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邪惡力量著1951向著太陽系而來
近江正陷入早就有所記錄的異常狀態中,過去僅僅從字面和數據上去構想“高川”的狀況,總有一點霧里看花的感覺,如今切身體會到其中的恐怖,才明白那并非是由自身主觀意愿控制的。從生理上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對應付這樣的狀態沒有半點幫助,在精神心理學方面有所作為,也無助于逃離這種讓人逃離這種折磨。所有試圖讓自己成為自己的理論,試圖掌控自身每一個細胞運作,每一條肌肉和神經的方法,都在這個時候顯得膚淺,乃至于虛假所有基于對自身觀測,以及對與自身相仿的他人的觀測,才最終建立起來的邏輯體系,在這種強烈的不由自主的感受中宛如被海浪拍打的沙堡般崩潰。
過去自詡的理性,在如今的自我觀測和自我感受中,顯得膚淺又狹隘就像是“理性”本身這個詞語的意義,束縛了自己的成長,從而打心底產生一種掙脫理性的強烈沖動。
這種沖動包含著劇烈的混亂的負面的情感,一種仿佛自己本來就應該如此的感性萌發,沐浴在某種只能稱之為“神秘”的氛圍中,茁壯成長。伴隨而來的,是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的異常現象:聽到平時聽不到的聲音,看到在理性而言完全就是幻覺的東西,然而,哪怕假設那全都是幻聽幻覺,亦或者用強硬的邏輯去否定這些異常的真實性,也無助于讓自己從中脫離出來。并且,自身因為這些聽到的聲音,看到的幻覺,進而產生的種種反應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真實的。
亦或者說,有一種冥冥的感覺壓迫下來,讓自己不得不去相信,這些異常,以及這些異常對自己造成的影響,是實實在在的自己會因之恐懼和死亡,并不是相信自己會死,所以才會死去,而是更加客觀的事實,所有自己能夠觀測到的證據和線索,都在指向這種恐懼和死亡的真實性,越是理性的人,在沒有找到可疑的實證前,就越是快速地陷入到這種真實性中。
明明不應該為這種模糊的宛如做夢般的動態產生動搖,也從心底有一套自己的理論去解釋,但是,那劇烈的恐懼感,仍舊不由自主地在近江的心中爆發,一波接著一波。
近江的眼球抽搐作痛,所看見的景物產生重影,就好似兩個世界以一種近乎重疊的形態挨在一起,但又并非時完全重疊。從視覺和大腦的生理學系統中,可以找到諸多解釋這種情況的理論,然而,那劇烈的情緒卻迫使近江下意識地去否定這些理論就像是自己發自心底,從一個客觀的研究者,變成了一個主觀的神秘論者。
近江就在這樣充滿了矛盾,卻又無法自行解脫的困境中,看到了義體高川那個曾經在她的觀測中,仿佛變成一種滿是觸手的霧氣形態的男人,重新變回了人的姿態。然而,有一個異常的背景,朦朦朧朧在這個人形的四周,如同霧氣中的幻覺般飄蕩著,當她看過去的時候,便仿佛看到了一個深邃而黑暗的宇宙,光線在其中逃逸,卻又顯得如此的緩慢,她的視線仿佛黏在一些不同大小的流星上,沿著一個巨大的無法述說的軌道,向著宇宙深處滑去,它們是如此的堅定,就仿佛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
那個聲音,又仿佛是近江的心聲,再一次響起:當群星擺在正確的位置時……
那個不知道究竟位于何處,卻一直向著自己這邊蠕動而來的聲音更加清晰了,近江注視著深邃又黑暗的宇宙,只覺得那個蠕動的東西就在宇宙中爬行,它以蠕動的姿態,無視彼此雙方那遙遠的距離,也無視宇宙空間的冰冷和黑暗,穿過一個自己這邊無法觀測到的通道或路徑,緩慢卻又堅定地向自己爬來。
近江又感覺到,自己第一時間去描述這種感覺的“緩慢”,其實是錯誤的。因為那東西的移動其實并不慢,只是它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巨大,又是這樣的不可捉摸,而且它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了,在如此眾多因素的襯托下,才產生了“它是緩慢地蠕動著”的感覺。
實際上,它很快,甚至比尋常的星群移動的速度更快,因為無法直接觀測到,而它也沒有抵達終點,所以,無法計量那個天文單位的數字。
近江的腦海中,關于“kaekesa”的種種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幻想還是真實信息的情報,如同心聲自言自語般,在她的內心中不斷回放。有一種強烈的逼迫感在拽托著她的理性,扭曲著她最基礎的世界觀,而那些似夢似真的幻覺中,所產生的種種疑問,最終都會變成一種對自我存在認知的否定,同樣在從一個最基礎的層面上,去瓦解自己的人生觀和道德觀。
那神秘又扭曲的力量正在扭曲一個人的自我認知,無論是思考還是不思考,似乎都會有一個新的認知從內心萌發那是如此的讓人心顫,恐怖又讓人感到興奮。近江感受這神秘又扭曲的力量,只覺得這種力量如同宇宙星河一般壯闊的偉岸,仿佛在印證著,這股力量的源頭正是自己之前所猜想的,那個位于昴星團,具備天文單位體量的未知之物。
用常識上的三維坐標,根本無法定義它的所在。它在看不見的“通道”里蠕動,看似緩慢卻其實異常之快地接近地球,接近在地球上的自己不,它已經來了,在感覺到它還在一個遙遠的宇宙彼端蠕動的時候,它的“未來”就已經抵達了太陽系的邊緣,似乎在某一秒,就會和地球近在咫尺。它從來都沒有如此地接近這顆行星,太陽在它的陰影中,就如同芝麻大的塵埃。隨后,在未來的某一秒,這個蘊育出智慧生命的星球就會徹底崩潰并不是從物理結構上的解體,而是結構形態上的一種難以預測的變態。
近江突然間,就知道了許多關于地球過去的某種變化的知識,也知曉了地球未來將會發生的某種變化,然而,這些信息都是極度模糊的,就像是自己受到了驚嚇,才從過去已知的情報中臆想出來的,完全找不到它們的立足根據即便如此,自己的本能仍舊在尖叫著,讓自己去相信這些知識和信息。
近江不知道其他末日癥候群患者,包括“高川”和曾經的“真江”在內,是否都如同自己現在這樣,被強迫著灌輸如此巨量的信息,她甚至懷疑,在自己的世界中這個末日幻境中所存在的那些所謂的“先知”,都是這些未來信息的接收者。
那個龐大偉岸的東西所生存,乃至于構成其自身的時間和空間,都并非是線性的,甚至讓人懷疑,在它的視角里是否真的存在“時間”和“空間”這樣的概念。它只是本能地習以為常地活動,卻是人類常識概念所無法描繪的。維度和量子的意義,在它們的存在中并未體現出來,所以,它在三維或四維的視角中,也是混亂無比。它那迥異的存在方式,造成了人類在無意識地接觸到它時,亦或者有意識地試圖觀測它時,產生難以描繪,難以理解的異常感覺,這些異常感覺并非是為了讓人清楚地認知它,而是為了保護人類自己,是一種求生本能的運作。
近江不明白,她如今突然就知道了的事情,就份量而言實在太多太沉重了,無論這些自己突然就明白的東西是真是假,但其體量給自己造成的負荷是顯而易見的。哪怕聰慧如自己,也仿佛隨時都會在這與自己過去的認知截然不同,卻無法否定它們的知識中失去常識的視角。仿佛這些情報在強行讓自己以一個非人的視角去觀測和認知世界,進而將自己從心智上變成一個非人的存在。
假如“高川”和“真江”都遭遇過如此規模的信息沖刷,那么,暫且不提顯然已經改變了存在方式的“江”,“高川”又是到底如何保持住自身認知的基本點的呢?僅僅靠那個人格輪回的能力?近江覺得不可能,只能猜測,是“江”在分擔“高川”的壓力,正因為“江”已經徹底改變了存在形態,所以,才能替“高川”分擔大部分壓力。
近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為什么會如此突然地,就似乎比所有人都更深入地接觸到了這個可怕怪物的一部分真相,這種疑慮,是最后讓她對這個可怕怪物究竟是不是自己突然就明白的這個樣子。但是,或許是和自己身為“近江陷阱”的身份,和“江”存在不明不白的關系,才造成了這種特殊情況吧這樣的想法從近江的心中浮現,但是,這個想法出現的時機是如此的巧合,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不過又是一個臆想的借口。
然而,近江又忍不住進一步的審視“近江陷阱”:倘若自己這個陷阱成功地捕捉了“江”,那么失去了“江”的“高川”,是否就意味著失去了精神心理、認知和物理結構上的“緩沖帶”呢?桃樂絲的“超級高川計劃”既是為“近江陷阱”布置的誘餌,又是在“近江陷阱”成功之后,才能真正完成的后繼計劃。無法把“江”捕捉,亦或者是暫時“隔離”的話,“超級高川”仍舊會有被“江”污染的可能,那樣的成品在桃樂絲的標準中仍舊是失敗的,因此,在這些計劃當中,或引誘或強制性地讓“江”從“高川”體內分離,是必然的結果過去看起來很有必要,但是,現在,在這些巨量的新情報中,一個新的認知讓近江開始憂心“近江陷阱”是否具備真正意義上的可行性。
但是,這些憂慮暫時和如今的義體高川改造沒有直接的聯系。改造的所有程序哪怕在近江失神的狀態下,也仍在按照既定標準,有條不紊地執行著就像是預先確定了每一個變量,將所有可能發生突變和意外的因素都以一種機械標準嚴格控制住了,在“神秘”之中,這種百分之百的確定性,簡直就是最大的“神秘”。
“莎”沒有關注近江的狀況,也無法直接通過對方的虛擬投影,去了解她的狀況。所以,她注意到了這么一個標準的改造結果,并從中感受到了一種必然性對于義體改造所具備的風險,她再了解不過了,基于灰霧的神秘性而進行的改造,本身就不可能是百分之百沒有意外的,而它曾經對席森神父的改造,整個過程哪怕已經經過嚴密的計算和規劃,但是,仍舊會有無法事先預料到的狀況發生,而必須主動去思考,手動去解決這些意外。
然而,它的這個“必然會產生一些意外”的認知,被眼前的義體高川的改造打破了。它突然感到十分的恐懼,就像是自己正淪落為一個既定的劇本中,一切都在按照劇本所規劃的節奏運轉。它嘗試用自己所知去尋找這個“劇本”的存在,它覺得,倘若真的有這么一個“劇本”的存在,那么,自己就必須去確定自己在這個“劇本”中的定位因為,這是一切對抗的基礎。
但是,它沒有找到,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一種讓它這樣的非人存在也感到毛骨悚然的自然而然。
就如同義體高川注定了會完成這一次改造,而自己也注定了能夠從外來者的手中得到一大筆支援,同樣也仿佛注定了之后所將要發生的每一件事。那都是其必然會發生的,而不知道結果的自己,無論是好是壞,都無力去阻止和扭轉,只能自然而然地接受那個對自己而言未知,卻早已經注定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