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末日癥候

1475 偽超體驗

黑水在消退,在更早之前,四十億人份量的黑水從半島外涌入,一鼓作氣淹沒了視野可見的區域,在半島山林變成荒原前,每一條溝壑和凹陷都被黑水填滿,從高空望去,只見到這些黑水匯成江流湖泊,浩浩蕩蕩一直綿延到半島邊境。四天院伽椰子成為現場最強的力量之一,可以和月神正面作戰,就是如此巨量的黑水的功勞。哪怕是在我陷入月神的精神侵蝕的時候,四天院伽椰子也能憑借和黑水的一體化,消弭意識失常形成的劣勢。在黑水沒有消失,沒有發生異常的情況下,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四天院伽椰子。無論是阮黎醫生的理論,還是愛德華神父的計劃,本質都并非針對“四天院伽椰子”這個個體,而是針對黑水。

如今視野范圍內可以觀測到的黑水正在大規模的減退,荒原愈加顯得干涸,就如同被帶走了殘留的一絲活力,猶如戈壁正在變成沙漠。留下來的土石是干涸的,松散的,表面布滿了坑洞,就如同煤渣一樣,讓人覺得哪怕扔在水中,也會浮在水面上,被這絕望地呼嘯著的狂風一吹,隨時都會化作沙塵,更別提如今戰斗正酣,隨時隨地都會傳來巨大的沖擊波。砂石的飛揚,愈加細碎,被狂暴的氣流席卷著,令天地昏暗,仿佛是一出永不停止的沙塵暴。

黑水的消退也證明了其他神秘專家正在行動,至少四天院伽椰子和愛德華神父一定是在行動著的。黑水對兩者的意義與眾不同,無論愛德華神父在之前對我透露的信息有多少真假,黑水本身的神秘性,就足以讓它成為某種更大型儀式的源頭和材料。

從異化右江吞噬月神,到我們狙擊異化右江。期間的時間其實十分短暫,但卻吸引了幾乎全部的注意力,當我重新注意到黑水的時候。已經有一種新的異變即將產生的感覺,似乎從側面證明了鉚釘所說的“五分鐘”并非是無的放矢。

黑水的消退絕不會毫無緣故。也很難想象,這會是暗示著四天院伽椰子的敗亡。我只有一雙眼睛,所觀測到的范圍,也不會超過連鎖判定所能觀測到的范圍,所能理解的事態,同樣不會超過我已經認知的情報。我相信,在我所無法注視,所不能觀測到的地方。有著攸關于這場半島之戰的事情在發生。有許多異常的情況,他人的圖謀,計劃和計劃之間的沖突,矛盾和妥協,說服和戰斗,正在半島的某個角落,乃至于半島之外的末日世界里,和我這里的戰斗同步進行著。

每個人都在爭取時間,但每個人需要的時間都是不同的。我覺得和異化右江的戰斗,要撐過“五分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而這“五分鐘”會變得十分漫長,但或許有人可以在更短的時間內,因為各種緣故。完成自己的計劃,重新加入戰場中。

就目前觀測到的情況而言,存活下來的神秘專家極少,但是,已經出現的主力中,基本由五十一區和nog隊伍的成員構成,但這個中繼器世界里,并不是只有納粹、五十一區和nog成員組織在活動。從開始到現代,太過劇烈的形勢變化。以及對大放異彩的五十一區的矚目,幾乎讓人忘記了。在這個世界里,可是還有著一群從末日幻境中侵入的末日真理教。我可不覺得。它們會一直坐視形勢變化,只在幕后推動五十一區,進行間接的干涉。

末日真理教一定會入場,這個想法,就如同堅信如今的劣勢絕對不會被各方放任的想法一樣堅定。

異化右江真的很強,而且,大概還會變得更強,不過,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神秘組織,哪怕只剩下大貓小貓三兩只,也絕對不容輕視,他們的存在讓這個戰場充滿了變數和可能性,他們的神秘和背景,以及中至少三臺中繼器的干涉,也足以讓他們在絕對的劣勢下,做出任何可能翻盤的行為。

我在無形的高速通道中奔馳,在腦海中重新審視現況,并對自己的計劃進行微調。鉚釘只提出了“堅持五分鐘”的請求,但是,對我來說,這短暫的五分鐘里所能發生的情況,并不僅僅是“堅持”就足夠應對的。

為了防止異化右江的觀測和同步,我克制著自己“比其他人更快”的習慣,將速度維持在和諾夫斯基相近的水準。我可以想象,當我不斷加速的同時,異化右江也有可能完成同步加速,而讓速度雖然很快,但或許已經接近極限的諾夫斯基,在這種無止盡的加速中徹底崩潰。他的神秘在過去已經表現出不輸給“速度”的一面,但是,異化右江的優勢,也從來都不在于“速度”這一環節,當她的速度上升,并非是優勢上升,而是劣勢補完,我不覺得諾夫斯基擁有足夠的經驗來應對不斷變得完美的異化右江。

控制節奏,控制速度,控制自身運動的頻率,面對最終兵器,“快”已經不能算是絕對的優勢。我回想著之前交手的體驗,不斷調整自己的策略和行為細節。夸克再誕后,我身上所發生的變化,雖然無法用具體的語言來描述,但是實際效果已經在之間的戰斗中體現出來。在異化右江的強勢面前,無論意識還是身體,乃至于綜合層面上可以做出的行動,如今的我都可以做出更多的選擇。

我的攻擊模式是單純的,魔紋使者的神秘表現出的單一性,讓我能夠搭配的力量并不多,這種單純的攻擊模式純粹又極端,其實并不利于控制戰斗節奏。不過,我一度總是將控制敵我雙方的戰斗節奏,控制戰場上的優劣偏向,視為控制節奏的全部,但現在想來,雖然并不是錯誤的,但對我自身的戰斗風格而言,卻不是最好的選擇。

我需要控制的。不是敵人,也不是形勢,因為。我的能力和天賦,以及意識觀念和經驗基礎。都不足以支撐自己完成這種相對全面,理論傾向于完美的控制。因此,我所能控制的,只能單純是我自己。控制自己的每一次思維和行動,控制自己的每一根肌肉和神經,控制自己所擁有神秘所能達到的效果,就如同開車一樣,每一次都踩實油門。的確可以獲得最大的動力,但在極限速度的競賽中,卻從來不是一直將油門踩到底就能獲勝的。

比誰都要快,的確是一種優勢,然而,既然對手不是“比之更快”就能解決的,為什么不能緩下來呢?我一直都有這種想法,但是,真正能夠應用在戰斗中的技巧和經驗卻不是很多,僅僅是用嘴巴說話。我可以找出無數種自己一直難以做到的理由,但真正面對這種情況時,從來都沒有機會去想這些理由。

在高速的世界里。根本沒有時間一次次去實踐自己的想法,在瞬間就分出生死的戰斗中,所有只存在于設想中的辦法,都會在執行之前,就讓人面臨巨大的恐懼和壓力。

是的,那是必須全身心施展自己最熟悉最擅長的東西,去保住自己的性命,去奪取對方性命的戰斗。沒有后悔,沒時間后悔。發生錯誤也來不及挽回,必須直接吞下苦果。沒有立刻死去就是幸運的戰斗。

很殘酷,卻沒有辦法。

因為。我只有這種力量,只有這種神秘,當對神秘的世界變得熟悉時,已經不知不覺在接踵而來的實戰中完成了自己的戰斗風格。而且,沒有太多空余的時間,和寬松的機會,去驗證自己的每一個想法。想想看,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從解除神秘到死亡,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吧。當時1999年就是預言的世界末日,而我在1998年的春夏交際接觸了神秘,卻連1998年的冬天都沒能挺過。

抵擋病院現實后,存活的時間更短,大概就是幾個星期。

每一次都要面對緊迫的事件,接踵而來的戰斗,讓人難以喘息,一件事件結束之前,就已經牽連出另一個事件,每一次都有多個事件同步發生,糾纏,復雜到了哪怕擁有他人的情報支援,也無法還原事件真面目的程度。因為,其他人也只是扮演著復雜局面下的一個角色,只能看到自己可以看到的東西,哪怕看起來很重要,但在并發的多事件中,能夠親身參與的也僅僅是其中之一。

將我和他們所知道的東西匯合在一起,所能得知的情況,也僅僅占據了全部情況的極小部分。

在這樣充滿了時間限制和觀測限制的條件下,我雖然不斷思考,但卻根本沒有機會,去證明自己所思考到的東西,我所下出的結論,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僅從個人角度出發的猜測。我所書寫的故事,描繪了我自己的冒險,卻從來都沒有勾勒出那些神秘事態的真實。

真實是存在嗎?是的。但是,那是以人的視角,無法觀測到的龐大和復雜。

我只能看到自己可以看到的東西,只能思考基于自身理解的東西,只能做出自己有機會做出的行動。

但是,倘若我并不僅僅只有我呢?

我是高川,但是,高川從來都不只有我。

我是一個個體,但是,“高川”這個名字卻來自于延續性的眾多人格個體。

每當“高川”成為一個“我”,“我”便展開屬于自己的故事。

哪怕觀測范圍有限制,同樣只能基于自己的所知進行思考,也不會有太多的機會去嘗試各種各樣的行動。但是,當每一個“我”的觀測都不完全是重復的,當每一個“我”的思考都基于有所不同的認知,當“我”所遇到的機會也不一樣,當“我”身處的世界不盡相同,讓“我”所做出的選擇也必然有所不同時,“高川”便不再是狹隘的。

我的身上所存在的,已經并不僅僅是一個單純、唯一而獨立的“我”的資訊。可謂是托了系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的計劃的福,義體化的高川從一開始就是作為整合所有的“我”,完成一個“最終高川”的基礎而存在,從義體高川之中再誕的我,同樣攜帶有這部分整合過的資訊。

這些資訊,就如同印象,如同本能,如同直覺和即視感一樣發揮作用。無論是我在意還是不在意,它都是如今的“我”的一部分。而且,不僅僅是被義體高川初步統合過的“高川”,此時的我體內,還有著末日代理人“卡門”,這個在理論上,也同樣是“高川”一部分的異常存在。

盡管我對這些理論什么的,都不太清楚,但是,既然本能接受了這些結論。那么,就一定不完全是錯覺。

我挖掘過夸克和卡門的力量,那么,又為何不能挖掘過去的每一個“我”的力量呢?

我所沒有時間體驗,沒有機會選擇,因為視野和思維的局限性,而無法去具體想象的東西,或許就存在于延續“高川”的每一個“我”之中。

既然“高川只有一個”,既然“成為一體”是必然,那么,就在這里進行預演吧——這也本來就是我早就決定好的事情。

這個迸發的念頭,就如同一朵炙熱的火花,瞬間點燃了我的心靈。

我完全沒有任何遲疑,也沒有去思考不這么做的理由,我覺得所有的想法,都在這一刻,被這個念頭串聯在一起,讓我產生了更多的想法,而這些想法在形成完整的形狀前,就已經失去了自己獨立的輪廓,而和其他的想法混成一團,讓我的腦海仿佛陷入混沌和空白中。

即便如此,我仍舊可以感受到,血脈僨張的力量宛如電流般,一瞬間在無數條神經回路中滋長。

它迅如閃電,在精密到某種極致的時間間隔上,以難以描述的方式,將那些仿佛存在于基因深處,存在于平時沒想過,沒有注意到,甚至是一直都沒有活動過的胞核組件中的信息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