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930畀的超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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畀開始覺得自己游走在時間和空間的片段中,當體溫數據越過某一個事先就已經從系統中標注出來的闕值后,自己正身處的這一條從來都是“一直線”的時空連續性就開始破解了。23更新最快但是,說“破裂”也有點兒不正確,她很難形容自己的感受,她不是看到的,不是從身體的某個器官或感官系統察覺到的,而更像是一種外在的信息正在沖刷著她的常識,讓她突然間就意識到了,時空正在從“一條直線”變成“分割的線段”,每一根線段都極小,甚至可以說不存在“長度”,無法用正常的距離單位區描述,而她自己明明處于箱型機的格納庫中,那些物質表象卻只在視覺上表現出來,也并不是主體,對于“自己正處于何處”的問題,她已經完全不能根據自己所見的物質表象來回答,亦或者說,她明顯覺得這種描述是不正確的曾經是一直正確的常識,但是,此時此刻就是錯誤的。
她覺得自己站在這條無法用正常距離單位去描述的“時空線段”的邊緣,而這個“時空線段”不僅僅不是唯一的,而且,正因為自己位于其中,所以,更是可以感受到,在這條“時空線段”以外還有更深沉的,難以描述的某種存在或某種狀態,更深刻地可以理解,自己強行認知和描述的這條“時空線段”其實同樣是不正確的。
她感到害怕,無法辨認自己此時此刻所見所感,有多少是幻覺,她無法理解自己所能感受到的這一切,她甚至害怕于自己對“自己正處于何處”這個問題的探究,因為,答案正在不由她自主地放大,從一個極度局限性的范圍,不斷向外延伸,一個朦朧的,宏大的,無法言喻的外圍讓她覺得自己正在失去答案一種對自己是什么,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的答案,從那朦朧、宏大又無法言喻的范圍而言,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如今所做的一切,以及對未來的期許都是無意義的。而她在成長中所確認的“自我”也是毫無意義的,“所有關于死亡和活著的問題”,以及“所有對于存在和非存在的界定”,乃至于“一切對存在形式的探討”也正在失去其從倫理和人性上的意義,乃至于,任何生命的“智慧”本身也不過只是一種假象。
如果僅僅將自己局限于一個可見的時空連續性上,那些曾經被人奉為真理和哲學的思想和行為都是有意義的,而倘若將其置于一個無限向外蔓延的沒有邊界的范圍中,似乎一切都在指向一種毫無意義的靜止。在這里,運動是假象,存在形態和方式是假象,所有思考都是基于假象而得出的自以為是的錯誤結論。在這里,唯有一成不變的存在才是唯一,這個“一成不變的唯一存在”已經涵蓋了一切有形和無形的表現,它本身是不存在所謂的“意識”的,因為,任何成形的概念在它面前也不過是對“假象”的描述而已。
站在自我局限的一個時空連續片段的“邊緣”,去注視那一望無垠的外圍,時間和空間的感受都在變得淡薄,而只有恐懼越來越強。畀幾乎在恐懼中忘卻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她害怕地向后退縮這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意識層面上的退縮便如同做了一個噩夢般,陡然驚醒過來,那讓人恐懼的夢境已經沒有了之前那般具體的表現,甚至于,殘留于感受性中的那一點點殘渣也在消失。
然后,映入眼簾的繭狀物再次喚醒了她的記憶在她看來,就像是一個更有實體的,更切實也更鮮明的記憶覆蓋了那恐懼的記憶,但是,那恐怖的情緒仍舊在她內心身處翻滾。畀十分清楚,自己絕對不是因為看到了這些繭狀物中的人們,從他們的身上聯想到了素體生命的繁殖計劃,進一步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才因此產生了恐懼。
的確,素體生命已經帶給她十分強烈的恐懼感,乃至于她所認知的其他人也一直都生存在這種恐懼中,但是,之前那如夢似幻的感受所帶來的恐懼,和素體生命帶來的恐懼是截然不同的。毋寧說,所有人為的陰謀詭計,哪怕真正在傷害他人,乃至于已經制造了駭人聽聞的慘案,甚至于將會讓人意識更加殘忍可怕的東西,讓人恐懼的程度都遠遠不及之前那種恐懼。
一秒,所有的遭遇,思考和體驗,在正常的時序中,全都在一秒內結束。畀只覺得自己的體液都快要蒸干了,防護服的警報器正在瘋狂鳴叫,它的自我監控程序正在生成可怕的數值,遠遠超過默認安全的數值,甚至于,從常理來說,那應該是足以讓畀死亡的數值。可是,畀不僅沒有死,甚至還沒有完全失去行動能力。
畀的狀態不好,她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然而,這種不好無論有多么沉重,多么強烈,都沒有影響到她的后繼思維和行動。當感受到“一秒過去”的時候,她的側邊墻壁便融出了一人大小的豁口。畀從中鉆出,毫不遲疑,無數的利刃從格納庫的地面、墻壁和天花板長出,其速度就像射出的子彈一樣,眨眼間,就將整個格納庫封閉起來。素體生命落后一步闖入進來,看到的便是這橫七豎八,凌亂無比,遍布整個格納庫利刃,它們站著自己的身體強度向前闖,利刃即刻在它們身上留下淺淺的痕跡。只有兩個素體生命意圖繼續前進,其它的素體生命則從四面八方洞穿了箱型機,它們顯然知道畀的去處。
畀已經到了箱型機的頂端,箱型機仍舊在力場中飛馳,堪堪掠過好幾處平臺的邊緣,仿佛遇到下一個平臺時,就會有更大的幾率撞上去。
箱型機的飛行既驚險又充滿冒險的激情,它開始以中軸為開始進行旋轉,只是,畀也如同最好的牛仔,無論箱型機的飛行姿勢和飛行動作如何變化,她腳下的動力鞋都牢牢將她吸附在機殼表面。
素體生命的反應很快,當畀爬上箱型機的外殼,再一次感受著那穿透了防護服,讓自己的生理產生混亂的力場時,防護服早就已經可以根據力場變化進行動力調整了,僅從移動性上來說,只要防護服還在輔助或主導行動,那么,畀的移動就絕對不會出現太大的差錯,乃至于,借助力場的變化,她可以做出比平時更加夸張的動作,然而,這種適應性仍舊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力場對生理的影響。
畀十分清楚,自己的狀態不僅沒有任何改善,反而更加糟糕了,哪怕她的活動能力沒有任何下降,從生理層面到意識層面的不良變化,全都隨時有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后果。在和素體生命戰斗的時候,任何一個小失誤,任何一點負面的影響,都有可能讓自己命喪于此。
雖然之前也想過,這些素體生命如此大張旗鼓,就是為了活捉自己,而不是為了殺死自己,但是,從這個角度來說,被對方擒獲也絕對不會是什么好結局。當敵人的目的達成的時候,對己方的傷害也是最大的所以,從常理上來說,在這里死掉的后果,可能比自己被活捉的后果成好一些。
畀不想死,但是,倘若活著落入敵人手中比死亡的后果更加嚴重,她更傾向于在一場足夠激烈的,足夠給敵人帶來麻煩和傷害的戰斗中死去。
畀已經鉆入箱型機中,根據自己所見所聞,分析出了一些東西,但是,再想得到更多的信息,似乎已經不可能了。在這里已經沒有更多的情報載體,她最后能夠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和這些素體生命戰斗而已。
無法逃跑,也不知道該逃到哪里,只有自己的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畀深刻地理解了這一點,拋卻了所有的僥幸,盡管心中恐懼,但仍舊從防護服后拔出了長條狀的刀具和槍械。她半蹲在箱型機的表殼上,因為防護服之前的入侵和非法改造,這臺箱型機和它撞上的平臺融合在一起,早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模樣,此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青筋畢露的腫瘤。她左手拿著槍械,右手拿著沒有刃,露出內部機械傳動結構的刀具,通過雙腳和力度點的連接,讓防護服注入了最后的病毒程序,之后,在素體生命的反向入侵沖破防護服的最后一道防火墻前,就中止了連接。
素體生命在她完成這一連串收尾的同時,從兩側沖破了箱型機厚重的外殼,將她包圍在中間。畀環視著它們,從它們的身后,看到了更多的身影懸浮在半空,那是陸續回轉的依靠自身能力在力場中活動的素體生命。
一個又一個素體生命的歸來,將畀層層圍在中心,它們彼此之間是靜止的,但是,整體卻隨著箱型機不斷劃著弧線向下方墜落。
畀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景,哪怕是在夢里也沒有做過,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處境比過往任何一次噩夢都要真實。被如此多的素體生命包圍,簡直就是生平唯一,她愈發覺得自己的下場已經注定了。她想要攻擊,但卻不知道該攻擊哪一個素體生命,這些素體生命的外表特征是如此相似,無法直接分辨出哪一個更強,哪一個更弱一些,也無法分辨它們到底都有怎樣的能力,無法預知它們會如何行動,無法從包圍圈中找出真正意義上“脆弱”的一環。
于是,畀開槍了,她已經忍受了恐懼很久,自己也覺得情緒有些歇斯底里,她僅僅是沒有尖叫而已。然而,越是沉默,那積累的東西就越是沉重,她只能開槍,除了這個方法,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宣泄這些積累的東西。如果說,這種因為情緒引動的攻擊是不合理的,那她也沒有找出從理智上“合理”地拯救自己的方法。
素體生命散開,小臂長的矛頭彈帶著強烈的電光掠過,在一瞬間彈開肉眼難以察覺到的網,也沒有網中任意一個素體生命。這把槍械一向以威力強大著稱,但是,素體生命輕易就躲開了。畀下意識轉動機械刀具,在千鈞一發之際,巨大的沖擊力便被刀具的機械結構宣泄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仍舊讓她身體后仰,若非動力鞋抓住了箱型機的外殼,她就要被擊飛了。
畀沒有看清楚敵人的攻擊,但是,屏幕上的數值反饋卻清楚描述著這一次攻擊的來向和力量。畀沒有理會這些數據,因為,攻擊者早已經轉移了位置她沒有感受到,也沒有看到,只是憑借經驗做出判斷即便找準了上一次攻擊的素體生命又有什么用呢?如此多的素體生命在場,根本無法判斷下一次攻擊是否還是同一個素體生命做出來。況且,她也從未聽說過,素體生命擁有人性特有的那種戰斗中的榮譽感。
素體生命絕對不會為了一些情感上的得失,而在戰斗中做出任何增加自己戰斗難度的行為。甚至于,它們是否擁有常識意義上的“情感”還不得而知。
畀只能做自己的事情,無法提前判斷這些素體生命的動向再進行反應,那根本來不及。防護服最后一次注入的病毒程式已經生效了,箱型機猛然劇烈抖動,格納庫中的由機體自身材質臨時構成的刀刃,從落足箱型機外殼上的數個素體生命的腳下竄出來。
那幾個素體生命的身影頓時從畀的觀測中消失,它們并非憑空消失,而是以極快的速度移動,畀只來得及用雙手中的武器去格擋,身體就被擊飛了,這一次,就算是動力鞋的吸附力也沒能拉住她,然而,在同一時間,大量的濃煙從箱型機表殼噴出,第一時間遮蔽了畀的身影。
防護服的屏幕上,才只射出一發彈藥的槍械已經完全破損,槍桿被之前的沖擊打得扭曲,擁有獨特機械傳動裝置的刀具仍舊宣泄了一部分沖擊,從而保全了自己。畀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如果自己身上真的有某種武器,可以稍微和這些素體生命對抗一下,那么,肯定就是這把特制的刀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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