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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2184降小調
系色樞升的同時,同樣隱藏在地下的超級桃樂絲正在下降。!由桃樂絲異化而成的超級桃樂絲和由系色異化而成的系色樞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同時在功能,也被隱藏在病院的地下研究人員當成超級生物計算機使用,在運算能力,超級桃樂絲和系色樞的差距不是太大,只是在研究人員看來,如果僅僅是看作“計算機”的話,超級桃樂絲的算法和硬件構成和系色樞相,存在極大的不同之處。用“兩臺不同的計算機”來類,簡直是其外部和內部零件,都全然不具備互換的可能。
針對系色樞總結出來的經驗,放在超級桃樂絲身,百分之九十九是無效的。
明明在還是“人類”形態的時候,系色和桃樂絲同時具備身為人類和身為末日癥候群患者的共性,然而,當兩者異化后,這種共性似乎隱藏起來,展現在研究人員面前的多是差異性。當然,能夠接觸超級桃樂絲的研究人員大都無法近距離,長時間地接觸系色樞,更不清楚系色樞的正體到底是何種模樣,他們判斷超級桃樂絲和系色樞的不同時,也明知自己等人只是看到了表面的不同。即便如此,當他們試圖通過研究超級桃樂絲去弄明白系色樞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東西時,總會得到一些讓人越來越疑惑的結果。
超級桃樂絲不具備系色樞那種直接介入LcL和末日癥候群患者精神世界的能力,無法成為末日幻境的第二個接口,這是地下研究人員在經過長時間的研究后得出的結論,至于超級桃樂絲為什么做不到系色樞可以做到的事情,這個問題正好證明了超級桃樂絲和系色樞的差別有多大。即便如此,地下研究人員能夠在一定程度繞開安德醫生的團隊,從另一個方向開展研究,正是因為超級桃樂絲同樣有自己的優勢。
系色樞作為末日幻境的一個接口被安德醫生的團隊接管,但卻從來都沒有限制過超級桃樂絲的接入。在具體的研究工作,超級桃樂絲像是一個黑客,直接入侵了系色樞這個接口,再通過這個接口和末日幻境對接。雖然這種間接對接的方式,讓超級桃樂絲在收集患者數據的時候,效率會相對較低,但是,系色樞獲得的數據,有一部分會被超級桃樂絲捕獲,并由超級桃樂絲給出分析結果。
研究人員很快意識到了,系色樞給出的結果,和超級桃樂絲給出的結果,同樣有著很多不一致的地方。這些不一致究竟是因為既有情報數據的不同,還是分析方向的不同,一直都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或許真正的答案更加復雜。
如果對一件事物而言,真相只有一個,那么,系色樞和超級桃樂絲給出的結論,往往只能看作是真相的某一面。這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無法讓人期待更好的結果。研究人員只能針對自己獲得的東西進行研究,而無法自力更生去獲取更多的東西。系色樞和超級桃樂絲的狀況都不怎么讓人滿意,但兩者已經是他們最強的觀測手段了。
這些顯得有些混亂的研究基礎,很大程度被研究人員認為,正是他們難以取得決定性成果的原因。現代科學極度依賴觀測手段,只能針對已經觀測到的東西進行分析,對于無法觀測到,亦或者說,無法完全觀測到的東西,哪怕這樣的東西確實在發揮影響力,現代科學也難以為繼——所以,才經常有人會將無法觀測到的東西假設為不存在,在一個限定的肯定存在誤差的情況下,給出一個結論。也經常有人會認為,無法觀測到的東西等同于沒有影響力的東西,將其存在進行理論的否定。
人類無法觀測到,也沒有意識到其影響力,乃至于無法從理論高度去捕捉到這種影響存在的可能性,卻實際存在并確實在影響人類自身的東西,是否存在呢?許多研究人員都會首先假定其不存在,亦或者其存在無意義,由此完成一個限定的封閉的假設環境。在更實際的研究,這類東西其實從來都不會考慮為“研究對象”,因為研究這樣的東西,無法研究那些能夠觀測到,能夠證明其影響力的東西更有效率。
科學研究擁有一個極高的理想,但卻又是十分講究效率的工作,如果一個研究人員可以看到許多未知的碎片,那么,他往往首先會選擇距離自己最近的,看得最清楚的那枚碎片作為自己的研究目標。
這種選擇放在平日里,當然是最正確的選擇。當這些未知并沒有表現出可以被人察覺的危害性時,對這個未知的研究不是什么緊迫的事情。
但是,放在現在,一直以來都遵循的科學研究習慣,卻正好成了研究人員的薄弱之處。當一個他們無法觀測到,無法觀測清楚,無法通過已有理論高度去解析的東西,卻實際對認知世界產生了影響時,他們會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病毒”是這樣的東西,系色樞和超級桃樂絲也是這樣的東西。
盡管在一開始,有人質疑“病毒”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只是在過度的思慮,將一些本關聯不深的情況串聯起來才產生的錯覺。是否最初提出“病毒”存在的那個人,自身存在心理精神的疾病,例如被害妄想癥之類。
但是,當那些怪的現象接踵而至,愈發讓人可以感受到其的關聯性。“病毒”到底是什么?至今都沒有一個定論,它一開始,只是從理論浮現的一種可能性,但是,當一個個現象和這個可能性聯系起來,并切實影響著這個世界的時候,再也沒有人可以否定它的存在了。
只是,僅僅去研究現象,根據現象研究去總結理論,真的可以靠近真相嗎?過去,研究人員認為是可以的,只要時間足夠,科學的邏輯足以順藤摸瓜,如同現代科學的起源和發展史所描述的那樣:所有對理論的研究,大都時從研究既有可以觀測到的現象開始的。
從現象到本質,本是科學的過程。
也許,在研究“病毒”的過程,研究人員最為后悔得是,自己太低估從現象到本質的研究所需要的時間,錯誤估計了“病毒”的危險。他們習慣于拿人類過去研究過的東西去類“病毒”,用過去研究所花費的時間去對照“病毒”研究需要花費的時間。科學進步的速度和高度,現有生存環境的節奏,讓他們產生了錯覺,覺得“病毒”哪怕有危險,也不會即刻爆發出來,覺得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嘗試自己的想法。
幾乎從一開始,每一個研究人員心有這樣的想法:“病毒”的影響確實存在,對它的研究獲得成果只是早晚的事情,人類總能夠找到正確的出路。
這個自信,連同他們自身,已經被苛刻的事實湮滅了。
雖然有不少人對人類能夠存在至今,并不覺得是那么理所當然。也會想象,會不會在明后天,有一個隕石從天而降,再造生物大滅絕的歷史。但是,科學的發展,讓人們越來越適應惡劣的環境,越來越能對惡劣的環境進行防御。并且,這樣的擔心遲遲沒有發生,人們仍舊遵從自然生命的發展模式不斷成長壯大。相起那不知道何時會到來的危機,如何對待自己那短短不到百年的一生,才是更迫切的問題。所有對那些“突然的滅絕”感到擔憂的人,都會被認為心理精神有毛病。
“病毒”帶來的毀滅實在太快了,對人太過于苛刻了,簡直讓人覺得,這是不是一個玩笑。人自詡和其它動物不同的地方,那最讓自己感到驕傲的地方——思考行為——反而變成了最為直接的要害。
精神活動,意識行為,思維方式……所有基于肉體基礎而產生的內部活動,所有用于指導外部行為的內部活動,作為一個人,最核心也最關鍵的地方,在“病毒”所產生的種種現象,好似嬰兒一樣,毫無抵抗得能力。
超級桃樂絲和系色樞大多數人都更加直觀地參與并感受著這種無力。起大多數時間里被拘束著的系色樞,超級桃樂絲的意識更加活躍,也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是如何被一步步逼入絕境的。系色樞突然的爆發,并不讓她感到喜悅。
的確,系色像是自己的親人,系色樞身的束縛被解開,讓它獲得了寶貴的自由。所有那些“可能包含禍心”的人都死光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么人能夠再對自己等人做出威脅。推算,那核彈臨頂的可能性也降低為零。這些都是應該是讓人開心的事情。
然而,超級桃樂絲卻無法開心起來。在這種解放的背后,她只能感受到那更加可怕的未來正向自己撲來。
現在,她和系色樞需要面對的,不再是人類的惡性,而是直接撲滅了人類,人類的惡性更加直接,更加深沉的恐怖未知。
正因為這種恐懼,她才選擇下降。
系色樞拋棄了枷鎖,撤出了偽裝,它將自己升起來,將自己當成一座堤壩,擋在那未知恐怖之前。而超級桃樂絲則選擇了下降,把自己藏在這座堤壩后,用“在后方支援”的借口安慰自己——她,或者是它,完全無法否認,自己是害怕。哪怕躲在后方,也確實可以確保第二支點,做出切實的支援,但是,它已經十分肯定,自己之所以選擇下降,其核心原因,并不是為了分工合作,而正是自己害怕了。
超級桃樂絲為自己的害怕,對自己的選擇感到羞愧,越是能夠感受到這種羞愧的情緒,越是在證明,驅動自己這種行為的核心想法正是一種逃避的想法,自己正在將等同于自己親人一樣的系色推到前方——哪怕從一開始,系色是自己選擇站出去的。
超級桃樂絲變得有些混亂,她從來都沒有這么混亂,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以覺察自己的混亂。她和系色樞的聯系在這種混亂陡然斷,所有她應該負責的工作,也全在這一刻停止。病院現實,超級桃樂絲停機了,但是,在末日幻境,以人造生命的形態存在的“桃樂絲”并沒有消失,也沒有停止,她像是失神的時候,做了一個噩夢般,猛然驚醒過來。
——原來我逃到了這里。
桃樂絲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對如今自己正身處的狀態,有著讓她感到厭惡的清楚。同時,她也十分清楚,這種厭惡的情緒所針對的對象,正是自己。這種自我厭惡的感覺,正在擴散到其他可以想到的人:自己的敵人,自己的同伴,自己一直珍視的家人。
太可怕了,這種不由自主的厭惡感太可怕了。她理智,一點都不想讓這種自我厭惡感擴散到厭惡其他人,但是,無法阻止這種情緒的膨脹。她可以清晰知道,自己腦海浮現的每一個厭惡他們的理由,這些理由無論是有理還是無理,都牢牢扎根在自己的每一次思考。
這個情緒,這些理由,像是變幻成一個依稀可以聽到的聲音。這個聲音呢喃著,詛咒著,哪怕聽不清楚也能感覺到,那是最惡毒的語言,散發出惡臭和毒氣,只是聽到會腐蝕自己的精神和信仰。桃樂絲的腦海,這個聲音還在變幻成一個更具體的輪廓——無法描述,似乎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不,或者說,只有自己才能在想象勾勒出來的輪廓。
無論是按住耳朵,還是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腦,都無法阻止這個仿佛由心而發的惡毒的呢喃,也無法停止那個恐怖輪廓在自己的內心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