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繾綣

60.無心插柳的柳蔭與無意之舉

60.無心插柳的柳蔭與無意之舉

60無心插柳的柳蔭與無意之舉

話說謝公子這個無辜呀。他真是為稻谷來的,在藥田間歇時間種稻谷,這對養著上下幾千人的耗米糧大戶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九牛一毛了。最最關鍵是這省事,外頭買米貴不說,年景不好大宗的米糧十分難收。

衛朝三年一旱五年一澇,雖然在吃上沒見捉襟見肘,但每每買進大量的米糧時,總是略顯得麻煩,且及耗時間和人力。

朝廷本來是可以幫著解決的,但是衛朝農稅低,所以在米糧上也不富余,至多能讓洲府幫著留意一下,但朝廷的命令發到洲府去了,總是要打些折扣的。就算是連云山也一樣,這就是所謂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了。

收米糧是得罪人的事,而且米糧要是容易收上來,早讓自己的親戚去販糧,要知道販糧在衛朝可是掙錢的活計啊!

但是阿容理解無能呀,在她印象里。米就是上街買就成了,哪里有這么難的。所以但謝長青說明來意的時候,她真的是傻眼了,連野毛子把她的甲子揪成了麻花都沒發現,只差把下巴掉地上了:“真的有這么困難,連云山家大業大,各地都有收藥材的,這不是捎帶手的事嗎?”

“產藥的地方未必就產米糧,盛產米糧的洲府就那么幾個,卻恰恰都不是盛產藥材的。”在這時候,謝長青有些懷疑這姑娘是不是衛朝人,連這都不知道。但是一想是揚子洲那兒以貨運垂名天下的地方來的,又覺得能夠理解,畢竟揚子洲貨運東西,可謂是什么都不缺的。

撓了撓頭,阿容低下頭卻猛然發現野毛子那可惡的,竟然正在學她的模樣撓頭,還揣著張特無辜特招人憐的模樣,但是配上那肥圓圓的身子,卻顯得可笑。這死野毛子,難道是在提醒她,她在謝長青眼里也就這么副可笑的模樣么。

瞪了野毛子一眼,阿容決定今天晚上餓它一頓:“那就我這幾萬斤全山上下人吃,也就十天左右吧,也是抵不上什么用的。”

“你種出來的米糧,交與不交在你,即便是交了。也按市價折銀錢,要是你缺了銀錢,倒是不妨交到總房去。看來你還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阿容啊,你這都裝了些什么?”或是高興,謝長青的話顯出幾分親切來,更兼著有幾分親近之意。

可阿容這會兒沒有這些有的沒有的心思,反而被謝長青話里的親昵嚇了一大跳,恨不得丟下這位趕緊溜回去才好:“我不缺銀錢,但也吃不完,既然山上缺,回頭我交到總房去就是了。”

這時夕陽恰余最后一抹,淡淡地抹了一層金色落在了路旁一樹黃燦燦的臘梅花上。原來夕陽,竟也可以襯出活潑恬靜之氣來。而阿容瞪野毛子的模樣,也使得這姑娘身上開始有了小女兒家的姿態,不再一味像從前那樣的癡傻呆愣,反透著些嬌憨的容色來。

“連云山倒是不缺這些糧,缺的是你腦子里這想法兒,春種藥秋種稻,你是怎么想出來的?”謝長青示意她往前頭走,再過去就是種稻谷的水田了。

秋風與夕陽之下。打下了稻草被堆成了草垛,高高地頂著夕陽矗立成極靜謚的輪廓。阿容心想,如果是她領著野毛子從這過,肯定是一幅鄉晚農家的田園畫圈,可身邊這位實在太不合氣場,他走在哪兒哪兒就是金玉臺,太敗壞田園風光了。

在心里碎碎念了好幾遍,阿容就看到了曬藥場上堆著的稻谷,然后她被震撼了,指著稻谷傻傻地看向謝長青,特自然地問出一句話來:“謝長青,這就是那幾桶種谷種出來的稻子……”

喊完就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地看著謝長青,這下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喊了謝長青的名字。那么自然,也怪她天天在心底不是謝長青就是貴公子的稱著,這下順嘴是順嘴了,只是她現在特想挖一坑,然后把自己填個瓷實。

她這舉動讓謝長青不由得笑出聲來,說:“即是叫了,以后便叫我長青吧,即是藥師的弟子,我們之間也不必那樣客套。倒是你得拿自己當回事,別成天生些不出息的念頭。”

不出息的念頭,阿容撓頭心說自己究竟生出了些什么不出息的念頭,才會讓這位惦記上了。至于叫長青什么的,阿容自動跳過,完全忽視掉了,眼光一轉正好看到了羅大嫂,阿容跟摸著了救命稻草似的。連忙奔了過去:“羅大嫂,谷子要收了吧?”

“是啊,正準備著收呢,這里的谷子可真不少,而且長得好,藥田里肥好,你看這粒粒勻實得,顆顆都是這么圓滾滾的。這要是蒸出米飯來,還不知道多軟和好吃呢。”羅大嫂一邊收著一邊說道。

收稻谷只要收到大缸里,然后再蓋上防露防霧的油布就成了,倒是省了挑回來挑過去的麻煩。阿容看著也新鮮,自個兒也期待能不能吃到香軟的第二季晚米飯。

“羅大嫂,明年你們也種吧,就像今年在這里一樣種就成了,還可以早些天,今年還是種得晚了,也怪我想起來得晚,要不然早都吃上了。”阿容忽然明白了謝長青的來意,這里的稻谷產量,她略略聽羅大嫂提過,大約也就是一千斤不到的模樣,而她是肯定超過了的。

于是謝長青是想在連云山上下推廣春種藥晚種稻的方法吧,或許是知道阿容想明白了。這時候謝長青那春風般沖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連云山上下有種水生藥材的藥田近萬畝,米糧乃治世之物,煉藥行方之人,最終目的也不過是天下得治、百姓均安。阿容,你辦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了不得的事,于是阿容想了想袁隆平,再一想將來自己腦袋上頂著個“水稻之母”的名頭,不由得心里一陣狠狠地惡寒,然后就想著趕緊把謝長青遞來的這大帽子給扔了:“這也是從田間地頭學來的,也不能把這事安在我頭上,這世上能人多了。這件事我也只是動了嘴。具體怎么做全虧了羅大嫂她們幫著尋思,要不然就我一個人,也做不下這事來。”

其實她的心思謝長青是明白的,于是當下一笑也不多言,阿容也速速地把種植的重要事項寫了下來,又加上羅大嫂在一旁說,她更是寫得仔細無疏漏。

當阿容把《水稻要略》遞給謝長青時,她絕對想不到,她今天只為了打發謝長青的無意之舉,竟能救下無數生靈,需知這世上總是治病難治貧的……

而阿容寫完《水稻要略》,滿臉歡快地送走了謝長青,壓根不會想這東西會帶來什么,只回頭看著野毛子,惡狠狠地說:“養不熟的白眼……猴,我恨你,我說下回謝長青來,你能不能吱呀一聲啊,非得讓我沒點心理準備。”

野毛子特無辜地“吱吱”了幾聲,阿容又拍了它一巴掌說:“今天晚上餓著你,哼……”

野毛子本來就自個兒找吃的,從來不用她管,所以她的餓野毛子一頓,完全是不起作用的。

谷子狠狠地曬了七天后才收入庫里,也是這幾天天公作美,要不然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收到庫里,新下的晚稻用舂米的木制機器舂干凈了,用小灶一煮,那香氣連野毛子都饞,這讓阿容不由得感嘆:“果然是純天然無污染,非轉基因很香很軟很健康啊!”

“但是為什么這時代的人都活不長呢,反而是吃不天天有污染,轉基因不健康的現代人活得更長,這沒道理啊!”一時間阿容就鉆進死胡同里了,好在吃完飯后她就想明白了。

“因為這個時代醫療條件太過落后,求醫問藥難,對于疾病的理解也遠不如現代人。現代人有網絡、有書、有電視、有科普宣傳欄。但是這個時代什么都沒有。網絡和電視太難了,書也不好實現,這東西在這時代太貴了,倒是宣傳欄不錯。”阿容自言自語,其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叨叨了些什么。

等她明白過來的時候,又不由得自嘲地一笑說:“現在還是想想怎么把自己的日子掄圓了活吧,有多大能量做多大事兒,我現在連命都得且小心地保著。得,眼下還是靈烏重要,說到靈烏,怎么還不下雪呢!”

通常雪這東西,就跟孩子一樣,是不經念叨的,一念叨它就來了。幾天后阿容起床后,看著及腰深的雪直接就懵了,這可憐孩子是地道的南方人,四季如春見識過,反而是沒見識過雪。去年天氣不像今年這么冷,積雪剛到小腿肚,今年猛一被這樣的雪一蓋,她就被震撼了。

其實她完全不用震撼,一米三多點的小個兒,及腰深又能深到哪兒去。

“下雪了,野毛子,你看這么厚的雪,明年的收成一定很好咧!”

瑞雪通常兆豐年,阿容是這么想的,見了雪就可以開始準備培育靈烏了,于是阿容又要忙碌起來了。至于謝公子和《水稻要略》,那些都會隨雪化去被她遺忘掉的。

但是阿容,你是好忘的,但別人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