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亂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亂行
“……”蘇綰沉默。怎會不清楚呢,她心里清楚地很,只是不敢確定而已。為成大業不擇手段,而她只是無辜地成為了一面盾牌,為蘇洛陵擋下所有明刀暗槍。
她又嗟嘆,廖管家是死有余辜,但是一想到是蘇洛陵親手所殺,總在心頭隱隱感覺到了一陣痛心。他在言辭之間根本不打算向她提及關于蘇園的任何事情,在他眼里,或許自己只是一面單純的盾牌而已。
自己在蘇園內體嘗到的,又豈止是那番逝去的明爭暗斗,還有無時無刻對纏繞在身邊的那些秘密的困擾,更還知道了什么叫心動與心痛。眼下,她只希望蘇洛陵能將諸事都說個明白,也好教她知道,自己究竟為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做盾牌,守護他的人生。
可是他絲毫沒有這份意思,反而字里行間還透露著一股逃避。
她苦笑,被繃帶纏護住的眼睛里早已濕成一片。
好像知道她哭了似地,蘇洛陵輕輕抬手在她臉龐上撫摸:“怎么了?”
蘇綰搖頭:“沒什么,可能乏了。”
蘇洛陵便又將她輕輕放到自己腿上:“那就小憩一會兒,待蘇棋將飯做好了,我叫你。”
“嗯。”
地面有一股大地復蘇的味道,聞之心緒便漸漸歸入平靜。
“蘇洛陵,當日在紅玉丘行刺我們的,是不是廖管家指派來的?”她問道。
“嗯?時已境遷,還問這個做什么?”他沒有回答,但似乎也并沒有否認。
蘇綰的心揪起來,這么說,是自己真的冤枉蘇墨了?可是那支珠花她又分明承認下來是她的呀!是了,蘇墨性傲,面對冤枉她不會據理力爭,只會冷冷地隨你自己去想,她即便承認也并非一定是她心里的話。面對冤屈,她選擇在心里嘲笑,而非解釋說明。
換言之,她是不屑向自己解釋。
她究竟有沒有殺白月,也成了個謎題。而今她想到這些,是不是晚了呢?
“今日初幾?”
“十三……”
十三——離元宵就只剩下兩天,而自己已遠離柳州四天行程的路,即便她現在返回,也來不及救蘇墨了。
蘇綰難過地一把揪起蘇洛陵在衣服,咬在嘴里分外痛苦。到頭來,她還是把蘇墨給害了!
狠狠捶打一下蘇洛陵的大腿:“都是你害的。”
“嘶……”蘇洛陵蹙眉,立刻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蹂躪,“我害什么了?”
蘇綰被這么一問,頓感覺自己實在可笑,怎么能將責任都推到蘇洛陵身上去呢?于是就抽出手來,不再言語。
吃罷晚飯,蘇綰同蘇棋回到馬車里睡,蘇洛陵同于中正在外守夜。
一夜繁星如眼,張望人間。幾顆流星劃過,瞬間隱飛到地平線上,仿佛在天際炸起一團煙火。舉凡天落隕石,必遭人間災劫,而這個是否預示著這原本太平的天下,轉眼就成狼煙烽火的天下呢?
又走了幾日,蘇綰渾然不覺時光的流淌,這一路來已似麻木了一樣。尤其是掐著時間算到蘇墨刑期已到,就更是將滿腔的郁結都悶在了心里。
這日因為藥石傾盡,幾人便首次到了一座小鎮上。
蘇綰在車內兩耳只聞街市繁鬧,不禁心里更加蕭索。問身邊的蘇棋:“這么熱鬧,是到哪兒了?”
蘇棋半個身子都探到了車外頭去,果見外面兒人頭攢動,各色盤龍繡球噴火唱曲兒碎大石的把戲正沿街走藝。立馬嚷起來:“姑娘,咱們趕上廟會了哩!”
蘇綰知道蘇棋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想她近段時間也悶壞了,就說到:“下去陪我走動走動可好?”
蘇棋當然是歡喜異常,忙對外頭騎著雪影的蘇洛陵說道:“二公子,姑娘想去外頭走走呢!”
蘇洛陵眉頭一蹙,心覺不妥:“我們只是來鎮子里采購些藥材治你姑娘的傷,還是不要亂走動的好。何況這兒魚龍混雜,仔細將你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沖散了,屆時要找你們恐就犯難了。”
蘇綰想想蘇洛陵的擔憂不無道理,此刻他們該行事低調些,才不至招人注意。若自己的眼睛能看得見,倒也不值得多慮,看來還是乖乖呆在馬車里算了。
蘇棋不無失落:“哎……可惜了這么多好玩兒的。咦……那不是那個馬販子嗎?”。
馬販子?蘇綰頓時想到了方晉:“哪個馬販子?”
馬車正到了一處醫館停住,蘇洛陵下馬進去買藥,交代于中正看顧住蘇綰。
那街市里確實有幾名馬販子遛著馬兒到處吆喝買賣,可是因為人多,一閃眼蘇棋看到的人便不見了。蘇棋猛地揉揉眼睛:“呃……興許是奴婢看錯了,不是那日賣給姑娘白馬的馬販子。”
蘇綰一時被吊起來的心又瞬間跌入了谷底。若是遇見方晉,那想必黃葉也在這兒,這樣甚好,可以當即就將蘇棋黃葉留在此處,也省得蘇棋再為她受苦。往后的事情誰知道呢?跟著蘇洛陵做的都是些涉險的事情,自己也就罷了,無辜搭上蘇棋的話,怎教她心里能好過呢?
可是聽到不是方晉的時候,心里著實難受,竟有點想念起他那朗朗大笑。他為人豁達爽朗,不拘泥禮數,與蘇洛陵的沉冷比較起來,簡直就像是太陽一樣可愛。哎,可是此生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履行彼此的那個三年之約呢?以往因為不覺得自己會離開蘇園,所以三年之約守得。可是現在跑了和尚還跑了廟,不知道屆時方晉見到人去樓空的蘇園大殼子時,會不會氣得一把火再將蘇園燒個底朝天呢?
這時蘇洛陵似乎買了藥出來,鉆進馬車要親自為蘇綰換藥。
蘇棋在車里都呆得快長香菇了,這一回見蘇洛陵要替蘇綰換藥,連忙準備了一應東西之后,就央著外頭的于中正一起去瞧瞧這鎮里的廟會如何。
于中正被磨地實在沒法子,在外頭稟道:“公子,蘇棋姑娘說要為綰姑娘買些兒女兒家的東西。卑職……”
“你去吧,仔細別出了何岔子。”蘇洛陵頭也不抬,專心將蘇綰纏在眼睛上的繃帶一圈圈拆下來。
“是。”
蘇綰聽于中正陪在蘇棋身邊,心里也十分放心:“謝謝。”
“謝我什么?”蘇洛陵笑道。
“謝你現在懂得體恤他人了呀!”蘇綰誠心一笑,記起當初蘇洛陵說還有半柱香的時間讓她在留香書屋拾撮細軟時,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他那拽地二五八萬的嘴臉。
相處的日子如水淙淙,她無意之中有了諸多變化,而他自然也在潛移默化之中有了些許改變。
將繃帶拆開之后,蘇綰的眼睛就有些朦朦朧朧地看見絲光亮,眼前人影模糊,正低頭調制藥泥。她很想張大眼睛來看,看清楚離開蘇園之后自己走過的地方。可是眼睛經過外邊兒的刺目光線一蟄,就又不得不閉上了。
“別急,再過段兒時間就張得開了。”蘇洛陵安慰她,又將新涂藥的繃帶一圈圈纏在她的眼睛上,“只是當時被煙熏地太厲害,恢復起來慢了些。”
蘇綰點頭,也知道只能如此。
換了藥,蘇洛陵陪著在馬車里坐了會兒,跟她說了些街面生什么模樣啊,都有些什么人之類的話。他是怕蘇棋不在,無聊了她,于是便頭一次做起了這種差事,講得實在不怎么樣。
“離我們的馬車十步遠正過來一名穿青衫拉馬的男子,嘖嘖……那還是四匹亢龍馬……”
“亢龍馬?”蘇綰噌地起身趴到窗邊兒,“在哪兒?”
蘇洛陵輕輕撥動她的腦袋:“喏,他已經從馬車旁走過去了!”
“方大哥!”蘇綰心扉雀躍,止不住呼叫起來。
方大哥?蘇洛陵心中一跳,立刻將蘇綰拉了回來。
“你干什么?”蘇綰頓時不高興,蹙著眉也不知道瞪哪個方向。
蘇洛陵臉色有些發白:“沒什么,只是……不想旁人發現我們在這兒。”
蘇綰心中雖有氣,但也以為他說的是實情,于是只能生悶氣兒。可蘇洛陵這會兒卻捏了把汗,心里剛才流竄過一股異常怪異的情緒,只是聽著蘇綰親昵叫喚別人方大哥,才沖動將其拉回來的。
正巧于中正帶著蘇棋回來,神色焦慮地將蘇棋扶上馬車,又對著蘇洛陵的耳朵小聲嘀咕。
蘇綰這幾日因為眼睛不方便,聽覺分外靈敏,聽到于中正的只字片語:“皇上前幾日已經不行了。”
蘇綰一震,心道這已是前些日子的消息了,因為他們總是在偏僻的地方行路,所以也不大打聽得到什么,這會兒聽說皇上前幾日就不行了,那么時值今天的話,恐怕早已……那么臨王夫婦究竟如何了呢?
太后有意自立為皇,皇上一死她為防變故定會先下手為強,除掉幾個最視為威脅的王侯。不知道臨王是不是在其列當中。
蘇洛陵沉吟道:“先上路,日夜兼程,三日之內必要到達北園。”
“是。”
一時間氣氛便鼓脹起來,蘇綰也將碰見方晉的事暫且擱到了腦后,不時想著太后如果發現臨王最為親昵的蘇園舉家消失了,會作何想?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好像倒顯得是臨王的人心虛遁逃了。
蘇洛陵的釜底抽薪,得需要多少人陪葬?
馬車一下子快起來,在街道上馳東騁西,轉眼就已到了郊外。蘇棋也一直沉默語。
蘇綰奇怪:“棋姐姐怎么了?”
蘇棋這才將一包買來的梅餅塞到蘇綰手中,支支吾吾地道:“姑娘,這是于大人買的梅餅。方才奴婢……好像在賣梅餅的攤兒上看到黃葉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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