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聚會,來到這里的是北大的學生,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都曾是無數知青中的一員,他們都曾在邊疆在農村度過一段艱難的日子。好些人李思明都認識。
大家談論的都是知青返城后的種種不幸:某某不幸遇難,留下雙親無人照顧,又某某靠在街道辦工廠里糊紙盒艱難度日,所得不夠糊口。
客觀地說,參加聚會的他們是返城的幸運兒,不過他們并沒有忘記還留在邊疆的兵團戰友。事實上,1978年是知青政策發生最重大變化的一年,這一年的年底國家知青政策開始發生重大轉變,但此時政策還沒有太大變化,但是矛盾的激化開始顯露。一些人通過正當或非正當的手段回了城,但能上學的只是少部分人,但有相當一部人回城后過得相當艱難,微薄的工資可以忍受,但當家庭中的發生不幸的時候,生活立刻會陷入困境。而那些在“上山下鄉”過程中嚴重受傷、致殘、重病甚至死亡的知青,他們的家庭則更加困苦。
別的人暫且不說,李思明知道自己兵團戰友秦言武,自從倒在了黑土地上之后,他的妹妹又不幸染上重病而逝,留下雙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張建華也是一個例子。
當年去北大荒時,在列車上遇到的陳誠和李思明的朋友徐大帥是這次聚會的兩位發起人,他們希望采用募捐的方式,給予困難知青家庭一些物質上的幫助。
“你叫我來,就是來捐款的?”李思明問道。
“當然,在我們這些人中,你可是拿工資的人!不要告訴我你沒有一點同情心?”徐大帥說道。
“捐款是沒問題!問題是憑我們這些人,能湊多少?一千還是一萬?大家都是窮學生,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嘛!”
“那你說說有什么辦法?”陳誠插嘴道。他當年是建設兵團三師的,離李思明他們六師并不遠。但是李思明對他的印象深刻,此人極富有組織能力,現在他也是北大的學生,對李思明的種種傳聞倒是挺了解的,也很佩服。
“這關鍵就是捐款人數的問題,人多了就可以籌措到更多的錢吧?”李思明說道。
“那我們可以號召北京所有高校當過知青的學生,大家都來捐款。”陳誠說道。眾人也都贊成。
“這樣好。”徐大帥說道。
“好是好,你們想過沒有你們以什么名義號召大家過來?別人為什么會掏錢,光靠口號是沒有用的,再說了,大家這次捐款了,還有下次嗎?”
“那我們組織嚴密一些,廣泛發動返城知青。財務公開,請別人擔當監督,一分錢也不浪費,花到什么地方都公開,讓大家掏錢都掏得明明白白的!”陳誠接道。
“至于名義嘛,對了,現在外國電影挺受歡迎的,一到晚上大家都發了瘋似的往電影院跑。我們可以組織大家看一場電影,收的費作為善款。這樣可好?”徐大帥建議道。
“不錯啊,徐子健,這個主意不錯。思明你說呢?”陳誠開心地說道。
“是不錯。不過現在人家電影院自己都忙不過來呢,你們難道不知道嘛?電影院售票窗口每天半夜就有人排隊。人家干嘛會讓你們放映?”李思明說道。
“這到也是。嗯,那我們自己組織義演,阿明當年你導演的演唱會就很不錯嘛,會寫又會編會導。”徐大帥忽然想到了這件事。
“對啊。你們當年搞的演唱會,當年我們三師也看過,非常不錯。思明這次就這么辦,導演非你莫屬了,人手、場地我們負責!”陳誠也附和道。
“我看我們干脆把這件事搞大,擴展到整個北京高校,讓所有的人參與進來。大家很久都沒有進過劇院了,我們要是搞起來,一定很火。”有人說道。
“好是好,不過陳誠你和大帥要做好準備工作,首先這件事要政府部門批準,不然政府以為我們要搞武裝暴動,那可不好!現在涉及到知青的事情意見太多!”李思明見大家都同意,也只好再當回苦力。
“沒有問題。”陳誠和徐大帥保證道。
他們倆人雖說滿口應承,但是事實上這其中的過程可謂是千折百回。有人擔心他們會有什么政治問題,會出什么亂子;有人說他們是沒事找事;有的則說這是讓政府難堪。不過陳誠和徐大帥各自的社會關系網挺廣的,在蓋了無數個章,拜訪了無數的部門,文化部門、知青辦、民政部門、宣傳部門都一一找過,磨破了嘴皮,寫了無數個保證書之后,演唱會終于得到許可。
剩下的事要看李思明了。演唱什么呢?這是個重要的問題,要有吸引力,還不能偏離主題。他和陳誠、徐大帥兩位知青聯誼會自封的正副會長討論后,決定以70年以來的中外流行耳熟能詳的歌曲為主,當然反映知青的歌曲不可缺少。
確定了內容,剩下的就是唱歌的演員了。這個時候兩位正副會長就發揮了他們的號召力,向各高校發出號召。知道了這次演唱會及舉辦的目的,立刻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許多人報名參加,幸虧李思明專門找了地方作為接待室,不然還沒法招架。
陳誠和徐大帥兩人每天端坐在桌了后面,一本正經地考察應試人員的才藝,頗有后世導演全國海選的味道。好不容易確定了人選,李思明又忙著利用晚上時間排練,好在這些歌曲都是現成的,直接拿過來用。
楊月和徐麗,還有張華三人也參與進來,這分擔了李思明的不少工作。即便如此,李思明還是被搞得暈頭轉向:有的人在人多的時候就緊張,一張口就跑調;有的人站在臺上如同木頭人一樣,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臺風。李思明心里嘆道:這導演真不是那么容易當的!想當年自己邊看晚會邊罵,根本體會不到導演的艱難。其實這是李思明的要求太高,非要有高水準,音樂、布景、配舞都要好看,大家也不是專業演員,哪能達到他的要求。直到請來專業文藝人員來指導,才解決這個問題。
白天他有自己的工作,但他并不覺得這次演唱會不重要,相反地他還很重視。能為知青做這些事情,也是自己的心愿。也許只有知青更了解知青吧,當國家的力量還無法給予更有力的幫助的時候,那就獻上自己的的微薄之力吧!
演唱會設在北大禮堂,這也是兩位會長大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來的。一些人在他們的組織下,開始做一些準備,服裝、道具、音響、門票的印制,樣樣都需要他們想辦法,忙得焦頭爛額。所以的人都滿懷激情的工作,而他們本身也許是最需要幫助的人。
而北京各高校的學生正翹首以待,人們紛紛打探著消息,有人已經開始打聽什么地方能買著票。票價不貴,和在電影院看一場電影一樣。但是物以稀為貴,演唱會的高尚目的不說,單就演唱會這種藝術形式在此時的京城,已經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電視臺也被吸引了來。當電視臺的某位張姓處長親自看過彩排現場的時候,意識到這臺晚會的水準不錯,如果錄制下來,一定大受歡迎。兩位會長大人看電視臺來訪,無比興奮,都是喜歡出風頭的人物。李思明卻提出了意見:
“張處長,我們歡迎你們來拍。不過我們有一個要求。”李思明向兩位會長打眼色。
“你說吧,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們能辦到,決對沒有問題。”張處長說道。
“這樣吧,我們這次演唱會是義演,當年常香玉義演籌款給志愿軍捐戰斗機,我們雖然沒有她的偉大,但是我們性質是一樣的,也是個公益活動。你看,能否在貴臺宣傳一下,擴大一下影響力,這樣我們也可以籌得更多的善款。”李思明說道。雖然電視機是稀有的高檔耐用品,但是能利用一下還是要用一下的。
“你說的是廣告吧?這個不太好辦吧,這在全國沒有先例啊。”張處長有點為難,他說的沒錯,只有到了1979年3月9日,上海電視臺才播放中國第一條電視商業廣告——“參桂補酒”;同年的3月15日,中央電視臺首次播出外商廣告“西鐵城——星辰表”。
“張處長,我們這個不是商業廣告,是公益廣告,性質是不同的嘛。這樣吧,你們就以普通新聞的形式播出,客觀報道嘛,就說某某演出將在何地何時舉行,舉辦的目的什么的。這樣也算不上廣告,這樣可好?”李思明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中國虛假新聞的始作俑者。
“這樣啊,我回去匯報一下,應該可以。”張處長說道。
“阿明,你鬼主意真多啊!”徐大帥和陳誠異口同聲道,他們光顧著個人光輝形象了,沒想道這里面還有這個門道。
“知道嗎?這就是宣傳。保證還未演,就先火起來。”李思明吹噓道。
在緊張排練半月之后,在萬眾矚目之中,這次名為“知青之夜”演唱會終于開始了。禮堂里座無虛席,過道上都擠滿了人。這當中有下過鄉和未下過鄉的學生,有下過鄉的工人,也有知青家屬,他們都是慕名而來。望著臺下黑壓壓的人頭,大家心里都既興奮又緊張。
雄壯的《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讓人回想起那激情燃燒的歲月。詼諧的《偷雞謠》讓人在微笑中流下熱淚。頗為貼近主題的布景讓舞臺更具人文魅力,匠心獨具的燈光設計讓看慣了千篇一律演出的觀眾大飽眼福。
林森是第一次這么正式上臺演出,在當知青時,他曾是文藝隊中的一員,但他從來沒有在這么多人面前演唱過。努力的吸了幾口氣,平靜一下心情。當他開口唱下去的時候,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他仿佛看見自己的過去,在黑土地中艱難向前,又仿佛看見困難知青家屬在收到他們的幫助之時開心的眼淚。
沒有動人的歌喉,但真摯的感情卻是誰也無法阻擋的。
沒有傲人的身材,但有最認真的專業表演精神。
演唱會取得了成功,唱到高潮時,觀眾隨著演員一起高唱。兩位會長今天出了風頭,頻頻露面,感謝國家、感謝領導、感謝戰友、感謝觀眾。他們還時不時的在臺上念還在農村和邊疆的知青發來的電報和知青來信,這也是李思明想到的,在前世看春節晚會,主持人一念電報他就上廁所,不過在這里倒是挺有用的。當宣布演出結束的時候,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的掌聲在禮堂中長久地回蕩。
兩位會長工作挺細致的,他們啟用了一個由公職人員、教師、知青和知青家屬組成的監督組,負責所有的財務帳目,每一筆收入和花銷的錢都公布出來,讓觀眾不僅看了一場好的演出,還有了一種看得明白的感覺。
曲終人散,三人坐在舞臺的地板上,今天累壞了。
“還有下次嗎?”李思明問道。
“當然!”兩位會長異口同聲說道。雖然很累,但是卻很興奮。
“我可聽說,你們向別人保證過:下不為例哦!”李思明笑道。
兩位會長大人泄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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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上面有不少知青歌曲,蠻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