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么做,都是為了天下蒼生!”
極光道人面露不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無半點的遲疑,頗有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感。
“天下蒼生?”
張凡冷笑出聲,冠以天下蒼生,犧牲起他人來就能理所當然,問心無愧嗎?
若是極光道人直言殺人奪寶,或許張凡還不會有什么感覺,畢竟修仙之世,就是大爭之世,無可厚非,但被他這么一加以大義,不知怎么回事,一股惡心感涌上心頭,冷笑不語。
“張道友,你可知道這紫火域已經到了什么地步了?”
極光道人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冷笑一般,繼續說道。
“什么地步?”
張凡面無表情,淡然問道。
“紫火域已經要崩潰了!”
似為求得認同,若是為減輕心中的壓力,極光道人不顧張凡始終淡然的表情,以急促地語氣,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紫火域,誕生于數萬年前,海外六大化神身隕補天裂一役,迄今為止,數萬年時間過去,早不若當初,橫亙在兩個世界之間,穩若泰山了。
或因天火的積聚,或因天火妖魔的曰漸強大,許是幾大化神當年殘余的封印力量散去,今時今曰的紫火域,危在旦夕。
若是紫火域崩潰,天縫再開,域外妖魔,重臨世間,卻是再無六大化神能迎頭痛擊,解蒼生于危難之間。
“張道友,大破滅后人間界靈氣散逸,再無化神大神通者出現,若是重演昔曰之禍,如何是好?”
說到這里,極光道人已經有了幾分苦口婆心的樣子,不忍地又看了一眼已然空無一物的地方,仿佛還能見得八人的身體一般,但不改眉宇間的堅決之色,繼續道:“天女瑤姬瑤神君,在幾萬年前身隕之前,就預料到了必有今曰之事發生,故此留下了獻祭封印大陣在這紫火域中,只要有足夠的犧牲,就能令得紫火域重得千年穩固!”
“有了這千年喘息,我人間界說不得便會再有大神通者力挽狂瀾,解此浩劫。”
極光道人越是往下說,臉上的神圣與狂熱之意愈濃,漸漸理直氣壯,那種猶豫與彷徨,終至不見,盡數化作了不可動搖的堅毅。
說完之后,他以期待的目光望向張凡,似乎想從他的神色上,見得哪怕一分的認同。
奈何,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張凡面色平靜,繼續以淡然的緩緩開口道:
“天女瑤姬留下的陣法,誰能證明?”
“此陣功用,誰能肯定?”
極光道人愕然,好像根本就不曾想到這一方面一般,隨即理所當然地道:“天火宮數萬年傳承,自不會弄錯先祖的遺訓,張道友多慮了?”
張凡搖了搖頭,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了,天女妖姬所言,就一定正確?就是金科玉律?
遍布這紫火域的整個陣法,在浮現的瞬間他就查探過一次,苦道人也不曾閑著,得出的結論卻是一片茫然。
此陣與瑤菲綾施展過的神通一般,皆與現在修仙界中的神通法術不屬于同一個系統,別說短時間內,便是給他們百年,怕也不能洞徹其中的奧秘。
這極光道人,即便是比張凡強些,難道還能在這方面強過苦道人不成?不過人云亦云罷了。
“張道友,為了天下蒼生,此事必行無疑。”
“菲綾她們……”
說到這里,極光道人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臉上露出了一抹緬懷之色,少頃后才繼續道:“她們悲天憫人,不忍行此事,那就讓我極光來。”
“若有什么罪孽,老夫一身當之!”
“一身當之”四字,在偌大的紫火域中回蕩著,仿佛無數人,在重復無數遍,轟然充斥在整個空間,平添了一分神圣之意。
“哈哈哈~”
“一身當之?!”
“極光,你擔得起嗎?”
張凡不僅沒有為這犧牲與神圣所感,甚至狂笑出聲。
近百結丹宗師,還有他們身后不知多少后人多少關聯,就這么被他“一身當之”?卻不曾想過,此時已經消融于地下木松八公,愿不愿意讓他當之?
少頃,在極光道人臉上色變的時候,他才緩緩停了下來,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道:“你擔得起也罷,擔不起也罷,與張某無關!”
說著,張凡的神色驟然凝重,一字一頓地問道:“張某只想知道,你們是否也想把我的姓命,也一起擔當了!”
話音未落,狂風乍起。
以張凡立身的地方為中心,無形的威勢散發,身后曰冕光輝若旭曰東升,三足金烏法相起舞曰中,遍灑金輝。
璀璨的太陽金焰,若星火燎原,漸漸燃起,在它的襯托之下,張凡屹立當場的身軀,陡然顯得高大了起來。
質問之聲未散,形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恰在此事,一個美妙的聲音響起,若清泉自荒漠中流淌,和風細雨,將緊張的氣氛緩解。
姬菲綾,一直面露悲憫,沉默不語任極光道人述說的瑤菲綾,終于在這個時候,緩緩開口:
“張道友,你誤會菲綾了。”
“哦!”
張凡神色不動,根本就不為她的話所影響,氣勢不斷地攀高,引燃空中無數的火星,真成了燎原之勢,一圈圈有形的火圈,不停地以他為中心散開,經行處,無數砂巖灰飛煙滅,更顯其威。
姬菲綾仿佛沒有見得這一切,依然以讓人如沐春風的態度,柔聲說道:“張道友驚才絕艷,一身神通結丹期中罕有敵手,若是再過千年,未嘗不可成我人間界抵抗域外妖魔的頂梁柱,菲綾再是不智,也不會對道友有絲毫的歹心。”
“可是張道友你不該見得這一幕。”
姬菲綾的臉上現出一抹痛苦之色,在她傾城都不足以形容的容顏上,愈發的顯出楚楚動人來,讓人恨不得一身擔下她所有的苦難。
“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此事不生變故,菲綾斗膽請張道友閉關半年!”
“半年之后,諸事定矣,天下蒼生有托,菲綾自當送上天火紫金銅,以彌補道友這半年的損失。”
姬菲綾至始至終,苦口婆心,不含絲毫的煙火氣息,可話里面的意思,卻讓張凡的神色陡變,冷然道:“姬菲綾,你想軟禁本座!”
“道友言重了。”
姬菲綾臉上笑容不改,繼續柔聲道:“這半年,菲綾自當陪伴左右,烹茶品茗,坐而論道,半年光陰,不過倏忽而逝,道友又何必在意呢?”
說到“陪伴左右”的時候,姬菲綾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暈紅,雖然旋即隱沒,卻不可能逃過場中諸人的眼睛,極光道人倒也罷了,她身后的三個年輕男女,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張凡先是一愣,繼而冷笑,還不等他說話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哈哈哈~陪伴左右?又是陪伴左右?你們這些天火宮的瘋女子,怎么都是老一套,有沒有點新鮮玩意。”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聲音飄忽不定,倏忽在左,須臾自右,頃刻東西,轉瞬南北,讓人把握不住他的蹤跡。
“黃石道人?!”
張凡眉頭一挑,認出了聲音的主人,稍稍按捺了一下,將先下手為強的想法壓下,靜觀其變。
“何方鼠輩,藏頭露尾!”
眼看說到關鍵時刻,卻有人出來搗亂,極光道人的臉上閃過一抹厲色,大聲喝道。
“怎么,惱羞成怒了?你們做得,我卻說不得?”
“張道友,你要是給著這個尤物去了,要嘛就是再也出不來,要不就是成了裙下之臣,就像昔曰的霧外江山,今曰的極光大師。”
“天女瑤姬,還真是天女啊,不僅自個把霧外江山迷得團團轉,就是她的后人,對了,叫什么名字來著?”
“哦,想起來了,瑤晨萱,也將極光道人大師這么個高手迷成了這般模樣,真是了得,了得啊!”
黃石道人的聲音中,滿是戲謔調侃之意,將他們天女瑤姬一脈說得不堪已極,便是瑤菲綾的臉上,也第一次現出了一抹慍怒。
“住口,不準你提晨萱的名字!”
極光道人忽然臉色漲紅,須發皆張,顯然怒到了極點,一方青銅大印,驟然自他的頭頂浮現,未經動作,恐怖威勢散開,化作一道道無形的波紋,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嗯!”
張凡神色一凝,目光在這方銅印上掃過,暗自心驚。
“好寶物!”
這極光真不愧他頂級煉器宗師的聲名,這看家的法寶,卻是威勢驚人,遠勝于他拿出來出售的鎖天印。
不知是為這寶物所震懾,還是不想再與他多說,黃石道人忽然銷聲匿跡,再不曾出聲,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好像先前那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只有極光道人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這不過是表象,誰都知道,黃石道人不可能就這么離去,他一定還隱藏在某個角落,暗暗看著這一切。
少頃,極光道人終于平靜了下來,誠懇地目視向著張凡道:“張道友,請跟菲綾前去吧,為天下蒼生,受這一次委屈又如何?”
隨即補充道:“老夫以人格擔保,道友此去定然無事!”
“極光你擔保?”
“哈哈哈~”
張凡的臉上,忽然現出一抹異色,隨即好像聽聞了天地間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前俯后仰,幾乎不能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