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心計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解鸮

鸮為貓頭鷹的學名,俗話又叫“報喪鳥”,這安陽王取名兒的頭等意思便在此,意為入陣即死,等著做白事吧。然而貓頭鷹又不是白日里活動的動物,因為它的眼睛對光線太過敏感,于是只在夜間活動。那么,是不是這陣法的破門,其實是在鸮陣的眼睛部位?

蘇綰在鳥腹中來回走動,那些人又隨之來回游移,感覺自己真就像是被只巨鸮吞進了肚子里似地。她知道,自己一旦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短兵相接,就意味著再沒有思考的時間,只能聽天由命了。于是將靴子里的匕首握在手中做好準備,這回子哪怕是要削了這只“鸮”的腦袋,也要走出去才行。

腦袋?蘇綰渾身一激靈,對了,貓頭鷹的眼睛只能看到前頭的視野,而對于左右的情況卻只能以扭轉腦袋來調整。這么說來,其實鸮陣的破門就在脖頸之間,只要誘其變陣,哪一處始終不動就能判斷是眼睛,眼睛之下必然就是脖頸。

她陡然振奮了一下,雖然自己解陣的方式有些令古人啼笑皆非,但好歹是讓她理出條思路來了。于是咬著牙舞起匕首,開始率先挑起陣中干戈。

一瞬間所過之處槍斷矛鈍,排成陣的那些個士兵未曾料到蘇綰手里的匕首如此厲害,若非自己及時避讓,早被開膛破肚永垂不朽了。

蘇綰手肘其實已經悠著許多了,每每匕首刺到對方身體近前都會稍稍收勢,以硬生生劈斷對方的兵器為止。其實手下分量自己也控制不好,也不知有沒有傷到人,不過這種情況也由不得她多想。

眾人都被蘇綰手中這把匕首嚇了半天,亮慘慘一過就覺手中的兵刃一分為二,好不容易回過神,蘇綰卻已經閃身到別處去了。這般靈巧的身影,得益于蘇洛陵素日教的舞劍吞吐之術以及如何使得自己身子融合太虛意境之法。她平常對這東西無什么大的興趣,大多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不過好歹蘇洛陵親自陪她練過幾遭,沒想到這會兒自己融會貫通起來竟如此神奇。配上短兵匕首,猶如如虎添翼,在鸮陣中大大倒騰起來,幾要忘了自己是破陣來的,而不是來哪吒鬧海的。

這幾經試探之后,蘇綰終于察覺到離自己正北方向的幾人始終都未出手。只是引領龐大的鸮身隨蘇綰移動。她立刻就將手中匕首一轉,挺身反撲北面兒,對面人立馬提盾格擋,可誰知蘇綰身子如魚一般“唰”地就閃到了旁邊,眾人傻愣之際她又是一個反身直刺那幾人南面下來的“脖頸”——那幾個長得十分扎實噸位十足的漢子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匕首就從藤甲中劃過,“嘩嘩嘩……”數聲之后相繼赤成光膀子。

這關節的地方一旦受到騷擾,許多人就開始自亂陣腳起來,嘴中大嚎著露出了破門。蘇綰趁機一滾就從人堆里翻了出來,在地上踉蹌地起身一看,她是最早從鸮陣中逃出來的。

安陽王一見蘇綰從鸮陣中滾出來,臉色立馬鐵青,指著她道:“滾出來的是誰?”

旁的人一瞧:“稟將軍,是蘇小萬。”

“快去瞧瞧死了沒……”話未完,就見蘇綰好端端地站起身,還四下顧忌張望,好個生龍活虎。當場就氣得胡子都險些打結。

蘇綰的神經卻并沒有多少松弛,因為先前說的,是以為他們三人共同對付一個鸮陣,于是只商量了一個對策。這會兒成了他們每個人對付一個鸮陣,其結果可想而知。蘇洛陵與方晉自不必她擔心,她就是擔心自個兒會成了安陽王的出氣筒。

有些愣在了當場,看看安陽王此刻也瞪著虎眼瞧她,頓時有些想直接暈過去的感覺。她總不能將貓頭鷹長貓頭鷹短的話說給他聽一遍吧?不少字

閉了閉眼睛,蘇洛陵亦從一邊的鸮陣中殺出了條血路沖出陣來。見到蘇綰時大驚喜色,撲過來抱住蘇綰:“綰綰,你出來了?”

“咳……”蘇綰立刻推開他,“安陽王……”提醒他此刻場合。

蘇洛陵是鮮少會犯這錯誤的人,頭腦冷靜到有時候會認為他壓根沒腦。不過這回子見到她安然無恙竟會如此雀躍,以至失了一貫的準則,蘇綰說實話還有些偷偷樂呵。

安陽王一見蘇洛陵也出來了,立馬跳了起來,問旁的人:“這人又是誰?”

“這個……卑職一時還認不出來……”

場面頓時鬧騰,校場如同是蟑螂集體競走似地,到處都是那些閑散的排陣之人療傷笑鬧。

安陽王臉都綠了:“方校尉呢?怎么還不出來?你瞧瞧他營中的人都出來了,怎么自個兒身為校尉卻還沒出來?”

“多謝將軍關心。”方晉說著就從陣中滾了出來,彈了彈衣上的灰塵沖安陽王咧嘴一笑。

三個巨陣頃刻毀滅,看著那些個排陣的士兵到處“哼哼唧唧”的,安陽王的火便不住地往眼睛里冒:“將這些個沒用的東西統統拉去軍法處置。”

蘇綰頓覺不妙,慈悲心起,阻道:“將軍不可。”

安陽王見她是第一個從陣中逃脫的人,早對蘇綰留了心眼:“為什么不可?本將說的話算數還是你這無名小卒說的話算數?”

蘇綰對安陽王朝令夕改的為人頗為不滿,更加疑惑于蘇泊生究竟寫了什么要緊的東西,必要親自交到他手里去。不忍那么多人為他們三個所受累,于是道:“將軍息怒,請問將軍為何要處置這些兄弟?”

安陽王眼高于頂,負手見天:“陣型遭破,成了廢陣,漏洞百出還有何用?陣是廢陣,人自然是廢人了。”

“將軍之意,但凡參與此陣的,都應受軍法處置了?”蘇綰反問。

安陽王膈應了一下,說是老姜辣,自然也有幾分自我盤算的腦筋。蘇綰的話已問得如此淺顯,是將火往他自個兒的身上引,一旦自己說了是,那他這個立陣之人豈不成了最該處置的人了?

想到此處,頓時對蘇綰生了滿腹郁氣。但是眾目睽睽,自己又不得臺階下,如何才能圓了自己的話呢?

蘇綰笑了笑:“自然是要罰的了。將軍要罰,而且要重重地罰,罰他們必須完善陣型,鍛煉體能,務必使鸮陣能出奇制勝,攻敵不備。”

安陽王起先還擰了股神聽了前半段想吐血,這會兒聽完整句話后立馬就緩下了神情:“你說的極是,本將也是這個意思。來人,都拉下去好生養傷。”

蘇綰見安陽王瞬間改了主意,便大大松了口氣兒:“將軍若看得起,我哥倆愿為鸮陣盡綿薄之力。”

“你們?”安陽王又仔細看了看蘇綰身后的蘇洛陵,嘖嘖了幾聲,“你大哥頗像本將的一個故友。他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