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偏差的使者
1940偏差的使者
大量的光態代碼在高川面前落下,瞬即就構成不同的人物形象,有男有女,擁有不同的身份,有高川認識的,也有高川不認識的。這些人在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降臨統治局區域的同一時間就發來通訊,讓高川知曉己方的計劃還沒有脫軌,只是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盡管讓納粹進入統治局區域不完全是己方想要的,但這一事態的發生的確在三分之二的預案中,這些針對可能發生的狀況而提前做出的預案有上百種,并且每時每刻都在根據實際情況衍生出更多的預案,目前為止,高川還沒有遇到超出這些預案的情況,甚至于就連最終兵器的登場也并非是毫無準備。
有所準備并不意味著可以取得勝利,在事關神秘的戰斗中,明知道會怎樣卻仍舊無法阻止的情況實在太多了,高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就眼下的通訊而言,的確算是一件好事。自從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升上宇宙之后,和地球方面的通訊就已經徹底被切斷,在和納粹針鋒相對的那段時間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就如同深入敵方陣營的孤軍,背負總指揮職責的高川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盡管不覺得會在一開始就變成宇宙中的塵埃,但是,其他船艦的傷亡卻不可忽略,時至如今,戰損率正如高川所設想過的最壞情況:只能依靠三仙島去總括其他船艦的運轉,盡管在集團效率上有所上升,但卻失去了多船艦的靈活性,而且,其他船艦所搭載的諸多神秘也無法發揮出其真正的作用,因為,已經沒有人知曉它們到底在什么位置,又如何去釋放它們的力量了。
三仙島的入侵不是萬能的,強行讓艦隊合并的做法,在高川看來也是迫不得已的舉動。正因為孤軍深入,所以,倘若沒有三仙島居中策應,強行異化船艦結構,在和納粹艦隊開戰的前期,這支艦隊就會因為不習慣戰場和經驗不足的緣故,被納粹逐一摧毀。
無論從質量還是數量,無論是從戰斗的經驗還是適應性上,久居月球的納粹擁有天然的優勢,如今納粹艦隊全滅,納粹中繼器帶著月球和蜉蝣廢墟融合,以此侵入統治局區域,并不意味著它們的失敗。在高川的眼中,納粹的選擇從來都不是受到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逼迫的緣故。反而,納粹沒有在宇宙戰場上擊敗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也并不能作為艦隊本身力量強大的證明。從“艦隊沒有獲得勝利,以及沒有獲得舉足輕重的關鍵性勝利”的角度去看待納粹的行為,高川十分懷疑,納粹之前的一系列舉動未曾不帶著一絲審視和引誘的味道。
換句話來說,盡管在統治局遺址中夾擊納粹是事先做好的預案之一,也是計劃中最有可能摧毀納粹中繼器的作戰,但反過來看,己方進入統治局,也有很大可能是在納粹的計劃當中。
在這種步步危機的情況下,能夠多得到一些支持當然更好。轉入統治局區域后,通訊的恢復并不讓高川感到詫異,這本來也是考量中的一環,但對高川而言,通訊的對方也很有可能帶來的并非是利好的消息。高川已經對事態的麻煩程度有了估計。
三方面的通訊分別來自:統治局某個原住民團體的領袖“莎”,一直呆在網絡球中繼器里的近江,以及借用某種特殊的廣播線路和艦隊完成通訊對接的“火炬之光”。
“莎”和近江都是熟人,但是,“火炬之光”的代表卻稍稍讓高川有些驚訝,作為NOG的常任理事之一,“火炬之光”的行動一直都是隱秘的,他們當然參與以“NOG”為名義開展的計劃,但是,委派的人員力量并不多,幾乎每一個神秘專家都清楚,“火炬之光”的成員數量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還要多,而這些成員往往都在執行秘密計劃,而所有的秘密計劃都有一個共同的代號“偏差”。
火炬之光就是這么一個特殊又怪異的神秘組織,他們稱呼自己的神秘為“偏差”,將自己的行動也稱之為“偏差”,所達到的目標同樣叫做“偏差”,仿佛“偏差”就是這個神秘組織的一切理念和行為的核心,但“偏差”這個概念在這個組織中到底涵蓋多少發面,延伸的程度有多大,全都不為人具體所知。
“火炬之光”的人員在統治局區域活動并不是奇怪的事情,哪怕他們拋開NOG的名義,而單純執行火炬之光自己的計劃,也在可理解的范圍內,他們所做的事情會導致某些意外的結果,也實屬意料當中,但是,當他們主動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聯系的時候,高川只覺得,將會有意外發生在宇宙聯合試驗艦隊身上。
高川接通三方的通訊,以虛擬技術構造出來的身影能夠被彼此觀測到,對參與通訊的各方而言,這場通訊就是一次相當透明的集會。高川不覺得在這種時候,分別私下和各方商討事情是好的選擇,恢復通訊的這些人,都是計劃中必要的幫手,能夠有這么一個機會去讓彼此了解對方的行動方向,本就是十分難得的情況。
更何況,高川一直都覺得,盡管各方的立場不同,所需不同,計劃方向不同,但是,在通往最終結果的道路上,大家所要面對的障礙卻是相同的。末日真理教、納粹和素體生命,無論哪一個,都要比各方各自的能耐更大。倘若無法做到事實上攜手共度難關,勢必會被這些敵人一一擊破。
“如果不需要直接面對中繼器的力量,艦隊的力量足以掃蕩所有的納粹軍隊。”高川說:“但是,在開始之前,我想知道,如果我對納粹軍隊進行掃蕩,會對你們產生怎樣的影響。”
“高川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已經開始了。”身姿是“一座堅硬的女性雕塑”的莎用平整得充滿了非人感的聲線說到:“任何人在這里進行的殺戮,其最終結果都只會成為這場獻祭儀式的推動力。在納粹進入之前,末日真理教就已經開始獻祭自己了,我不得不懷疑,納粹也是獻祭的一環。”
“獻祭的確開始了,按照末日真理教的習慣,他們不將這個戰場上所有活著的生命都視為祭品才是怪事。”火炬之光的代表說:“事實上,末日真理教選擇在統治局進行這場儀式,故意引誘所有人下場,并不是沒有原因的。我們已經追查到一些線索,這些線索證明,統治局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本身就是統治局機構尚未完成的一項探索計劃的一部分成果,而這項探索計劃和末日真理教曾經執行過的一個計劃有著相同的名字:天門計劃。”
“天門計劃?”近江頗為玩味地沉思半晌,“據我所知,末日真理教的天門計劃是為了完成中繼器的建造。那么,統治局的天門計劃又是為了什么呢?”
“證據不足,我們只能推斷,末日真理教的天門計劃使用的正是統治局天門計劃的一部分技術,既然末日真理教完成了中繼器,是否可以視為,他們相對完成了統治局天門計劃的一部分呢?”火炬之光的代表平靜地說:“我們都知道,中繼器可以做許多事情,大家也都想利用中繼器做很多事情,沒有了中繼器,在這場戰爭中就沒有勝利的機會,甚至連生存都是九死一生。目前地球的情況已經證明了中繼器的必要性,近江女士,你能告訴我們,現在地球上還有多少人存活嗎?”
“除了進入中繼器的人,其他人都已經在中繼器對撞的沖擊中失去自我意識,哪怕沒有完全死掉也差不遠了。”近江淡泊地描述著地球上幾十億人類的的下場,其語氣和結果都讓人毛骨悚然,不過,會議中的人里,就高川一個人覺得不太好受。盡管早就知道中繼器的毀滅會帶來可怕的后果,也做好了所有人都會在末日進程中全都死光的準備,但是,真正聽聞這個事實的發生,哪怕沒有親眼目睹,也已經讓他感到口干舌燥了,就連義體也無法遏制他內心中翻滾的情緒,當然,那絕非是悔恨之類的情緒,但是,到底有多少是正面的,又有多少是負面的,他自己也無法分辨出來。
要不是網絡球中繼器多少庇護了些許人,大概人類的末日已經在事實上降臨了。但是,網絡球的中繼器又能庇護多少人呢?近江給出的答案是:一千人。這個人數比三仙島中充當柴薪的人還要少,少得太多了。
粗略統計,時至如今還存活的,擁有自我意識,可以進行思考的人類,已經不超過一千萬。其中大部分就在三仙島上,只有極少部分在NOG的管理中,更少的部分則屬于那些仍舊在執行隱秘計劃的神秘專家們。
“這已經是既定事項。”火炬之光的人沒有太多的動容,實際上,也無法從虛擬投影的身軀上,看穿對方真正的想法,“一千萬人哪怕全都動員起來,也無法在正面戰場上取得勝利,我們必須走捷徑,使用一些非常規的方法。我們火炬之光從一開始就清楚這一點,并因此展開行動,我們仍舊認為,我們即將制造的偏差,將會是勝利的唯一關鍵。”
“偏差?我記得火炬之光的偏差一直是雙刃劍,無論對敵人還是對己方都有極為惡劣的影響,你們現在竟然確定,這是勝利的唯一關鍵?”一直聆聽的莎開口了,并且表現出對火炬之光的巨大成見,高川并不清楚其中真正的緣由是什么,但或許,火炬之光的計劃已經和莎的計劃產生了某種沖突。
“既然假設制造中繼器的天門計劃本身就是統治局天門計劃的一部分,那么,納粹中繼器的到來,也未曾不是統治局天門計劃的一部分。我們認為,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和統治局天門計劃有關,那么,網絡球的中繼器和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也將會在近期出現。如果末日是必然的,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定然成功,那么,所有中繼器匯聚在統治局中就是必然,但是,現在只有納粹的中繼器抵達了這里。”火炬之光的代表若有深意地說。
“你是想說,中繼器無法全部抵達,正是你們所制造的偏差嗎?”莎毫不客氣地說:“但是,你們的說法完全建立在一個假設上,而你們給出的證據,并沒有證明這個假設成立的必然性。首先,我并沒有聽說過統治局的天門計劃,而整個統治局數據對沖空間就是天門計劃的一部分同樣沒有證據,我知道你們是認為,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是為了推進統治局當年尚未完成的天門計劃,但是,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系的可能性也很大,不是嗎?”
“如果一定要擺事實講道理,那么,我們所說的一切當然無法現在就得到證明。”火炬之光的代表并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就像是早知道對方會這么反駁般,繼續說到:“但是,我們認為有必要阻止中繼器繼續進入統治局范圍。高川先生,恕我無禮,我們一致認為,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是有機會阻止納粹進入統治局的。”看似委婉的用詞中,體現出來的是毫不客氣的詰難。
但是,在立場上,高川也沒有接受這種詰難的必要。
“我知道你們的計劃了。”高川盯著對方,如此說到,“你們想要讓末日真理教的獻祭儀式產生偏差,但并不是促使儀式失敗,而是儀式的結果走向一個和末日真理教自己也難以接受的方向。這意味著,你們認為末日真理教所引導的這場獻祭儀式,或者說,統治局沉寂已久的‘天門計劃’無論如何都會成功,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