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右江的進攻沒有想象中那般強烈,盡管攻擊的時候強度極為猛烈,卻會在中途停頓下來,再度讓瀕臨懸崖邊的我們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有著某些人性的理由,亦或者是納粹的陰謀詭計,我在自己所擁有的情報中,找不到她停止攻擊的理由。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她仍由我和其他神秘專家談論,而左眼的轉動,又仿佛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異化右江在這個戰場上,有一種我說不出的疏離感。
我不知道名字的神秘專家和接頭人繞開她,朝我和鉚釘這邊匯合,兩人的行動也似乎沒有被異化右江放在心上。我們緊盯著她,而她就靜靜站在中心處,說不出的古怪。
然而,正是因為她的態度和行為上的怪異,才讓我們活了下來。否則,在之前的戰斗中,只要繼續施壓,追擊,保持同樣的強度,就算我可以活下來,其他三人之中至少也要死一個。就算在速掠超能沒有被“逆反”的時候,我也切身感受到,自己可以帶走一名神秘專家,就已經是極限了。
“鉚釘,還有別的嗎?”不知其名的神秘專家緊盯著異化右江,一邊繞向我們這邊,一邊用不刻意的聲音詢問著。異化右江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倘若她稍微轉個身,這里的人都會變成驚弓之鳥吧。之前她的侵襲給眾人帶來的壓力,至今仍舊殘留在空氣中,讓人連呼吸大一點都覺得緊張。
“需要再接觸。”鉚釘回答道。
兩人談論的自然就是之前鉚釘窺探異化右江的神秘的行為,鉚釘的神秘力量并不是只有這一種,在和nog隊伍一起行動的日子里,我就見識過他的攻擊能力。倘若是弱一點的敵人。直接把對方暴力解決當然是消滅問題的最快方法,然而,異化右江已經用事實讓我們明確了一點。她的強大就好似沒有弱點一樣。
newtype,比我們這些神秘專家更適應充滿了神秘的環境。倘若不去盡可能將她所擁有的神秘一一探究出來。我們幾乎沒有勝算。
最糟糕的情況,當然是異化右江殺戮果決,沒有任何理由和猶豫,直接以最大的出力,將所有的敵對者殺死。她的速度很快,對她一無所知的我們,在那種高速又詭異的攻擊下,能有多少人活下來?總之。肯定比現在的情況更加殘酷。
沒有中繼器瑪索,命運之子諾夫斯基,四天院伽椰子和愛德華神父的支撐,余下的每一個神秘專家都在神秘性上處于劣勢,以神秘專家的常識來說,這就仿佛是命運的絕境。我想,如果不是還抱著支援到來的希望,無論是站在異化右江面前,正面牽制的神秘專家,還是暫時躲藏起來。別有圖謀的神秘專家,都會對現況感到絕望吧。
“她……在尋找其他人?”接頭人突然說。
“也許。”鉚釘的表情沉重。
“其他人到底在做什么?”我不由得問道:“你們對這樣的情況有所準備嗎?”
鉚釘看了我一眼,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兩三秒,才說到:“只要命運之子還沒有死亡,五十一區的計劃就還在執行。”
“那你們呢?給他們打下手?”我忍不住問道,當然,在眼下的情況說這樣的話,會讓人覺得有些尖銳吧。但我本人并沒有嘲諷揶揄的意思,更沒有半點幸災樂禍的情緒。我對nog并不抱以否定敵對的態度,而僅僅是立場上的矛盾,以及計劃上的沖突。說到底。過去的我也是nog的一員,這份情誼哪怕變了個世界。也仍舊延續在那些似曾相識的人和事上。
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所有的神秘組織中。我最關注的,當然一直都是末日真理教、網絡球、黑巢和耳語者,盡管,除了它們之外,這次的末日幻境也的確還有許多在實力表現上,排行前列的其他神秘組織。
“就是打下手。”鉚釘沒有任何辯解,“這是協議的一部分。除非五十一區已經徹底失敗,否則我們就不會是主角。”
“如果nog主動一點,情況或許會更好?”我假設到。
“也許,但也可能更差。”鉚釘說:“nog的計劃——”他在這里頓了頓,才繼續說:“網絡球的計劃,是以梅恩先知的預言為基礎的,無論是當主角還是當配角,都自有道理。我們相信,所以我們執行。就是這么簡單。”
我理解他所說的話,因為從過去的末日幻境時,網絡球就是以這種方式構成并運轉的。哪怕眼下的nog在組織結構上和過去的nog不太一樣,但是,作為倡導方,發起方和中流砥柱,網絡球的運轉機理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視為nog聯盟的運轉機理。
梅恩先知的能力,無論在什么時候,怎樣的末日幻境中,都是頂尖的。對我來說,鉚釘的話并非迷信網絡球的力量,也非是崇拜梅恩先知,僅僅是一種習慣而已。網路球的行為方式讓其成員或多或少,都有一種思想上的慣性,那就是——網絡球的每一個決定,或許聽起來匪夷所思,也并不是特別英明正確,但一定有某些常人的視野所看不到,也無法用常識去理解的意義。
放在末日幻境這么獨特的環境中,我甚至無法肯定,這樣的慣性到底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但它確實在實際上一直引領著網絡球前進和壯大。
“竟然還沒有動。”不知其名的神秘專家忍不住到。他和接頭人,已經和我們完成匯合。兩人的速度不快,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在顯露他們的緊張,忌憚和疑惑。前車之鑒,讓他們哪怕轉到異化右江背后時,也沒有半點主動攻擊的意思。
異化右江到底在注視什么?到底在盤算什么?我們在這里僵持。又會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在如此詭異而平靜的氣氛中,我覺得這就是盤旋在眾人腦海中,最真實的想法之意。
猜測。卻得不到結果,哪怕不戰斗。壓力也仍舊在逐漸增加。這些壓力來自于異化右江行為上的不測和異常,也來自于觀測和感受著這種不測、異常和摧毀力量的我們的內心。我相信,除了自己之外,鉚釘等人也通曉心理學,明白該如何調節自己的心態,然而,這么做似乎沒有任何用處。彌漫在空氣中的壓力,就像是一種外在的。有著極強侵蝕性的力量,而且擁有一定程度的主動性。
這樣的感覺,反而讓我想起至深之夜中,最后的獻祭儀式前,聚集地崩潰之時,出現在大街小巷中的絕望。那時的風是絕望的,聲音是絕望的,火和熱也是絕望的,這些絕望根本就不像是人類的內心所產生的負面情緒,而是誕生在外。卻強行灌輸到人們的心中。
接頭人在沉默中,走到鉚釘身邊,扶著他的肩膀。手掌貼在他的背心上。然后,鉚釘轉頭對我說:“高川先生,請將我送到這個怪物的身邊。你的速度,一定可以讓我接觸她一下吧,只要一下就好。”
“你可高看我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前異化右江逆反速掠超能所造成的心理壓力,比我想象的還要大。關鍵并不在于她占據優勢,而在于她突然間就直接干涉了速掠超能。
放在過去的末日幻境,還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角色。哪怕是過去的最終兵器。也只是利用了人數上的優勢才大占上風。如果是現在的我,自認可以在過去的條件下逃出生天。
然而。即便對速掠超能的“逆反”還心有余悸,我也無法拒絕鉚釘的求助。不僅是感性上無法拒絕。也在理性上不能拒絕。
異化右江是很強,眼下的情況也確實危險,但卻仍舊是我的計劃所需的環節。
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需要讓自己也置身險境,或者說,是一定會讓自己置身險境。哪怕在他人眼中,我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矛盾,眼前對上如此強大的異化右江,也只是自食其果,但對我來說,情況本就應該是這樣的發展的。
大概,所有和我有過矛盾的人,對我此時的登場,都抱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情緒,并試圖將之利用起來吧。當然,我十分清楚,這僅僅是自己的想象。我沒有讀心術,心理學造詣也只是初學者的水準,他人對我到底抱有怎樣的情緒和想法,除了猜測之外,也沒有第二條認知的途徑——哪怕是他們親口解釋,又有什么可以確定,他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高川先生的話,一定能行。”鉚釘擲地有聲地回答到。他的聲音莫名讓人覺得他信心十足,恨不得立刻去證明自己,擁有一種奇異卻強大的感染力。
只是,哪怕真的是魅惑的神秘,也對此時的我沒有任何用處。即便如此,我仍舊按住了他的肩膀。
與此同時,不知其名的神秘專家豎起外罩風衣的領子,也沒有半點預兆,整個人就崩散成大量的蝙蝠,讓人幾疑看到了神秘學中的吸血鬼。這些蝙蝠先一步涌向異化右江,大概是想要利用數量上的優勢,而之前的異化右江也沒有展現出大范圍的攻擊能力。
在蝙蝠群騰空而起的一瞬間,我已經帶著鉚釘和接頭人進入無形的高速通道。盡管速掠被逆反的下場還歷歷在目,卻不是停止使用的理由,或者說,如果因為忌諱而不再使用速掠超能,那么我在這個戰場上的重要性就會大幅降低,甚至比起鉚釘還不如。
之前速掠超能被逆反,但過程仍舊是存在的,哪怕放在時間線上,也是極為短暫的一瞬間,但對于高速移動中,所能感受到的時間長度來說,只要這個過程依舊存在,就可以在理論上,在更快的速度中爭取到更充分的時間。
沒有足夠高速的參照物,我的速掠超能所能達到的初始速度和加速度都有一定的限制,即便如此,“世界變得緩慢”仍舊是固定的現象,而后發先至,搶在蝙蝠群之前,也是理所當然。這一次,無形的高速通道囊括了鉚釘和接頭人,讓兩人也能感受到這種毫無理由的,也毫無任何副作用的加速。哪怕他們不動聲色,我也可以從身體接觸的部分,感受到他們內心的波動。
速掠超能所形成的高速,可是和其他任何一種神秘所推動的高速都有所不同,有著極為獨特的地方,并且這種獨特可以清晰地只憑借感覺就察覺出來。
哪怕是一條直線地向前沖,我也不斷在極細微之處,對運動頻率進行修改。也許在他人眼中,我就是“一直保持快速”,但實際上,我的快慢是有間隔的,運動軌跡也并不完全是一條筆直的直線。雖然這是為了盡可能不被異化右江捕捉自身的運動規律,但說到底,異化右江針對我的速掠進行逆反,到底是如何辦到的,她是否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愿,鎖定每一個神秘專家所擁有的任何一種神秘,都仍舊是一個謎團。
我在速掠被逆反的時候,并沒有感受到確切的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而更像是發自內心的壓力,直接讓速掠超能崩潰。就像是因為心理素質不行,而在實際應用中無法發揮原本的實力,甚至出現了致命的失誤——可這種情況發生在一個身經百戰的神秘專家身上,本就是滑稽的,難以接受的。我也不覺得,當時自己的壓力和恐懼,已經到了不可控制自己的程度。我一直都認為,在常時面對“江”和“病毒”的恐怖中,自己早已經承受過更沉重的壓力和更恐怖的東西,有著更強的承受能力。
所以,我還想再感受一次,異化右江的概念逆反作用于自身的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