,我只是依循著那些能夠給自己希望的想法,而已經不再去在意,這樣的想法是否符合客觀規律。
因為,僅以理論而言,最遵循客觀規律的結論,就是“世界必然末日來臨,‘病毒’無法戰勝。”哪怕‘病毒’并不存在,我所設想的一切,包括我所看到的世界,以及“神秘”的定義,其實都是我見識淺薄,病入膏肓所導致的錯覺——但這么假設,對我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
大概也會有人認為,科學可以解釋一切,“病毒”、“世界”和“末日”最終會納入科學道理之中,但是,末日已經迫在眉睫,死亡和絕望讓人瘋狂,科學可以解釋一切的那一天,或許永遠也不會帶來。
我只能感受到,自己要面對的對手,包括可見的敵人和不可見的怪物,正在步步緊逼,而每個人想要存活,最缺乏的就是時間——而沒有時間,就是每個人都必須承認的客觀事實。
在這種絕望中,我無法再去冷靜而邏輯地思考,所有思考得出的結論,也都只會讓人崩潰。
那么,就放縱自己的思想吧,強行去認為,一切雖然正在崩潰,但其最終的命運仍舊在模糊之中,從模糊不清的未來,去汲取假想的可能性,而不要去理會那些讓人崩潰的客觀性。
我的能力,我的希望,寄托在“超出自身想象之事物”中,寄托在“模糊不定的思想”中,寄托在“超越一切有智者之物”中。因此,我的確是一個精神病人。
而眼前的羊頭惡魔也好,之前所遭遇的命運之子也好,未來必然面對的最終兵器也好,我都會用這種思想所凝聚的力量去一一擊敗。
我自覺瘋狂,但又冷靜。刺耳的聲音,劇烈的震動,從肩膀上的巨大武器不斷傳來。我注視著羊頭惡魔,的確,它的動作并不完全受到速掠超能的約束,我只有“半秒”的優勢。但是,第一次遭遇惡魔的時候,彼此之間的差距比現在更大。當時還沒有獲得魔紋,也沒有遇到富江,那只惡魔的速度完全在我之上,但我卻仍舊從惡魔手中活下來。并將其斬殺。如今的優劣對比,難道比過去還要巨大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末日真理教針對我而召喚出的這個羊頭惡魔可以殺死我。
哪怕在最開始試探的時候,也沒有認為是束手無策。對我而言。只要還活著,真正束手無策的情況,就必須不存在。這并非是客觀事實,而僅僅是一種想法而已。
我調整著呼吸,穩定地邁動步伐,左右游走。引誘它先出手攻擊。先行攻擊有先行攻擊的好處,而這樣的好處,必須建立在對方的任何反擊,自己都能及時做出應對的前提上。倘若羊頭惡魔還有更強的爆發力,那么。我不確保自己在完成攻擊的同時,是否可以確保一擊致命,亦或者可以躲開對方的反擊。
反而,假設它先行攻擊,只要是之前所熟悉的攻擊模式,我就可以充分利用“半秒”的優勢,進行錯位攻擊。錯位攻擊也不代表可以一擊致命,更不代表對方只能束手就擒。但是從概率上的優勢仍舊更大一切。
我不完全相信概率,然而,我的想法和判斷也無法徹底排斥概率。我認為。自己可以承受這個判斷的后果,哪怕這個判斷是錯誤的。
所有的想法和判斷,在速掠之前就已經完成。
無形的高速通道纏繞在羊頭惡魔身上。與此同時,它也再一次高舉起巨斧,有一種無形卻能清晰感受到的壓力,似乎要讓教堂如同過度充氣的氣球般。從內部炸開來。劇烈的沖擊全方位向外輻射,速掠所承受的壓力也相應變大。這是一直以來,速掠所無法避免的缺陷。而最先利用上的,是過去末日幻境中的席森神父。
相對快的優勢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存在的,但是可以實際利用上的速度差值,已經連維持“半秒”都無法做到。
大概只有半秒的十分之一?
詳細去琢磨具體的數值毫無意義,因為我已經確定,自己可以完成交錯攻擊。
就在千軍一發之際,我用盾牌敲擊了巨斧的側面,讓其稍微偏向,并利用翻滾拉開距離,卸去余下的沖擊。巨斧在側旁一米外砸落,飛濺的石塊,在眨眼間變得近乎凝固,唯一還在正常活動的羊頭惡魔,正作勢收回巨斧。
我伏地前沖,旋轉身體,雙腳從地面獲得力量,這股力量推動腰部旋轉,然后一直貫穿肩膀和手臂,層層疊加,以富江所教導的,最標準的人體最大發力姿勢,揮動鋸齒大刀。
旋轉的鋸齒瞬間砍在羊頭惡魔的手腕上。
摩擦聲變得更加劇烈,迸射出的火星也愈加灼熱,羊頭惡魔發出嚎叫,我認為那是因為它感覺到痛苦。因為它那堅硬的肌膚,正被層層切入,一個眨眼的時間,手腕就被切進了一半。這可并不容易,哪怕是如此瘋狂的鋸齒轉速,也沒能直接斬斷這只手腕。反饋回來的力量,甚至讓我覺得手臂有些酸麻。
但終究是有效的,我沒有貪功冒進,直接放棄一擊斬斷這只手腕的想法,將鋸齒大刀拔出后,向斜后方速掠以拉開距離。
斬斷羊頭惡魔的手腕算不上什么大傷害,這樣的惡魔倘若失去手腕,也不會立刻變得衰弱,也不可能失去攻擊能力。更甚者,它可以短時間內恢復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不過,能夠斬斷它的手腕,基本上也意味著,如今的這把鋸齒大刀,同樣可以斬斷它的腦袋。
既然它是以這種有腦袋的形態呈現,那么,“頭顱”本身哪怕不是弱點,也會是弱點之一。完全只是裝飾的“頭部”,哪怕在惡魔之中也是很少見的,不,幾乎可以說,過去從未見過。
尤其是在意識態的戰場上,任何有形的形態,都擁有無形的意義。那么,“羊頭腦袋”的意義又是什么呢?無論是什么,那都是在這個羊頭惡魔的形象中,占據著絕對重要的部分。
羊頭惡魔似乎因為受傷而變得更加瘋狂,它的速度又加快了,之前一直保持的“半秒”優勢,在它受傷之后的反擊中,僅僅能維持在平均“四分之一秒”的程度上。并非每一次都能有“四分之一秒”的可利用速度差值,有時更多一些,有時更少一些,只要有一次判斷失誤,就避免不了被擊中,最差也是被擦中。
羊頭惡魔那爆裂的攻擊,哪怕只是擦中,也會給這個四級魔紋強化的身體帶來嚴重的傷勢。幸好,我的盾牌也是針對性經過了強化,只要妥當利用,就可以進一步避免或減少傷勢。直接去用盾牌抵擋,當然是不可能奏效的,但是,一如之前那樣,從側面進行打擊,轉移它的攻擊路線,避免承受最直接的沖擊,同樣是屢試不爽。
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秒的速度優勢,亦或者更少,但只要這個優勢還存在,我就可以把握住,轉移直擊而來攻擊——無論是物理性的還是非物理性的。因為,盾牌本身同樣具備神秘性,四級魔紋按照我的想法構建它時,就是將所有的防御力凝聚在這么一小塊的范圍中。
羊頭惡魔揮動斧頭,嚎叫,沖撞,攻擊動作十分簡單,但又速度極快,威力驚人,每一下都會產生全方位的沖擊波。除此之外,它還能從嘴巴噴出火焰,尾巴甩動的時候,那如同匕首一樣的尖端仿佛可以切開空間,如果沒有用盾牌擋住,我的身體每一個部位,都會被直接斬斷。它不會如同程序那般,有固定的動作規律,更會突然爆發出更快的速度,讓人措手不及。
的確,它一如末日真理教的預期,將我的速度優勢削弱到了極點。倘若沒有晉升四級魔紋,大概除了退避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而退避是否可以讓自己脫離此時這個不知真假的聚集地呢?是否可以找回其他人呢?我覺得是不可能的。末日真理教既然在這里設伏,就不會讓我輕易脫離。
斬殺羊頭惡魔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脫離方法,末日真理教通過重重布置,才完成這一次召喚,這可不是想要準備更多的后手,就能準備更多后手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