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喜去把柜臺上的碎布拿過來,仍在桌邊坐下,“那‘福通’是怎么一回事?”
赫子佩放下茶杯,向她湊近了些,眼里露出狠意,壓低聲音,“我要擠兌的那豬狗不如的東西沒處可呆。”
千喜心里一顫,他平時對誰都不紅臉,即使是生意上的竟爭也沒見過他這樣的,“這不象你了。”
“這就是我,只是你不曾見過罷了。他可以擠我,傷我,我能忍,但他不能碰你,傷你。不管是誰傷了你,我都會加倍奉還。”赫子佩坐直身,她便是我的底線,姓王的觸碰了他的底線,怪不得他了。
生意場上強存弱亡,這就是規則,千喜對他這狠勁有點些擔心,擔心他做得過了,反傷了自己,但這沒做的事,她也不能開口說什么,再說姓王的實在該罰,“你想怎么做?”
赫子佩在那些字據上按著手印,“你也看到了,除了‘福通’現在全鎮的染坊都要我手上,以后把各染坊的染料全集中在一起進貨,這量就上去了,這染料也可以直接找上頭進貨,把價錢壓下來。”
千喜暗吸了口氣,“那馬掌柜呢?難道你想撇開他?”
赫子佩笑了笑,“馬掌柜是厚道人,我也不想跳過他,到時我會跟他商量,讓他專跑這染料的事,給他從中抽成,算下來不會比現在掙得少,但他就得多費費心思,尋些更好更便宜的染料。而不是坐在那兒等貨來,再等錢進。”
千喜失笑出聲,睨看著他,“你倒想做人家的東家了。”
赫子佩搔頭笑了,“這咸魚還有翻身的機會呢,我就不成嗎?就不能做一回東家?”
千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看你心大的,成,只要你每一步走得穩了,啥都成。”
赫子佩被戳開的腦袋彈了回來,喜道:“真的啥都成?”
千喜斜著眼瞅了他一眼,“娶小老婆不成。”
赫子佩哈哈一笑,聲音爽朗,含情看著身邊人,“這一個老婆都娶不上呢,還說小老婆。”
千喜瞪了他一眼,“這么說,這大老婆娶上了就能婆小了?”
“不娶,不娶,一輩子就你一個。”赫子佩又向她拉近了些凳子,“那你啥時嫁我?”
“我不是說了嗎?等我的作坊辦成了,就嫁你。”
赫子佩有些急了,“萬你一敗了呢?”
千喜拉下臉,轉頭瞪著他,“你敢說我敗?”
赫子佩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哪壺水不開擰哪壺,“我不是說萬一嗎?”
“沒有萬一。”千喜狠狠的撂下了話,也給自己下了狠勁,絕不能敗,可不能讓他小看了。
赫子佩無奈的苦笑,有問她的時間,還不如想想什么招能讓她早些做起來實際些,殃殃在要起身去里面看伙計做事。
“你坐下,我話沒問完呢。”千喜敲敲桌邊,停下手里的活。
赫子佩老老實實的坐下,一手撐著頭,“還有什么事?”
“姓王那兒,你還沒說,要怎么做呢。”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心始終懸著,如果有危險或者對他不利的話,她寧肯他什么也不做,就這么算了。
“我不是要你光看嗎?”赫子佩不肯說。
“我想知道。”千喜盯著他,眼里堅定,今天說什么也要知道他怎么打算。
赫子佩想了想,垂下撐著額頭的手,“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告訴任何人,特別是爹娘。”
千喜愣了愣,“為啥?”這以前的事,幾乎都沒曾瞞過爹娘。
“爹娘心軟,我怕他們事先知道了就存下了善心,趕明兒姓王的上門一求,爹多半會應,到時他應了,我不答應,就掃了他的威信,爹是要面子的人,絕不肯丟了面子。但如果我答應了,我這些日子來做的事,就全白做了,到時害的可不是我一家,這鎮上入了我們股的染坊全要受到牽連。”
千喜聽他這么說,更想知道了,“你先告訴我怎么做,我再決定。”
“那我可不能告訴你了。”赫子佩又要起身。
千喜一把拉他坐下,對他也不是不了解,真牛起來,誰的話也不聽,包括自己,“我答應你不成嗎?”
“那行,那你聽好了。”赫子佩重新坐下,“剛才,你也聽見我和洪子的話,把這次的軍布分給大家,姓王的自然沒份。在這以后,我們的染料一起拿,成本肯定低下來,到時我把整個價再降一降,我們一點虧不吃,一個子不少掙,但姓王的可就虧不起,不用兩個月,他就會急。”
千喜算是明白了,用價錢擠他,有些不以為然,“但他家底厚,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擠不死他。”
“嗯,是擠不死他,但狗急了會跳墻,我打聽過了,過三個月還有一批軍布要染。姓王的消息靈通,不會打聽不到。他沒了生意,肯定會拼了命去片這批料。”
“他染不出來,征啥?”千喜就不信,他這次不敢征,下次還敢不成?
“他會征,而且會想辦法染。”赫子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千喜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說他會撬我們的人?”
赫子佩點了點頭,“我們這兒會染的也就兩個人,根和洪子。”
千喜‘哧’了一聲,“他們倆撬了也是白撬。”這兩人都是死心踏地跟著子佩,會去他們那兒?
赫了佩揚了揚濃眉,“去,價錢高,怎么能不去?”眼里閃過一絲詭譎。
“你……”千喜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他,驚得睜大眼,盯著他笑意融融的俊臉,沒有一絲邪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你要他們把那些布染砸了?”
如果那批布砸了,姓王的罪是大了,可是根和沈洪也跑不了,沒準也落下人頭不保,他這么一張無邪的臉,怎么會下得了這么黑的手,那可是自家兄弟。
他笑著搖頭,雙手握住指著他的小手,拉了下來,“哪能,我哪能要了兄弟的命,姓王的也不必死,擠他歸擠他,這殺人的事,我不做。”
千喜這才略安了安心,“你嚇死我了,那……”
他拉著她的小手,將她的尖尖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咬,“別問了,這事沒成呢,還得一步步走,走一步是一步,現在說了也沒啥用。”
千喜也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說不會害了兄弟,就真的不會,也不再多問,正象他說的還走到那一步,真不知會發生什么事,現在問了,到時事態一變,也就不是這回事了,正色道:“我不管你做啥,但是一定不能把自己卷進是非里。”
赫子佩心里一暖,有人疼著,挨著罵,心里也舒服,“放心,我還得和你白頭到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