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經過一段時間的房門大開,屋內迷霧漸散,胡車兒很快看清了趙云的標志性白衣和鑌鐵長槍。
胡車兒認出趙云后,橫眉冷對道:“哼,就是你追了半夜,你倒是來得挺快!”
趙云看了一眼神情呆滯的鄒氏,毫不為美色所動,只是冷冷的回敬道:“胡車兒你跑的也不慢,盡然躲到女人這來,還想欺負安民,你就可真夠要臉的!我本以為你是一個英雄豪杰,卻沒想到你是一個卑鄙無恥的混蛋,竟然想用一個女人來做擋箭牌,你覺得這會對我有用嗎?”
趙云來得晚了片刻,是因為被南城門守軍阻擾,他知道這是胡車兒進城時搞的鬼,不由氣得哇哇大叫,但這時張繡手下傳令守軍放棄抵抗的軍令也到了。
趙云進的城內時,胡車兒早已逃得無影無蹤。趙云憑著經驗,認為胡車兒冒險回城,定是城內有什么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而全城最重要的人或東西,毫無疑問在郡府。
趙云略一思量,就甩開部下策馬直奔郡府,說來也巧,趙云前段時日由于為了躲開張繡,一直駐扎城外,所以對宛城的道路不是很熟,他只是憑著大概記憶,直奔郡府而來。但在這黑夜里,他必不可免的走岔了一條道,也就這樣鬼使神差的把他送到了這座別院來。
以趙云的敏銳,很容易就覺了這間院門大開,并伴有血腥味的院落,引得趙云進來查看。
胡車兒面對趙云的譏諷,哈哈大笑三聲,面色黑得有些可怕,就像是鍋底一般,更是有一點扭曲,還擊嘲諷道:“趙云,難道你不覺得你很無恥?明知道我已在前面和你的部下大戰了數百回合,更是受了傷,此刻又怎能是你的對手?你在這個時候要我與你再戰?你也太卑鄙無恥了吧!怎么方才在陣前不與我單挑?今天的事情你還敢說我無恥?你們一群人攻擊我一人,若說卑鄙無恥,恐怕你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何必在這里假惺惺的,讓開,想要讓她活命就給我讓開一條道路。”
趙云聽罷胡車兒之言,心中一動,他的確不清楚自己的手下有沒有圍攻過胡車兒,而在戰場上這種事也極有可能生。而且趙云觀胡車兒身上卻有血跡,一時倒也吃不準他到底說的是真是假。
但趙云可不是曹安民這種大少爺級別的雛,他不為胡車兒所動,反而是不卑不亢的一挺長槍,哼聲道:“胡車兒,戰場之上這種事稀松平常,任你說的天花亂墜,你今日想要活著離開此地,只有打我槍下過!你放開那女子,我跟你單對單,若是你贏了我,我就放你走!”
胡車兒一聽趙云之言,知趙云不好糊弄,但手上依然牢牢扣住了鄒氏那挺直白皙的優美的玉頸,一手還把鋼刀移近了些鄒氏的玉頸,并大聲恐嚇道:“趙云,我懶得跟你多說,想要她活命就讓開一條路。”
這時趙云還未回話,一旁的曹安民看著寒冷的鋼刀一移近鄒氏的玉頸,嬌軀就微顫起來。曹安民看著愛慕之人生命有了真正的威脅時,大急的叫道:“胡車兒,輕點,鄒夫人快被你掐死了,快住手,我答應,放你走。”
“嗯?這就是張濟的妻子?”
疑問聲是趙云說出的,他到今時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鄒氏,以至于剛才一直在疑問這個女子為什么在胡車兒和曹安民的神態中一直感覺這個女人地位很高的樣子,原來她就是張濟的老婆,張繡的嬸嬸,那個勾引曹智不成的女人。
趙云這時才注意到胡車兒和鄒氏站立身后傳來了滴答的水聲,顯然這個鄒氏方才是在那水池沐浴,淡淡的花瓣似的芳香飄蕩在空氣之中,細看之下趙云現這個鄒氏當真如同畫卷中走出的人物,僅穿著的一件薄外衣,令人遐想無限啊……
但也在這時,趙云注意到了面色平靜,似寧靜,淡然的鄒氏仿若古佛般古井無波,神情又似有點呆滯的鄒氏,表情有些不是很正常,看著她的眼神怎么好像已是斷絕了生念。
饒是趙云聰明、精明,但還是怔怔出神半響,才反應過來,尷尬的撓撓頭,暗叫:“這是關心此事的時候嗎?”
胡車兒并未在意趙云的出神,他沒想到曹安民會在此時出聲,并且很是關心鄒燕生死的模樣。胡車兒轉念就明白了,他嘿嘿一笑略微松開了鄒燕那挺直的優美玉頸上的鋼刀,一把攬住了鄒燕那只堪盈盈一握的細腰,跳上浴池,背著浴池連道:“搞忘了,搞忘了,曹家可是一直就出多情種的,哈哈哈……好,曹安民是吧,我就讓你當一次護花使者,如此絕代佳人,恐怕盡是你這一生唯一一次能出手相助的機會了!”說著便晃了晃手中的短刀,突然厲聲道:“讓那個愣頭青讓開,我只要安然離開,她就會沒事!”
要知道此刻,鄒燕幾乎根本沒有穿什么衣物,而胡車兒的手竟然就這樣碰在了她的腰上,已是認定這份戰利品的曹安民怎能不著急,他近乎用哀求的眼神,對著趙云開口求他放過此人,以保全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夢中情人。
“不用你救了,我已經不想活了!”
這是被作為人質的鄒燕次開口說話了,話語平淡得有些異常,即使是此刻攬住鄒燕那盈盈一握的細腰的胡車兒,也感到心中一凸。
這話語,太過平淡了,平淡得就像是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胡車兒心中一凜,這個鄒燕到底是可怕,還是故意保持著鎮靜,怎么說不要活了呢?
但此時說著話的鄒燕猛地一昂頭,在她那黑亮自然披散的長,往后飄散后,顯出了那雙長長睫毛下滿含淚水的那雙眸子,絕代無雙的容顏也在此時看上去仿佛籠罩著淡淡的死氣,如真似幻一般。
鄒燕慢慢舉起黑色的指尖微微滑過那白皙嫩滑的絕美面靨,臉上噙著一絲邪邪的笑意,眸子之中透出妖異的光芒,動作極為輕緩,似在撫摸一件藝術品般輕柔。
胡車兒看到鄒燕的手指時,面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絲毫沒有方才那從容的模樣,眼中滿是不相信之色,冷聲問道:“你服了毒?”
一旁趙云和曹安民聽到胡車兒那森然的話語,也感到心底寒。曹安民更是抑制不住激動之情,想要奔上前去,但被趙云拉住了。不能上前查看鄒燕的曹安民,一邊掙扎趙云的虎臂,一邊大聲質問道:“真的嗎?真的嗎?鄒夫人,你為什么要這樣想不開呢?”
“咯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動聽聲音響起在這房間之內,所有在場的人都呆住了,胡車兒確定鄒燕服毒后,自然松開了攔在那細腰上的虎掌和架在脖頸上的鋼刀。
鄒燕銀鈴般的輕笑著,向前輕移出幾步,憂郁的眼神看向淚流滿面的曹安民,換上一副天使般的笑容,溫柔道:“謝謝你小弟弟,姐姐能在臨死前,知道有你關心我,姐姐很是高興……唉,但姐姐已是生無可戀!”
鄒氏說著就脫去了穿戴在身上的唯一一件薄衫,當那件衣物滑落鄒燕的肩膀時,一具令人血脈膨脹的身體呈現在了曹安民、趙云等人的眼前。
但曹安民等人此時沒有了絲毫淫邪之念,因為鄒燕的身體仿佛是在訴說一場悲劇。只見其全身上下布滿傷痕,大部分是用鞭子抽的。在其緩緩轉身讓曹安民等人看到她背上的刀傷和燙傷時,曹安民捏緊的拳頭,甚至于滲出了血來。
“這……”
曹安民想怒吼著詢揪是誰對鄒燕下此毒手時,鄒燕輕笑著已經回答了,“這就是我的生活,被男人揮著則來,揮之則去,任意打罵的命運,我遇到的男人沒有一個把我當人看的,我只是他們的玩物,裝飾品,甚至是財產!”
說到此處的鄒燕嘴角開始流出一條血絲,人也跟著站不穩的搖晃起來,在她身后的胡車兒這時也是良心現的,抓起鄒燕掉落在地上的衣物,幫鄒燕遮在身軀上的同時,一把抱住了鄒燕。
“你為什么要這樣?你本來可以活下去的!”
此時的胡車兒已經明白了,他誤打誤撞進入的不是什么鄒燕的臥室,而是她特意準備的最后歸宿。他闖入時鄒燕正在做人生最后的沐浴更衣,并已經服下毒藥。鄒燕要在自己身前最喜歡的熏香和她唯一認為能適當洗凈自己人生污垢的浴池里,結束自己的一生。
可能她身邊的丫鬟們都不知道鄒燕已經在實施這一計劃,所以還一直服侍在她左右。
直到此時,在場的唯一丫鬟撲到在鄒燕的懷中,大哭道:“夫人,你為什么要這樣?”
嘴角血流加大的鄒燕明顯加重的呼吸,對著身邊的丫鬟道:“小紅,不要哭,這誰都不怪,怪只怪我來錯了時代!”
“這并不能怪你,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這句話聲不響,可是語氣中自有一股凜然之威,似乎眼前便有千軍萬馬,也會一齊俯聽令。
屋內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忽聽得門外靴聲橐橐,一人長笑而來,只聽那人朗聲道:“鄒夫人,只要你想活,我還可以救你!”
屋內胡車兒和曹安民聽聞來人聲音,立時臉色大變,那正是曹智的聲音。
曹智的意外出現使屋內眾人神情各有變化,就連一直如老僧般恍若不聞的趙云,此時也是雙目之中突然精光大盛。
但還未等屋內眾人一念方畢,驀地里白光閃動,嗤嗤聲響,但見一柄刀刃,一柄斧刃晃動下,立即割下了房門上僅剩的門帷,現出曹智笑吟吟的站在門口和其身旁的許褚、徐晃兩員大將。跟著砰蓬之聲大作,泥塵木屑飛揚而起,四周墻壁和窗戶同時被人以大鐵錘錘破,每個破洞中都露出數名軍士,有的彎弓搭箭,有的手持長矛,箭頭矛頭都對準了室內。眼見只須曹智一聲令下,房內有人身上就要矛箭叢集,頃刻間便都變得刺猬一般。原來曹智的兵馬在曹智到來之前,已潛入此處院內,有所了準備。
“救她,救她,快救她……”
胡車兒、曹安民等此時不顧屋內的變化,齊聲對著曹智叫嚷著要他救鄒燕。
曹智掃視了屋內的情形,在曹安民臉上多停留了幾秒,剛要轉身叫人進屋救治鄒燕。
鄒燕卻在此時搖頭道:“不用了……曹將軍,多謝你在我人生的最后一刻能來看我一眼……”
正要說話的曹智微一躊躇,跨了一步,便又停住,在他轉回身體時,只見鄒燕抬起的玉手正緩緩落下。
“夫人……”
“鄒夫人……”
幾聲哭聲幾乎同時響起,曹智一振,他本來還以為自己來的不晚,鄒氏應該有救的,沒想到鄒燕服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唉!”看著一個牽動過如此多男人心的女人香消玉殞,現場氣氛頓時一片愁云慘霧。現場最起碼有兩個半男人曾經暗戀過鄒燕,胡車兒和曹安民此時已完全沒有了敵意,伏在鄒燕的尸體旁痛哭不已。
曹智在一聲暗嘆之后,也是起步走入了屋內。他大概就是那半個吧,他在最近了解了一下鄒氏的出身和過去,已經在心里為她的身世感到憐憫,甚至于對她的看法也在生著改變。
戰爭畢竟是男人間的事,曹智也沒打算過在攻破宛城后,對鄒氏采取什么迫害行動,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放她走,去過正常人家的生活。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鄒燕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道路,那就是她的歸宿。
半響,現場的吊念氛圍,淡了些,曹智走到傷心不已的曹安民身旁,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安慰道:“這或許對她來說是種解脫!”
曹智今日很意外曹安民原來早已暗戀上鄒燕這件事,他有些自責,那日不應該拖著自己這個初出茅廬的侄子看鄒燕裝冰山美人,以曹安民的年紀,抵抗美色引誘的能力是缺乏的。曹智這會兒倒是擔憂起,鄒燕的身前、故去將來不要對曹安民產生什么感情上的障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