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洪又曾說過:“如果你遇到你無法把握的事情,就閉上嘴,睜開眼。”容華深吸一口氣,偷偷的看了夏雨荷一眼,她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但是容華看的分明,她左邊嘴角微微上撇,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沒錯,是嘲弄的表情。容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想自己真是被弄瘋了,看她有什么用,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又朝別的女子看去,那一個個要么張著嘴驚恐的看著臺上,要么低著頭身子還在顫抖。容華心想罷了罷了,這些正常人恐怕還不如自己呢。
之后沐阿銅就宣布比賽正式開始,又是一陣鼓聲,他下了臺。最外面的甲等一區前面,一個衣衫華麗的婦人大聲喊了幾聲,隊伍就跟著她走了。然后是甲等二區,依次下來,到最后自己這區的人也開始往前挪動,進了沐府,在一處院子外停下來。因為每區的人都有兩百多個,隊伍拖的很長,容華本來排在前面一些,現在也只能站在一個甬道上,看著最前面的人拐進了那處小院子。
而她們過來的時候,甬道的一邊就已經站了先前來的一區姑娘,也是排著隊,在前面拐了個彎,進了另一處院子。
有家丁過來維持秩序,因為她們這隊是賤民,家丁拳打腳踢的讓大家保持隊形,另一區的人排在一邊,待遇卻好了許多。就聽有一個穿紅衣的姑娘打聽道:“大哥誒,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呢,這么半天不動呢?”
容華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水靈靈的小丫頭,看年齡不過十一二歲,怪不得聲音聽起來脆脆的。那家丁大概也看她可愛,笑著答道:“這不第一關考說話呢么,十個人一批進去。別著急。”
還真考說話。不知道說話怎么考,難道是自我介紹?有可能。容華心里默默的組織語言做自我介紹的準備,想了半天卻發現很難。首先按照小李的出生成長,一句話就說完了。然后自己的特長性格,這個是很拿手很容易的,可是在這個荒唐可笑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地方,卻并不知道那些主子的喜好,萬一不小心犯了忌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這才覺得自己真是大意了,這些天都沒有好好準備這些東西。
隊伍一點一點的往前挪,三撥人過去,就到了容華和夏雨荷這撥。進了院子,十個人站成一排。只見一個八仙桌后坐了一位年歲不大的夫人,云鬢高聳,氣質高貴,眼角眉梢帶著一股凌厲之風。她身后左右兩邊坐了兩個婦人,看穿著打扮稍遜一籌,而且年歲稍大。一個看著眉目慈祥,身材微福。另一個卻黑黑瘦瘦,尖嘴猴腮,梳了兩個發髻,像牛角一樣從腦后穿出,傾斜著歪在腦袋兩側,偏又穿了身銀白的掐腰短褂,配了條長裙,全身都繡了藍色祥云圖案,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正瞇了眼掃視進來的人。這兩人的身份,容華估摸應該是妾侍之類。她們身后是四個婆子,外圍又是一圈丫環,每個腳下都放了一口箱子,規規矩矩的站著。
容華細細打量的時候,就聽牛角婦人咳嗽了一聲,厲聲問道:“穿青色衣裙的女子,叫什么,多少號。”夏雨荷碰了碰容華,容華才反應過來就是自己,連忙答道:“奴婢李榮華,乙等五十九號。”
“你太沒規矩了,進來就賊眉鼠眼的,問話也不趕快回答。不像話。我看你今年二十都有了,也來報名。”牛角恨恨的說,容華心里暗暗叫苦,也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不知好歹好奇心太盛,讓這個牛角逮了個正著。低了頭不敢說話。又恨她說自己年歲大,心想一百個我加起來也沒你這頭老妖怪年紀大。
幸好那夫人開口解圍,說道:“就她先來吧。”
就見后面的丫環彎腰從箱子里拿了什么,出來時候卻是用手帕蓋住的,緩步來到容華面前,背對著那三人,擋住她們的目光,把手帕掀開給容華看。容華恍然大悟,這是看著東西說話讓這夫人猜呢。
只見丫環手里捧了個抹額,給容華看了片刻,便又蓋上,轉身站回原處。那夫人問道:“不用說是什么東西了,就給我描述一番長什么樣子就成。可聽的懂?你若說出來名字,就不用再過下一關了。”容華心下竊笑,原本這東西她還真一時不能確定在這里叫什么名字,正好正好。
“回夫人,是黑色絲帛做成的條狀飾物,中間一顆很大的珍珠,兩邊有很多紅色的梅花,恩,一共有六個地方繡有梅花,但每個都不只一朵。奴婢只見過特別漂亮的官家夫人佩戴過類似的物品。”容華謹慎的開口,不敢用太細致的詞語,盡量讓自己的話符合自己的身份。
“這是六梅映雪的抹額了。說的倒是清楚。”那夫人說完,剛才過來的丫環屈膝行禮,掀開帕子說道:“是六梅映雪的抹額。”
容華心里一塊兒石頭落了地,偷眼看那牛角,見她繃著臉沒有表情。
“從最左邊的開始吧。你叫什么名字?”夫人又指最左邊的女孩,那女孩規規矩矩的答道:“奴婢叫王紅梅。是乙等一百一十二號。”
后面換了丫環拿帕子蓋了東西過去,容華不敢扭頭去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待那丫環回去。夫人點頭示意開始,只聽王紅梅磕磕巴巴的說道:“金黃色的,就像、像雞爪子一樣,但是很漂亮,比雞爪子漂亮。而且是好幾個雞爪子,纏在一起了。”
容華聽得莫名其妙,什么東西像雞爪子呢……
“這可猜不出來了,看看是什么。”夫人想了想,就轉頭沖丫環說。
那丫環拿開帕子,卻是一個金佛手。夫人忍不住笑道:“你說這是入藥的東西,可不就猜到了。倒是說的也像。”
王紅梅早已經紅了眼睛,等聽了夫人最后一句話,才咬了嘴唇沒有哭出來。容華暗叫僥幸,心想一個賤民女子,怎會知道佛手能夠入藥,說成這般已經不容易了。
又到下一個女孩,叫做王雪梅,是一百一十三號,那胖婦人插嘴說道:“這兩個是姐妹兩個,一起報名。”夫人點了頭,又有丫環過去。等了一會兒,就聽王雪梅說道:“紅色的,能吃。”她說完就沒了聲音,那夫人等了半天,忍不住問道:“這就成了?”
王雪梅忙說還有還有,卻半天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夫人恩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她突然喊道:“是了是了,長的就像她的頭一樣。”然后就聽牛角大喝一聲:“胡說!”王雪梅哇的就哭了出來,一旁王紅梅可能是姐姐,稍微董事,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時卻聽夫人笑道:“難不成是菱角。”
容華突然想起牛角的發型,可不正是像菱角一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旁邊夏雨荷也笑了起來,賤民女子本不懂事,有兩個人帶頭,就都跟著笑起來,牛角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反駁那夫人的話,憋紅了一張臉,狠狠的看了王雪梅一眼,又去盯容華,容華一愣,止了笑聲,低頭站立。
這時候聽那胖婦人說道:“雖然姑奶奶聰明猜了出來,這丫頭說的可不行。”原來是個姑奶奶,卻不知道怎么又回來管沐家的事情了。這姑奶奶恩了一聲,卻不接茬,也不管跪在地上的王紅梅,直接問下一個女子。那女子開口說話時聲音太小,所有人都沒聽清,夫人也懶得再猜,擺了擺手,直接過了。
第四個就是夏雨荷,她報了名字,那姑奶奶微微楞了楞,仔細端詳了她半天,這才示意丫環過去。夏雨荷看了東西,開口說道:“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吉祥之寶。”容華聽了,知道她說的是麒麟,只是這么不加掩飾,實在不像夏雨荷那么聰明的人做出來的事情。
姑奶奶微微笑了笑,卻不理她。跳過容華,問容華另一邊那姑娘的名字,答道叫做李秀姑。等看了東西,李秀姑開口說道:“是一個白底的,有藍花的,能裝水的,能插花的,圓的,”她語速倒快,連說了幾個詞,姑奶奶聽的直笑,說道:“我知道是瓶子了,你就該說說是什么樣子的瓶子,不要再在這個上繞了。”李秀姑楞了一下,停了半天,又說:“白的,圓的,藍花。上下兩部分,口子細細長長的,然后是一般粗的身子。”她又口不擇言的連說了一串,看著有些著急,姑奶奶恩了一聲,正待說話,卻聽李秀姑急道:“如果把她頭去了,就和她長得有些像。”
容華正在琢磨哪個長得像個瓶子,就聽牛角站了起來暴跳如雷道:“放肆!太放肆了!”容華心底一聲哀嘆,心想大媽你真是長了個大眾腦袋大眾身子,什么都能像你,就是你別不樂意了,搞不好這瓶子還委屈呢。
姑奶奶皺了皺眉,輕聲說道:“方姨娘也太不莊重了些,這丫頭說棒槌瓶像你,原本也沒什么錯。何況這棒槌瓶是咱們大明開國皇帝賜的名字,你恐怕還擔當不起。”
原來牛角果然是個姨娘,她不敢反駁姑奶奶的話,沒了聲響,容華一聽棒槌瓶就樂了,忍不住想太可惜了怎么就多了個瓶字呢。
姑奶奶轉身又朝李秀姑說:“這就是多事了,我已經知道是白玉藍色祥云棒槌瓶了。”
丫環屈膝行禮,答道:“回姑奶奶,確實是白玉藍色祥云棒槌瓶。”容華連忙看了一眼她拿的那瓶子,只十幾厘米高,細細長長的,白底藍花,確實有三分像方姨娘,恩,當然得去了頭。
接下來四個,要么是那姑奶奶猜不到,要么就是話都說不完整,也都沒什么結果。最后姑奶奶看了眼名冊,開口說道:“李榮華,夏雨荷,王紅梅,王雪梅,李秀姑。不錯,這撥到有五個人過了關。”
“姑奶奶,這王雪梅和李秀姑……”方姨娘拖著音調,等著姑奶奶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