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11.東院里的大叔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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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容愁云慘淡,頭昏腦脹的時候,東院里正是清風淡煙,亭子里有兩個人正在對坐,裊裊的沉香從爐子里緩緩而出,又在和緩的晚風里慢慢飄散。

“怎么還是輸了。”香爐左邊的中叔恨恨地摔著棋子,看著對座兒上依舊不動聲色,不喜不怒的少年不由得惱火。

少年垂手收著棋子,眉眼也不抬的說:“我勝藥師三子之功,今天只讓一子。”

原來亭中正在下棋的是黃藥師和謝長青,而黃藥師這時聽了謝長青的話,不由得更加惱火了:“總有一天得贏你。”

“今天試訓的情況怎么樣?”謝長青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說到這個黃藥師就神色一整,撫了撫壓根不存在的胡須,然后說:“本來你讓我去換陸藥侍,我還有點不樂意,沒想到今兒還能遇上這么一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正在棋盤上收棋子的手頓了頓,謝長青這才抬眼看向黃藥師:“有什么事兒,能讓藥師意外的?”

把茶咽下去的黃藥師嘖嘖兩聲,然后搖了搖頭說:“我沒想到還能領略到當年老頭子是怎么樣的一番風采,嘖,我回京了不能說這種話,要不然老頭子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那是你舅舅。”謝長青淡淡的笑了笑,這黃藥師啊總是老頭子老頭子的叫藥王,要知道連皇帝都奉藥王為上賓吶。

“舅舅怎么了……行了行了,你別這么沖我笑,我不是小姑娘不吃你這一套,笑得跟滿樹桃花似的。對了,長青啊,那個叫盛雨容的姑娘歸我了,這樣的好苗子,要是讓那些糊里糊涂的藥侍給教岔了,那可就真叫暴殄天物了。”黃藥師預備跟謝長青打過招呼后,就去跟這回來招藥女的管事說一聲,直接把阿容收做他的徒弟。

這也就意味著,阿容并不需要通過試訓就可以去連云山,但是黃藥師并不準備把這個告訴阿容,所以阿容還得繼續進行她的試訓。

對黃藥師要收阿容做徒弟的事兒,謝長青有些微的驚訝,但卻并不是特別意外。在謝長青的感覺里,能把字認得這么全的姑娘,認個藥還不是輕松得很:“藥師既然開口了,當然由著你,不過那姑娘做了什么,讓你這么看重?”

“難得你也好奇了,那我就跟你說說。今天第一天試訓的內容你是清楚的,當年老頭子怎么做的你還記得嗎?”黃藥師一說到這個就來了興致。

“第一關是憑感覺采藥材,當年藥王……采的全是雜草。”做為皇商謝家的嫡長子,謝長青當然知道這些陳年往事。

黃藥師點點頭,然后接著說:“交藥材的時候,藥侍要判老頭子出局,老頭子卻極鄙夷地說了一句‘無知’。恰好遇上你爺爺那時跟著一道出來,你爺爺就多問了一句怎么采的全是雜草,然后老頭子就說……”

“天下草木不可入藥者,十無二三,而入藥者十之七八。如果要采藥得采到什么時候去,我把山上的雜草采來了,留在山上的當然就是藥材了。”謝長青很熟悉這個故事,小時候他的爺爺經常說起這個,所以他記憶深刻。

“對,當時老頭子就是這么說的,這老頭子什么時候都好出風頭。今天我一看盛雨容藥筐里全是雜草,立馬就宣布她是第一名。”黃藥師頗有些得意,對于自己能從一群姑娘里挑到這么一個苗子深感高興。

但是謝長青卻看了黃藥師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就不怕她只是誤打誤撞,運氣壞得選到的全是雜草?”

對于謝長青的懷疑,黃藥師毫不在乎地揮了揮手說:“你隨便找個小孩兒上后山去,拔出來的草里都準得有半數以上的是藥材。后山是春華館經營了多年的,藥多雜草少,這后山上的雜草不睜大眼睛只怕找不著。”

“那恭喜你收了個好徒弟。”

“那你是答應了,那成,等回連云山再把她拎到我的藥山里去。”

不知道阿容如果聽到了東院里的這一番話會不會吐血,會不會氣得想把藥王殺了埋了,然后再挖出來鞭尸。

第二的試訓內容是分辨藥材本身是否有毒,在這之前由藥女給姑娘們講解一番,然后讓姑娘們憑著記去挑選有毒和無毒。

而岳紅現在正看著阿容嘆氣:“阿容,別再出錯了,昨天是你運氣好,今天可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阿容撓了撓頭,然后應了聲好,接著分辨藥材的時間就到了。阿容站到自己的幾案前面,看著滿桌子混在一起的藥材。她很怕再出現昨天那樣的事,原來分清楚了會出現這樣的錯誤,那今天她決定押大小。

看了眼標了有毒有無毒的藥筐,在岳紅的注視下,把幾案上的藥分成兩半,一半掃到有毒里,一半掃到無毒里。然后在岳紅直愣愣看著她時,她很痛快地拍了拍手說:“我分好了!”

岳紅閉上眼,恨不得找個地方把阿容拎過去好好揍一頓,岳紅狠狠地在想著兩個字——規矩規矩,然后撇開頭去不看阿容,省得她鬧心。

于是岳紅領著阿容第一個去黃藥師的屋子里,岳紅看了眼阿容,說:“你呈上去給黃藥師大人看。”

“是。”阿容這回自信滿滿,就不信這回還能高高飛過,這回總不可能再判定她過關了吧。

但是她低估了黃藥師的理解能力,只見黃藥師隨手撥弄了下,很冷靜地說了聲過。

在這聲過里,阿容和岳紅看了一眼,兩個人眼里都有些震驚,然后兩個人齊齊地轉頭看著黃藥師問:“為什么?”

“小姑娘,你難得覺得本藥師還需要你來解釋嗎,笑話,本藥師絕非那些庸材。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就告訴你為什么。”黃藥師站起身來,拎著那個有毒的藥筐走到兩人面前,然后隨手拈起一片藥材問:“這是什么?”

“附木,可與黃地骨、白葉、尺生、甘果等藥材制成化血散於的開於散。”岳紅當然認得附木,她沒有說附木無毒,只是把附木的作用說了出來,言下之意是,這是一味良藥,無毒。

也許是岳紅的話讓黃藥師很滿意,黃藥師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很對,但是如果給剛懷孕的婦女吃會怎么樣?”

“落胎……”岳紅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點兒什么。

“所以對有身孕的婦人來說,附木是毒藥。而且附木和參決、蛇尾藤等混合,只需要很少的份量就可以毒死一個人。所以小姑娘,你想說的是天下的有毒藥材和無毒藥材是分不清的,用得善了毒藥也能治病救人,用得惡了大補的冬心草也能傷人于無形。”黃藥師說完就重新坐了回去。

岳紅看了看阿容,覺得腦袋開始有點不夠用了,阿容卻只想拿腦袋去撞墻,哪怕頭皮還有點疼。

怎么……可以這樣解釋,阿容出了黃藥師的屋子時,抬頭看著天空無比怨念。

很不幸的,等吃完飯后回屋里時,阿容想起了大學時看的一部韓國片子,里頭似乎就有這么個段子,然后阿容就開始捶著坑,淚流滿面地喃喃著說:“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洗完澡的岳紅進來就聽到阿容在說自己錯了,岳紅愣了愣神,認真無比地說:“你哪里錯了,你不是做得很好嗎,今天你又是了個優啊。”

阿容默默地用手指在坑上畫著圈圈,默默地說:“就是得了優才錯了。”

熄燈睡覺時,阿容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最大的錯誤就是來這什么藥女試訓,或許她明天可以跟管事說說,退出試訓繼續留在揚子洲?

“嗯,就這么干。”打定了主意的阿容裹著被子睡覺,又忍不住蹭了蹭被子想,不知道交的那十兩可不可以還給她,如果不能還不知道能不能把這被褥帶回去,她睡出感情來了。

月亮下山,太陽升起,又是一天。阿容對著鏡子里笑了笑,然后趁還沒吃早飯時,摸到了大管事那兒,大管事看著她就問:“幾號?”

“啊,我不知道啊。”阿容以為大管事問今天是幾號,她當然得回答說不知道了,公歷才有幾號,農歷應該是幾日,所以一換算,阿容就糊涂了。

“看看藥牌。”大管事對阿容很無語,這姑娘怎么這么傻呢,竟然連自己是幾號都不知道。

然后阿容就明白原來是問她自個兒幾號,奇怪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二十一號,卻莫明其妙的按著大管事的說法拿出藥牌來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話說:“回大管事,我是二十一號。”

你說回話就回話吧,為什么還要露出恍然大悟的笑臉來,大管事側過臉去,心想誰招來的傻姑娘:“什么事兒,說吧。”

“我……我……”阿容腦海里有點小小的空白,實在是大管事那忽然而來的幾號給弄得有點傻,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個兒來干嘛的。

大管事嘆了口氣,指著阿容說:“想明白了再來。”

“呃……”于是阿容又老老實實地往回走,走出來的時候就欲哭無淚,她明明是來跟大管事說要退出藥女試訓的,為什么變成了這樣。

最可氣的是,明明自己知道自己要說什么,為嘛被大管事幾句話就牽著鼻子走了,她又不是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