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全是官兵,我膽戰心驚的跟在尉遲澈身后出了風月樓,不敢講一句話。行至一輛馬車前,尉遲澈停下,利落的上車。我站在車面前不知道該怎么辦,和車夫傻傻對望。
“上來吧。”車上傳來仙樂,這仙樂出自一度讓我害怕要死的人。
我千辛萬苦的爬上車。車內真黑,連車窗的簾子關得死死的,我一時看不清楚東西,摸索著想找個地方坐下。可是好像這馬車的內部很大,我怎么摸也摸不到類似板凳的東西。正當我東抓西碰之時,車身沒有預兆的猛然動起來。
慣性的作用就這么發生了,沒有可以拉或者靠的東西,腳下踉蹌一步,身體往前一倒。我閉上眼,做好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的準備。片刻之后,卻發現自己撲到一個人暖暖的身體上,一陣淡淡的香氣自那人身上傳出來。我先是陶醉了一會這個香氣,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然后呆住,車內只有一個人,那么……
我掙扎著站起來,穩住了身體,趕緊道:“奴婢該死,沖撞了皇上,請皇上恕罪!”
黑暗中完全看不到人,他也不出聲,我只好乖乖站在原地,兩手四下偷偷摸索,希望能抓到一個可以拉的東西,免得又摔到。這古代的馬車設計也太不合理了,完全沒有扶手一類的東西,要是乘車的人坐累了,想站都不可以,我在心里暗暗抱怨。
忽然,一只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前一拖,腳下打個趔趄,然后我跌坐在了車座上,身邊有一個人——尉遲澈。
依舊是沉默,我現在比剛剛站著還難受,忐忑不安,心中琢磨,宮女私自出宮真的是那么嚴重的事?或者是泠瑤求他來找我?他老人家竟然親自大駕光臨。而且今天尉遲澈的表現也太奇怪了,不言不語。罵我責備我都好些,沉默算什么啊。特別是在黑暗里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的沉默,像在拍鬼片,我覺得我都要得心臟病了。
好吧,山不過來,我就過去。耐不住寂寞的我硬著頭皮道:“皇上,那個…我不是故意不回宮的,是路上人流太多把我和如花她們沖散了,我找不到回宮的路,所以……還多虧了風月樓的小倩姐姐肯收留我一個晚上,不然我現在一定是在街頭流浪!”
“迷路也能迷到青樓里去?還恰巧遇著了據說這花街里最難一見的頭牌姑娘?而且偏偏人家還肯熱心的收留你?”尉遲澈終于開了金口,一連串的質問拋向了我。
“那個…我……”
“我?在朕的面前還理直氣壯的說‘我’?”尉遲澈跟吃了火藥一樣打斷了我還沒囁嚅完的一句話,聲音讓人寒冷刺骨:“一個個都尊卑不分,前朝后宮都一個樣,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朕?還有沒有規矩?”
前朝?我心中一動,是不是那個氣焰囂張的安平王又怎么了?這孩子在前朝又受委屈了?心中憐憫倍升,壓下的其他情緒,用輕松的語氣道:“皇上心情不好啊?奴婢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保證精彩!”然后不等他再說什么,便講開了:“從前有個皇帝叫康熙,他幾歲的時候就登基做了皇帝,而朝中呢,有個位高權重的大臣,為大清王朝立下怪汗馬功勞,被譽為滿清第一勇士的鰲拜,對康熙的王位構成了嚴重的威脅……”
關于歷史上的康熙究竟是怎么鏟除鰲拜的我沒有關心過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鹿鼎記中康熙和韋小寶除掉鰲拜的事情,所以就講了這個。
“小桂子和康熙就這樣聯手把這第一勇士給除掉了,本回就到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平時在紫云閣講故事講多了,結束語總會情不自禁的帶上這一句。
尉遲澈半晌沒說話,我心中七上八下,萬一自己沒講到關鍵點上,會不會死得很慘啊!良久這家伙才來一句:“素妍,朕真的不知道說你是聰明呢還是糊涂。有時候講話做事笨得可以,沖動得讓朕懷疑你是怎么在皇宮生存下來的;有時候卻又能看透別人心中所想一言切中要害,還冒出很多出其不意稀奇古怪的點子,能讓很多難題迎刃而解。”
“哈哈。大智若愚嘛!哈哈…”我得意的笑,自戀的話不經大腦就跑出來了,說后又后悔,于是趕緊找其他的話說:“我剛剛講的故事還不錯吧,皇上聽了心情可是好一點。”
“這個故事不錯,也算是說到朕心坎上了。”尉遲澈的聲音拽拽的:“甚至,和朕有些不謀而合了。只是,朕的身邊可缺少一個‘小桂子’。”
“這有什么關系!”我大咧咧的道:“沒有小桂子有小妍子嘛!”
尉遲澈沒有搭腔,我納悶,正想開口詢問,卻聽見他平靜的聲音傳來:“安平王是朕六歲登基的時候的攝政王,積勢已久,黨羽眾多,朝中的勢力不可小瞧。他為人城府頗深,平日很是小心,有一幫高手貼身保護,據說有人去暗殺過他,均以失敗告終。”
尉遲澈停了停,沒想到他就這樣向我講明一切。我沒有出聲,心里揣測,原來他也派人去刺殺過那個安平王,只是太直接了,沒點鋪墊怎能刺殺成功。
尉遲澈接著道:“近幾年,朕在朝中也還是豎立了不少親信,比起你說的康熙那時候的勢單力薄好多了。只是,安平王見朕勢起,非但不收斂,還越發放肆,目無法紀。小妍子,你看這情況該怎么辦?”
最后一句話讓我欣然一笑,道:“安平王見皇上強大起來,緊張是不可避免的,這種情緒的外部性…外在表現就是在你面前擺起權威,說難聽點叫倚老賣老,怕皇上不聽他指揮了,提醒皇上還有我安平王在朝中坐鎮。就像父輩對不聽話的孩子說‘別以為你翅膀長硬了就可以飛了’一樣的。”
尉遲澈輕輕笑笑,然后道:“說重點,現在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皇上還需要問小妍子怎么辦嗎?皇上已經是心知肚明了吧!”我賊賊的笑道:“扮豬吃老虎唄!”
這次尉遲澈終于開懷笑說:“扮豬吃老虎?你是指讓朕扮豬?你好大的膽子啊你!”
我嘿嘿一聲,道:“要是皇上不喜歡,就叫韜光養晦!不過我還是覺得扮豬吃老虎好啊,形象生動到位。”我沉思一下又道:“除了示敵以弱,還可以去挖挖墻角。”
“挖墻角?”
“就是收買人心,除了中立的大肆拉攏,更要從敵方那邊挖些較為松動的轉頭過來,為我們這邊添磚加瓦。俗話說得好‘只要鋤頭舞得好,哪有墻腳挖不倒?’,比如……”
“比如云麾將軍宋青,據說不久前安平王和他討論兵權問題不歡而散。是這樣的嗎?”尉遲澈的反應那是相當的快,又笑道:“這個朕已經布置了不少了,只是你說那個挖墻角朕沒能明白過來。你用詞能不能通俗一點?”
通俗?還要怎么通俗?我講得就是最通俗的了。我郁悶的道:“皇上自然是運籌帷幄,是我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