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船艙,陽光沒到這里就被阻劫,空氣中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惡臭,角落里幾朵不知名的蘑菇在瘋長,艷麗而有毒。
這里是劃分給挑夫平休息的地方,平日里卻沒誰會來,挑夫大多寧愿睡到甲板上都不愿意住這,除非是狂風暴風,實在沒辦法。
今日天氣晴好,船艙卻有兩個客人胡憂和耿學書。耿學書是被胡憂扶到這里的,一路哼哼唧唧似乎受了重傷,其實他啥事沒有,一進船艙整個人就立馬精神起來。
“怎么樣,我這戲演得還成吧。”興奮讓耿學書暫時忽略了環境的惡劣,像小孩子一樣想要得到胡憂的夸獎。
胡憂把眼一瞪,指了指艙外,示意耿學書隔墻可能有耳,哪怕是這個破地方就算是給錢都沒什么人愿意來,胡憂都不允許大意。大意失荊州呀,這樣的例子已經太多太多。
耿學書面色一整,收起得意,一臉嚴肅。今個這戲他是演得不錯的,可為何而演,他到現在都還不是很清楚,不過以他對胡憂的了解,這其中必有原因。
“記住,我們現在都是重傷。”胡憂壓低聲音提醒道。
耿學書用力點頭,剛才他確實是得意忘形了,做為一個優勢的內衛隊隊長,應該時刻保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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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憂有意激起其他挑夫的不滿,為的就是這重傷的身份。再有兩天,船就要進去無光城,這是胡憂第一次從水路進入這黑暗帝國的都城。當然,這不是重點,更不是胡憂作這出戲的原因,胡憂扮重傷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繼續留在船上。因為按胡憂探聽到的情報,這船上的客人會在進入無光城前下船,挑夫也一樣,那里是最后一站。旅客都沒有,挑夫自然也就沒理由再呆在船上。
“是為了混入無光城?”耿學書猜道。無光城已經軍事管制,進出都相當的困難。可是以他們的能力,要想進入無光城還不需要出此下策吧。
“不,是為了留在船上。”
耿學書異樣的看著胡憂,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三小姐?”
人不風、流枉少年,男人有幾個不喜新厭舊的,出來辦事的同時順便獵獵艷也是可以的,只是那個三小姐……
耿學書倒吸了口涼氣,胡憂的口味沒這么重吧。
三小姐義氣。對人也還不錯,可一點女人味都沒有,比起紅葉和黃金鳳那跟本就是一個天上仙,一個地底泥,難道說胡憂是大魚大肉吃膩了,想弄點草根爛樹皮吃吃?
“瞎琢磨什么呢。”胡憂沒好氣的在耿學書的腦袋上敲了一下,道:“知道黑暗航運嗎?”
耿學書一驚,他算半個做情報的,怎么會不知道黑暗航運。這可是黑暗帝國勢力最大的非國有勢力之一,等同于古代的鹽幫漕幫。
“你說的是手下大小船只幾千條,幫眾號稱數十萬的黑暗航運?難不成那三小姐是總把子將世水的女兒!”
相傳將世水也是苦寒出生,白手起家創立黑暗航運。四十歲才喜得一女,捧在手心如寶貝一般摸不得碰不得。
“不對呀,三小姐頭上還有兩個哥哥,再說她也不姓將。”耿學書正佩服胡憂為大義而犧牲自我。突然想起事不對。將世水的女兒怎么可能像一個男人婆親自和三流九教的人打交道。
“你想到哪去了,真是的。”胡憂對耿學書的想像力真是無語了。
三小姐當然不姐將,而是姓孫。雙名桂花,她的父親叫孫一帆,早年間曾經救過將世水的命,很得將世水的信任。胡憂打探到孫桂花每次出航回到無光城孫一帆都會親自來接,胡憂假裝重傷留在船上,為的就是會會這個孫一帆,再想法借孫一帆和將世水搭上線,如果能把將世水拉到反戰陣營,那對這一次的行動,乃至今后的所有動作都是有極大幫助的。
“原來是這樣。可這是不是太曲折了。再說我們兩個挑夫而已,孫一帆會理我們嗎,難不成你要對他表明身份?”
胡憂搖頭道:“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孫一帆是什么想法,不能過早的表露身份,要想和他接觸,只能另想辦法。”
“你干脆直接告訴我怎么做吧,我知道你一定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耿學書知道自己猜不透胡憂的心思,干脆不費那個腦子去猜。
“有些下三濫,卻也只能這樣了。”胡憂嘆了口氣,把他的計劃告訴耿學書。
耿學書恍然大悟,“怪不得要裝成重傷呢,原來是要這樣。行吧,那我們就這么干,不過這事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要是讓他們知道這些都是你安排的,那可結下大仇了。”
胡憂瞪眼道:“你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
孫桂花確實是有些意氣,看胡憂和耿學書全身有重傷,在船客和挑夫都下船后也沒有趕他們下船,依然讓他們在艙里養著不說,還讓人給他們送飯。
大船并不會因為多了胡憂兩個人就改變航線,依舊按計劃進入無光城。耿學書看準了機會也溜下了船,胡憂則繼續呆在船艙里,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事時證明,胡憂的情報是非常準確的,船一到岸,孫一帆就親自來接三小姐孫桂花。行船不比開車,出去一趟少少也得幾個月的功夫,孫桂花這次也有一百多天沒見老爹,稍微打扮就急急出迎。
按慣例,接下來父女二人要好好的在船上吃一喝,聊聊過往,交流交流感情什么的。可是這一次,他們并沒能如愿,一顆子彈打破了所有美好的氣氛。
“那個示警的是什么人?”孫一帆也是風里浪里走過來的人物,雖然那顆子彈只差一點就打在他的腦袋上,他卻很快就平靜下來。關于兇手,自有手下會去追查。
“是船上的挑夫。”孫桂花感激的遠遠看了眼胡憂道。剛才要不是他叫了句‘小心’。孫一帆過得了過不了今天真的是很難說呀。
“挑夫?”孫一帆皺了皺眉,按規矩這會船上可不應該還有挑夫。雖然這個人剛才給他示警,可是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老江湖的孫一帆意識到這其中怕是有事,細細的問起胡憂的來歷和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孫桂花自然是一五一十的有什么說什么,這船上船下都是孫一帆的老部下,她就算是有心瞞著什么,孫一帆也一定能查得清清楚楚。再說一邊是自己的父親,一邊不過是看著可憐而暫時收留的挑夫,幫誰不幫誰那還用考慮嗎。
“這么說還有一個?”孫一帆一使眼色,馬上有手下去艙下查看。
下艙的手下很快回來報告。另一個挑夫正在艙中養傷。
“看來不是他們。”孫一帆喃喃道。子彈是從岸上打的,示警的在側邊,另一個在艙里,肯定不是他們干的,他們要有那個本事,做殺手都可惜了。
“父親,你懷疑是他們刺殺你?”孫桂花這才反應過來孫一帆在想什么。
“不是他們。”孫一帆搖搖頭道:“你去把那個示警的叫過來,再怎么說人家也救了我們一次,有恩是有報的。
孫一帆能有今天的地位。和他的義氣分不開。因為義氣,孫一帆幫將世水擋下致命一擊,差點丟掉自己的命,因為義氣。他才有匯集一幫過命的兄弟。孫桂花在他的影響下,雖是女兒身,卻一樣像男人一樣有義氣。
胡憂被領過來,并不像孫桂花像想中的唯唯諾諾。而是不卑不亢,明知道孫一帆是什么人,他也很是淡然。只是他身上臉上那些明顯的傷痕,讓他的淡然少了幾分韻味。
“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挑夫,以前不是干這行的吧。”孫一帆讓胡憂坐下邊道。
“才入的行。”胡憂回道。
“那入行之前呢?”孫一帆很有興趣的問道。
“之前,算是什么都做過吧。”胡憂笑笑,露出一絲無奈。
“看來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呀,不想說就不說吧,今天你可算是救了我一命,在這里,我敬你一杯。”
一杯酒下去,孫一帆又熱情的給胡憂滿上,借喝酒的功夫,孫一帆左一句右一句的,把想知道的問題全都在胡憂的身上‘敲’了一遍,弄到了他想到的‘真相’。
“說吧,你想要什么。”孫一帆看胡憂拒絕金錢回報,開門見山的問道。他能肯定剛才開槍的不是胡憂,但他不能肯定胡憂這個挑夫是為什么而來。既然示警是真的,那就一報還一報,恩不過夜,直接還了,以后也不再與這個人見面,那自然也就不怕他的算計。
“我想要一份工作,最好能跟在你的身邊。”
“你的膽子很大。居然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孫一帆沉默了好一會才打破平靜。他還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挑夫居然敢開口就要留在他的身邊。他孫一帆的身邊可不隨便留人,哪個不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部下。
“膽大不算什么,關鍵是作用。”胡憂自信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你的人肯定找不到那個兇手,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空手而回。”
似乎為了驗證胡憂的話,聲音都沒落呢,就有手下來報找不到兇手。
“你的意思是你能?”孫一帆看向胡憂的眼睛,在他看來,一個人是不是說實話,眼睛都會給出答案。他卻不知道這招對胡憂來說是沒用的。
“我不知道那兇手是誰,但是我能在七天之內查出是誰想要你的命。”胡憂認真道。
“如果你查不出來呢?”孫一帆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做挑夫的,人才這種東西誰都想要,這要真是一個人才,他也不會放過。
亂世什么最值錢,那不就是人才嗎。一個好的人才,能起到的作用是不可計算的。
“如果七天內查不出來,我會自己消失的。”胡憂一臉的自信。如果真要查兇手,胡憂哪里需要七天,那開槍的人就在艙里呢。
不錯,一切都是胡憂設計的,開槍的就是耿學書。這也是重傷的一部份,借重傷而掩護,孫一帆想要查出來,那可不容易。
胡憂成功了,孫一帆把他留在了身邊。當然,此時的孫一帆并不信任胡憂,他甚至再一次懷疑這一切都是胡憂設計好的。不過他只是懷疑而沒有證據,也不能拿胡憂怎么辦。
“那槍打得不錯。”身份不一樣了,胡憂也就不需要再回到那條件差得可以的船艙,耿學書借光也搬到了相對比較好的艙房養他的傷。
“下一步,我們怎么辦?”耿學書忍不住問道。胡憂的整個計劃只是告訴他一點點思路,對所有的細節他是全然不知道的。
“接下來,就是我們表現的時候了。七天之內,我們得把兇手找出來。”胡憂一臉笑意的說道。
“怎么找?”耿學書一臉疑惑,他就是那個兇手呀,難道胡憂要把他給教出去,這可能性不大吧。
“這個容易。”胡憂道:“我收到消息,確實是有人想要孫一帆的命,我們只要把那個人弄出來就行。”
胡憂敢兵行此險招,自然是有全套計劃的。其實就在耿學書行動的同時,已經有殺手在計劃對孫一帆下手,是胡憂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我還是聽你的吩咐好了,你說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耿學書再次放棄了思考,他知道自己是跟不上胡憂思路的。
孫一帆沒有離船,大船卻離了岸,向它的新目的地而去。看著那倒退的燈、火,胡憂陷入了沉思。這一次進黑暗帝國與上次可不一樣,明里暗里的危險多如牛毛,每走一步都要計算清楚,出錯等于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