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猶豫
第一百七十二章猶豫
想起那個高大的身影曾經親手將靈簪交給她。并勸她離開這里時，于藍的心就從未有過的寒冷。是的，哪怕踏破鐵鞋，她終是找不到一個親人，因為他一直在躲著她，還妄圖驅逐她。
父親，這個字眼，在她心里漸漸成了一個自私的代名詞。
“于藍？”華啟光透著暖意的手掌按住于藍的肩膀，“找到了嗎？”。
于藍沒抬起頭來，渾身僵硬，給不了任何反應。
華啟光陪著靜靜坐了會兒，看人來人往，臉上都帶著一股風塵仆仆的倦意。許久之后，他才抬起一只手，想慢慢摟住于藍的肩膀，可正是這時，于藍的大衣口袋里一陣“醉此間”的鈴音。
兩人都愣了一下。
于藍反應過來，抹掉眼淚掏出手機，看來電顯示是“陳老師”，心里就莫名躁動了一下：“喂？陳老師？”
“于藍，你見到你爸爸沒有？”
“……”于藍咽下一口氣。忽然換了副輕松的嗓音，“見了，見到之后才上飛機的。”
陳老師在電話那頭欣慰地笑：“那你什么時候也過去呢？”
“呃……”一股鼻酸沖上眼眶，她盡量克制住自己的淚意，佯裝著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暫時不會過去。呵呵……”
“哦——”陳老師沉默了一下，“對了于藍，你過來福利院一趟吧，你爸爸留了件東西給你。”
“東西？”于藍第一反應就是靈簪，立刻跳了起來，“好，我馬上過來！”拉起華啟光就往外頭跑。
靈簪靈簪，如果你真的存在，她于藍寧愿回到的永興王朝去。這個世界太冷了……至少在那邊兒，自己還有一點別人需要的價值。
華啟光被拉得踉蹌幾步，飛快抓穩于藍的身體：“出了什么事兒？”
于藍把他塞進駕駛室，自己繞到副駕駛室坐定：“啟光，帶我去福利院……我爸爸留了東西給我。”
華啟光眉頭一皺，極其包容地道：“好！”引擎發動的聲音隨音尾拔起，雪弗蘭立刻朝市區里行駛而去。
入夜時，城市的五色燈光里矗立著座座水泥森林，天空灰蒙蒙不見片光，大地卻通城璀璨閃耀，宛如一座日不落帝國。
低調的輕音樂回響在車廂內，于藍倚靠著椅背，雙目緊閉。手中的錦盒在瑟瑟發抖。
華啟光一臉疑惑，看著她手中的錦盒在車外五彩斑斕的燈影之中閃出一絲詭異：“呃……為什么不打開來看一下。”
于藍張開眼睛，遲疑了一下。不，這個盒子與自己先前拿到過的一模一樣，里邊鐵定是靈簪無疑。可是——拿了靈簪之后，自己馬上會出車禍，她不能再次連累華啟光內疚，阻礙他的后半生。所以，她必須馬上離開華啟光。
她慢慢扭過頭看向窗外，細雪飄飄灑灑了一整天，此刻路兩邊兒都堆了一層細細的灰黑色雪水，看起來與這個閃耀著狂放恣意與奔放熱辣的城市那么地不匹配。
錦盒表面的一層素色絲絨有著像雪一般的溫度，漸漸融入到于藍的手掌里。她看到他們停車的地方，正好有一家西餐廳，門口的泊車員看了他們好幾眼。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跟華啟光共進最后的晚餐的想法。
“啟光，今天陪了我一天，謝謝——我，想請你吃頓飯，賞臉嗎？”。她輕輕勾起手指將遮住面龐的劉海夾到耳后，換了一張笑臉看華啟光。
華啟光錯愕：“你什么時候跟我這么客氣了？”
“……”于藍淺淺笑著，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此刻看著華啟光會覺得那么疏遠，仿佛自己離開過很久很久，“朋友之間的禮數，自然是應當的。”她說道，言辭里有刻意的疏離。
華啟光的臉色轉為蒼白，慢慢勾動一抹僵笑：“好，去哪里吃？”
怕自己隨時會出意外，于藍不能選擇其他地方。她將手指一指旁邊的那家西餐廳：“就那里吧……”
華啟光苦笑，她居然連挑剔都懶得挑剔了，隨便找間餐廳就刻意打發他。他在心里有些自嘲，不過馬上下了車，替于藍開門。
兩人就隔著一段縫隙，各自懷著心事朝那間西餐廳走去。
幽暗曖昧的浪漫燈光，折射高腳杯里鮮紅欲滴的紅酒色澤。那些波光閃動，印在于藍的眸子里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絕傲。可只是恍惚一下，她就從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變成了一朵守望雪山之巔的雪蓮，極其與這里昏暗模糊的氣氛不融洽。
華啟光也懷著心事，呆呆盯著手里的杯影，吃到一半的七分熟菲力牛排，正溢出一兩絲紅彤彤的血影。
兩人都沉默著不說話，錦盒被放在兩人中間，格擋住了對方的某些知覺。
于藍怔怔看著錦盒，想到如果自己今夜就重新回到永興王朝的話，那么——自己的身子該怎么辦？上次是讓華啟光給火化了，造成華云英無尸還魂，也不知道她那個時候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去。既然老天讓她重新再來一次，她就必須保護好自己的肉身，免讓華云英重蹈覆轍。
她抬起眼。兩眼直勾勾盯著華啟光：“啟光……我們認識——十年了吧？不少字”
“十年零兩個月二十八天……”華啟光打趣，妄圖活躍一下兩人之間的氣氛。
但是于藍只是淡淡扯了一抹笑：“記得這么清楚……”
華啟光的臉色黯了黯：“嗯。”于藍的反應讓他覺得口舌無味。
“你一直是我最親的人……”她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此刻如果提及“死”這個字眼的話，會不會使華啟光有所懷疑。她閉了閉眼，決定還是說下去，“所以——我如果發生意外的話，你一定會處理好我的后事的，是嗎？”。
“于藍……”華啟光蹙眉，“你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很煞風景嗎？”。
“呃……”的確！于藍被這么一說，心頭頓時沉地發慌。
華啟光將十指交叉在一起，認真地道：“當然，你的事，我一定會辦好。”
于藍錯愕了一下：“那么，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請你務必要答應我。”
“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將我火化——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是真死，我可能還會醒過來……其實……其實是這樣的，我怕我自己不是真死，你知道活活被焚化的感覺有多恐怖嗎？呃……”于藍扶額，不知道自己的邏輯使自己說了哪些話，腦筋全部都打成了結。一坨坨堵在一起。
“呵呵……”華啟光卻笑了起來，莞爾道，“你怎么突然說這些？”
“……”于藍閉上眼睛搖頭，“這是真的，啟光，你一定要答應我。”
看她認真的表情，華啟光不得不低下頭妥協：“好吧，我也希望你不會死。”
有了華啟光的保證，于藍總算將華云英的來處安排妥當了。她吁了口氣，躺進寬大的沙發里，仔細思索還有哪些沒有考慮到。思考間忽然有人當頭倒下來一杯冰水。將她澆地立刻跳了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一個身著灰色套裝的女人低下頭拼命向她賠禮。
于藍本欲發作，但是她向來是人敬她三尺，她還人一丈的，看對方如此有誠意道歉，她只好作罷：“沒事……”
“于藍，先擦一擦！”華啟光疾步過來，遞給她一張紙巾。
她接了過來，感謝地笑笑以回應。
那女人隨即蹲到地上，于藍這才發覺撒了一地的文件，于是也蹲下來幫她一起撿。
“實在不好意思，我東西拿得多，又想喝冰水……”女人抬起臉向于藍解釋。
電光火石之間，于藍愣在了原地，手中撿起來的文件再次滑落到地上：“你……你是……”一口呼吸堵在胸口，她震愕地幾乎要全身僵硬。
女人詫異：“小姐，你……”
“怎么回事？”男人如霜一般的嗓音在兩個人的頭頂徘徊，“你怎么搞的？”
“對不起老板……”女人苦著一張臉，顫巍巍地站起來。
于藍抬頭，頓時感到一種如雪山般的壓迫感朝自己排涌過來：“蘇洛陵？”她大呼出口，更加愣住。
“蘇洛陵？”男人冷笑，微微瞥她一眼之后就再不理她，轉首斥責正趴在地面上到處收攏散亂文件的女人，“明年開始，你就不用來
了！”
“嗚嗚嗚……老板，不要……”女人蓄滿眼淚，抬起一張可憐兮兮的臉哀求男人。
“……”于藍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措手不及——為什么？雖然是西裝革履，一身現代裝扮，但是他的五官乃至一顰一笑氣質呼吸都是蘇洛陵啊！還有地上的這個女人，一臉哭相，不是蘇棋又是誰？
她一下跌回自己的沙發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一個溫溫的女聲傳來，高跟鞋的輕叩聲停在于藍身側。
于藍再次抬頭，感到一陣目眩神暈——那張美麗精致到無以復加的臉，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是瓔靈！
“老公，你別怪她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說著就幫地上的女人一起整理文件。
老公？兩字如悶雷一聲一聲直擊于藍的心房。他們，竟然是夫妻？他們是夫妻！于藍這才意識到，自己千方百計要回永興王朝去，是多么幼稚愚蠢的舉動。蘇洛陵有瓔靈啊，蘇洛陵的心里一直有瓔靈啊，她如果再次回去，豈不又成了一樁多余？
第一百七十二章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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