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天上萬里無云,抬頭遠眺,好像能夠看徹遠古清澈的天色。微風習習,水面陣陣漣漪,那條水蛇偶爾翻上來閉了眼睛打個呵欠,一切都是午后懶洋洋的靜謐。
容華站在回廊上,安靜的看著它。這真的是一種自己不知道的生物,它丑陋,卻很友善。它有兇狠的目光,卻很膽小。它有腳,卻不能離水。它居然是食草的動物,并且它不會叫。想起這些,就覺得很是可笑。怎么外表如此相似的兩種生物,自己記憶中的鱷魚和這里所謂的水蛇,會如此的不同。
紫煙曾告訴容華,這種水蛇,很難活的下來。所以它們在短時間內成年并且大量繁殖,因為死的太容易。如此大的水蛇,可能只有這里能見到了。因為它是沐容雪歌剛懂事的時候,就捉了來養著的,到現在,已經十五歲。
真是奇怪的動物,和一個奇怪的人。
想到沐容雪歌,容華微微嘆了口氣。那天晚上當自己鼓足勇氣回擊了那番話語之后,他只是笑的更好看了。良久之后,才得意的說道:“我就是這樣的。可是我不難過,不愧疚,也不歡喜。你又能如何。”
所以那場戰爭,容華敗的徹頭徹尾。至此之后,見了沐容雪歌,自己都是繞著走的。咱惹不起,咱還躲不起么。雖然辛辛苦苦的一直就是為了接近他,好不容易到了頭卻發現不得不繞開這座埋了炸藥的大橋,心里未免舍不得,可是命更重要啊,還是命更重要。
左右容華在這個院子里,還是最沒地位的,臟活累活,沐容雪歌看不見的苦活,她都干了就是了。也正因此,那些個小丫環一時之間倒是也并沒有為難她。每日夜里容華也睡的死沉似的,再不去管他們點什么催夢香去。還好也就又過了幾天,那夏雨荷竟然就不再來了。除了沐容雪歌和富貴還天天半夜出去,這院子里到是安生了一陣子。
那天的事情,唯一高興的似乎只有富貴,他仔細照顧容華養好了傷,把她安排在離上房最遠,靠著院門這邊的一間偏房里。
容華也曾問起富貴那催夢香和夏雨荷的事情,富貴沉吟之后,還是開口說道:“催夢香,欲望愈大,傷害愈大。夏雨荷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她在享受的同時,也是很痛苦的。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好多,你沒見剛開始的時候,很嚇人。”
容華疑惑的看他,富貴才為難的說道:“之所以和你說,是因為我們公子說,”他斂了笑容,臉上有了幾分擔憂,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你起初的反應和夏雨荷似乎是一樣的。”
容華愣住。什么意思?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嗎?
富貴仔細看著她的表情,又開口問:“你,你想要什么?”
容華搖頭,不屑的說:“聽你們公子亂說。我自己不是能醒來的么。”她又好奇的問富貴:“怎么你和你們公子,就沒有被影響?”
富貴笑道:“我是屏了呼吸的。公子,自非凡人能比。”
容華翻個白眼,這是什么話?什么非凡人能比。卻聽富貴又笑著說:“你不要‘你們公子’‘你們公子’的,現在也是你容華的公子了。”
容華嘆氣,是呀。現在是我們公子了。
偏房的門打開,一個小丫環探頭探腦的出來,瞅見容華,躡手躡腳走上去推了一把,容華早就看見了她,卻裝著被嚇著了,捂了胸口半天才叫了句:“紅玉,你嚇壞我了。”
紅玉笑嘻嘻的說道:“你洗好衣裳了?還有金丹讓你煮的湯,綠柳讓你腌的青菜,她們可是等下就要查的。”
容華點頭,這都過去兩個時辰了,可不早就做好了的。這里本來活就不多,沐容雪歌又不喜搭理她們前去伺候。又白日里都是出去的,不是陪著老爺夫人,就是同著外面的公子哥們去玩,就算念書,也是到前面老爺的書房邊上專門設置的書社里去。
所以都是院子里的姑娘們沒事想了出來的一些玩意。紅玉正是和她住一屋的小姑娘,也是打雜的罷了,才十四歲,話多,人也直爽,起初頗是勢利,但是處久了,倒是沒什么壞心。容華偶爾給她夜里講幾個改良的童話故事,小姑娘就立刻來了勁兒,天天晚上纏著要聽,倒是讓容華省了不少的戒備。
容華見左右無事,又想自己從那日以后過了近兩個月,一直小心翼翼沒敢出去。現在有了這個空子,便想去看看小花。
湊到紅玉耳旁說道:“我想出去一趟。東西都做好了的,姐姐們問起來,你可給我攔著。就說我被秋紅姐姐叫走了。”
紅玉楞了一下,用手刮了容華鼻子說道:“不害臊,你是什么東西,還巴巴的要說秋紅姐姐叫了去的。”
容華笑著抓了她的手,解釋道:“就說是干點苦活,反正姐姐們人好,也未必計較。要不你看這府里我還知道哪個的名字,想出去可也沒的說。或者你給我說一個,你說一個?”
兩個人正鬧著,紫煙已經睡了午覺起來,開門罵道:“鬧騰什么,擾了我的覺。”
容華忙跑過去幫她穿衣拾掇。這些天夜夜哄了紫煙給她畫梅花,又翠屏一走,她的地位自然高了起來。而且看大夫人的意思,一時半會也不預備再給這院子配個大丫環過來。所以紫煙可謂一人高高在上,每日都順心順意的,便對著容華,也好看了三分。
容華看她并不是真的生氣,便干脆陪笑說道:“紫煙姐姐,我想出去看看可好。整日里悶在這院子里,連府里什么樣子都不曾見過。”
紫煙哼了一聲,卻說:“你去惹些事回來,我可兜不了,還是乖乖院子里呆著吧。哪來那么多小姐心思,就忘記自己是誰了。”
一旁紅玉突然笑道:“紫煙姐姐忘記了,今兒個宮里宴客,主子們幾乎都去了。不如紫煙姐姐讓我們都出去玩會兒吧,反正這里就是你說了算的,姐姐怕什么。”
她這是明顯的幫容華說話了,紫煙探了她一下,罵道:“死丫頭,整日里沒見做什么活計,嘴倒是越來越利索了。罷了罷了,省的哪天又說我是個不通人情的,你們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紅玉吐了吐舌頭,拉了容華就往外跑。待出了院子,這才慢慢走開,容華笑道:“謝謝你幫了我忙。”紅玉搖頭說:“哪里是幫你,只是才想起來,今兒個可是紫煙姐姐的生辰,我得去弄好的禮物回來。要不又落在人后了。”
容華一呆,紫煙的生辰?那自己豈不是也要備好禮物才行。
紅玉同她走了兩步,便朝另一邊去了,說是去能出府的婆子那里看看,可有什么淘換的東西。容華本也不準備和她一起,兩人便分了開來。
一路來到黑屋子里,卻見大門是朝外鎖上的,從門縫里看去,眼前一畦畦的果蔬早就沒了,都是黃土。院子里空空蕩蕩,也沒有一個人,荒蕪沒有生氣的模樣。她想了想,左右看沒有人,便從墻上攀了進去,剛跳到地上,就聽石頭大聲喝道:“什么人!”
說著扛了一把鐵鍬出了屋子,待看清是容華,哐當一聲就把鐵鍬扔了,叫著容華姐就撲了上來。后面李大哥也扛了東西出來,又笑著站定了。
容華抱了她,兩人笑說了幾句,這才問她小花怎么樣。
石頭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姐姐進去看吧。”
容華忙進了小花的屋子,屋子里一股霉味,地上的小花歪斜的躺著,頭發雜亂,呆滯的目光里閃爍著一丁點光亮,看著容華。
容華強迫自己堆滿笑容,心里輕輕說道,小花,我來給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