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耳邊傳來一陣鐵鏈的響動,隨在龐大管事身邊的幾個得力助手,把一扇鐵板自地面上掀了起來,放到一邊,一個約有五米深,六七米長的地下通道便映入了眾人的眼瞼。
這條地下通道是斜的,大約與地面成四十度角,墻壁的兩側掛著好幾盞油燈,隨著風的涌入,左右搖擺,而且有一股腐酸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本能的皺了皺眉頭,林敬之后退了一步。
“誰?”守在地下的人聽到了響動聲,大聲喝問。
將鐵板掀開的幾人中,有一個壯漢身材高大,足足比林敬之高了一頭,兩條胳膊有平常人的大腿粗細,聽到問話,甕聲甕氣的回道:“是俺,大管事與二爺也過來了。”
一聽這壯漢的回話,林敬之就知道此人定然是個憨厚之輩,不然也不會把主子的名字擺到大管事的后面,當然,憨歸憨,也應該是個有把子力氣,手腳武功不錯的人,否則大管事絕不會經常把他帶在身邊。
下面的人聽到主子也來了,趕緊跑出來兩個,見到林敬之,便單膝跪在了地上,“奴才陳虎見過二爺,玉姨娘。”
“奴才陳豹見過二爺,玉姨娘。”
“起來吧,帶我下去看看。”這二人腰間都挎著鋼刀,面相長的有幾分相似,而且都姓陳,不用問也知道定然是兄弟倆。
陳虎陳豹聞言趕緊站了起來,彎著腰,閃向了兩邊,把路給讓了開來,先前那個掀鐵板的大漢則大跨了幾步,當先走在前面帶路。
進入斜斜的通道,前行了幾步,林敬之就覺著頭有些發暈,想來是因為這里通風設施比較差,氣味難聞的緣故,玉姨娘落后他半個身位,蒙著面紗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因為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她比較小心,雙眼來回轉動在四周打量的同時,幾乎快貼到了林敬之的身上,以防不測。
“奴才見過二爺。”地下還有一個大門,是用大腿粗細的椽木釘制而成,很結實,已經被打了開來。
兩個林家護衛打扮的下人,不待林敬之走近,就跪在了門的兩邊。
沒有回話,林敬之只是擺了擺手,就直接走了進去。
這間地下室很大,進了這個大門后,眼前便豁然開朗,這個類似于房間主廳的地方,長足有四十多米,寬也有近二十米,中間有幾個兩米左右的土柱子,應該是在挖地下室的時候,怕給挖塌了,故意留下來的。
地下室內光線還不錯,除了有十幾盞點著的油燈,上方還挖有好些個孔洞,陽光從那些孔洞中照射下來,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圓形的亮點,除了能照亮,這些孔洞另一個作用便是促進空氣流通,以保證地下室內的人不會被憋死。
“二爺,奴才這就把那幾名犯事的人帶過來。”陳虎見大管事給自己打了個眼色,趕緊上前說了一聲,然后對著幾個同伴一招手,一起走向了地下室的最里邊。
地下室的兩側挖有很多單間,用來囚禁犯了事的仆役下人。
“二爺,老奴一共抓了六個人,有四個人拿了月姨娘娘家人的銀錢,幫忙散播了消息,您看待會問過以后,應該怎么處理?”龐祿上前一步,開口詢問。
林敬之明白,別說是用重刑懲罰,就是殺了這些下人,官府也不會找他的羅嗦,可他是現代人,卻下不了如此狠手,“等我問過以后,再說怎么辦吧。”
龐大管事應了一聲,后退半步,平凡的臉上沒有半分變化,但卻似是在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
陳虎陳豹離開不久,就與幾名同伴拖著兩個人走了過來,林敬之一眼望去,心肝猛然一跳,瞳孔收縮,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只見被拖過來的那兩個人手腳上戴著鐵鐐,披頭散發,身上布滿了用皮鞭抽過的斑斑血痕,衣衫早已破爛不堪,渾身上下臟臭無比。
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林敬之向左側小跨了一步,正好擋住了玉姨娘的視線。
玉姨娘從小習武,自武藝有所成就以后,就混跡于江湖之中,別說這兩人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就是腦袋四肢都被人砍了,鮮血橫流,她也不會皺下眉頭,不過見林敬之這般體貼入微,心中仍是升起了一抹小小的感動。
多久,已經有多久沒人這般細心的關心過自己了?
玉姨娘神色一陣恍惚,就算是兩個師兄,也因為她性格堅毅倔強,不拿她當弱女子來看待,稍稍猶豫了一下,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移動,就這么站在了林敬之的背影當中。
那兩個仆從昨天晚上顯然吃了不少的苦頭,被幾名護衛狠狠的摔在地上,碰到了傷口處,這才痛哼一聲醒轉了過來,抬起頭,二人見林敬之竟然站在面前,左邊那個當先反應過來,趕緊開口求饒,“二爺,奴才知錯了,求您饒了奴才一命吧。”
“二爺,奴才也知道錯了,不該貪那點銀錢幫惡人做事,奴才家中還有六十多歲的老母親,和一個七歲多的女兒要照顧,求求您,就饒了奴才這一回吧,下輩子,奴才愿意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右邊那個努力的挪動著身子,想要跪下來,但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邊求饒間,臉上已是沾滿了鼻涕眼淚。
林敬之望著有些不忍心,可偏過頭看向龐大管事時,龐祿卻輕輕搖了搖頭,然后就閉上了眼睛。
即便沒有閉上眼睛,龐祿的眼神中,也是淡漠的沒有絲毫感情。
“你們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嗎?”林敬之回過頭,輕聲詢問。
“說出來了,奴才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了。”躺在地上的兩個仆從聽到問話,趕緊連連點頭。
仔細的瞧了一眼,林敬之才發現,這兩個仆從不但身上有傷,手指處也是鮮血淋漓,右邊那個要更慘一些,十個指甲,竟硬生生被拔掉了七八個,十指連心,這得有多疼啊?
眼角輕輕抽了抽,林敬之轉身便走,他實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那兩個仆從見狀連忙強行掙扎著,又哭又喊的大聲求饒,不過卻被身旁的護衛撲上去,死死的按在了當地,一直等林敬之的身影出了斜道,龐祿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冷聲道:“人這一生有很多錯誤是不能犯的,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這件事牽連到了林敬之的身家性命,這還了得?盡管這幾個人只是拿了銀子散播了幾句謠言,并不知道事情的內幕,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害的林家的當代家主憑白無故的重病了多年,這后果太嚴重了。
所以這幾個人,龐祿是不會放過的,“好了,別哭了,日后林家不會虧待你們的家人!”留下一句話,龐祿也抬腿離開了地下室。
身后,是一陣陣悲慘的哭嚎。
急步走了出來,被外面稍帶涼意的晨風一吹,林敬之才好受了一些,胸前不那么悶的慌了,說實話,真要算起責任,這幾個人還真是罪該萬死,因為真正的林敬之,已經死了!
不但死了,他們還因為幾許銀子,就害得自己的主人重病了好幾年,為此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二爺,您早間不是說今天還有大事要辦么?”玉姨娘一直跟在林敬之的身后,見他一臉的不忍,想要勸兩句,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勸,就索性提醒他一句,打算把他的注意力引開。
林敬之不笨,自然猜的出玉姨娘是為自己好,強自一笑,道:“嗯,今天的確是有大事要辦。”
等龐大管事走了出來,林敬之隨意吩咐了幾句,就與玉姨娘領著幾名護衛,匆匆走出了林府,直奔北城,前屯田管事張嘉的府上。
這一兩天,蝗災就要爆發了,他必須與張嘉商量好,一起去荒地那邊認真的勘探一番,順便把張嘉手中那張圖紙的不當之中,修改修改。
上了大街,林敬之在酒樓提了些上好的酒肉,然后依著記憶,在北城左拐右轉了好半天,終于來到了張嘉的大門口,
“待會我與張大人有要事商談,你們去外邊吃些早點,再來門口候著。”
林敬之對著幾名護衛說罷,扔過去幾塊碎銀子,以前這些打賞下人,掏錢買單的事都是由侍墨來做的。
幾名護衛應了一聲,就樂滋滋的退了下去,這幾塊碎銀子,足夠他們到酒館好好吃上一頓酒菜的了。
“嘭,嘭,嘭”像上次一樣,這回仍是林敬之親自上前,敲響了張家的大門。
“誰呀?”一個老者的聲音,從院內響了起來。
這個聲音林敬之很熟悉,正是上次開門的那個白發老者,“老大爺,是晚輩林敬之,請您開下院門,晚輩找張大人有要事相商。”
隨著他聲音的落地,院內傳來的腳步聲,明顯加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