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陸家大門緊閉,紅緞飄舞,一片喜慶,門外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震天的鞭炮聲綿綿不斷,孩童更是瘋了一樣到處亂竄。
陸家新院大門開著,赫子佩一身大紅喜服,大紅發帶,人越發顯得面如冠玉,俊逸非凡,他沒有家人,結拜兄弟周成貴和辛雨澤帶著兄弟們穿著整齊前來湊興,自然成了他男方家人,那些匪人,更換了長袍,倒個個褪了匪氣,這一眼看過去,又有誰認得是山里強人?
周辛二人兄弟眾多,再加上赫子佩作坊中兄弟,這男方竟浩浩蕩蕩的湊了五六百號人,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整個院子。
擁著赫子佩上了馬,駕著花車,出了院子,往二十來步就是陸家大門。他們并不直接到陸家大門口,而是走了反方向在鎮中吹吹打打轉了一圈,凡是能做到的排場,樣樣齊全。
赫子佩平時不愛張揚,但這場婚禮,卻絲毫不肯馬虎,一來是因為陸氏就得千喜一個女兒,他不愿陸氏夫婦心里存下一點遺憾;二來實在想給千喜一個完整的婚禮,讓她一輩子都記得,她嫁了他這么個男人。
到了陸家大門前,赫子佩下了馬,站在門口看了看四周起哄的人群,臉上也有些發燙,深吸了口氣,心臟撲撲亂跳。
就在這門檻上與陸家結下了不解之緣,這幾年來,進出這門的次數,數不勝數,這時卻覺得這門與往日不同了。
天天看到千喜,本以為成親也就是個過場禮俗,不想到了這時候,竟緊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站在那兒,將垂在兩側的手握緊,又放開,放開又再握緊。最后經不得四周喧嘩取笑,才揚聲叫門。
叫得了兩聲,大門仍是緊閉,只是聽見里面鬧哄哄的嘻笑聲。
千喜也是一身大紅喜服,長裙拽地,腰間絞著大紅錦繩,輕煙挽袖,大紅蓋頭半掩著臉,手里捏著繡著紅花的團扇。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坐在床邊上,眼巴巴的看著身邊的陸氏。
聽到外面叫門,更是慌了神,等了會兒,不見娘有動靜,輕揭起些蓋頭,往外瞅了瞅,“娘,我們還要等多久?”
陸氏忙將她的蓋拉了下來,打趣著她,“前些日子死活不肯嫁,現在就急成這樣了?怕他叫多幾聲,不耐煩了走掉不成?”
千喜絞著扇柄下的大紅絲穗,撅了嘴,“走掉拉倒,我只不過頭上頂著這一堆的東西,脖子累得慌。”她自已說著都覺得這借口爛得要命。
陸氏早笑得合不攏了嘴,雖說是嫁女,但她嫁了也是住在家里的,自然沒別的人家嫁女那樣傷心不舍,在她紅蓋頭上輕輕一戳,“你那點花花腸子,當娘不知道嗎?不耐煩這套禮俗,但一輩子就這一回,你說啥也得忍著。”
千喜裂著嘴笑了,悶著沒事,便又想到隔壁廂房的吳采蘭,“今兒人來人往的,沒顧上吳姑娘。”
陸氏聽著外面的動靜,對今天的迎親很滿意,她就得了千喜這一個女兒,可這嫁女卻嫁得風風光光的,也沒枉她疼了子赫這些年,“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吳姑娘那兒,我安排得妥當著呢,剛才還去看過,她見我一身喜服,才知道是你出嫁,一疊聲的向我道喜。我看這吳姑娘的言談舉止,只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千喜‘嗯’了一聲,“昨天大夫來看過說,她身子恢復得很快,只怕就這兩天就能下床起動。子赫也說了,等她大好了,雇車送她回去。”
陸氏笑打了她一下,“都是大喜的日子,還這么沒規矩,一口一個子佩,哪能這么叫自已相公的。”
千喜不以為然,不就是個名字嗎?相公相公的,我不喜歡。“
陸氏拿她沒辦法,“你是遇上了子佩,什么都依著你,換成別人家,還能由著你喜歡不喜歡。“
千喜抿嘴笑了,“這就是一物降一物,我就降著他。“
門外叫門聲已不再是子佩一個人,震得耳膜子都有些發麻,亂哄哄也不知有多少人,突然‘哐當’一聲大響,把千喜和陸氏嚇得全身一震。
陸氏走到門口望了望,門里的人死死抵著門,可門外的人仍大有隨時破門而入的趨勢,驚愕喚著陸掌柜,“哎喲,這都快成搶親的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別再攔著了,門擠破了,還得尋人換門去。“
千喜在里面聽著,笑開了,擠破了才好,省得沒完沒了的為難人家。
陸掌柜得到夫人指示,忙帶著人撤了門柵,大門一開,門外滾倒了好幾個人。門里門外頓時哄堂大笑。
陸氏忙進來扶了千喜,小聲叮囑,“平時怎么野沒關系,今天你可得有個女兒家的樣子。“
千喜兩眼望天,只看到頭頂的一片紅,這啥也看不見,想不淑女,也不成啊。
陸氏夫婦一左一右的扶著千喜,走出大門。
赫子佩站在門口,望著一身紅的千喜一步一步走出來,只覺得滿頭全是煙花,只有一個念頭,總算娶到她了。
千喜垂著眼,從蓋頭下方看見自已做的那件大紅男喜服下擺,心跳得更快,腦子全糊了,也不知自已是怎么被塞上了車,眼前只有他晃來晃去的大紅下擺。
周成貴見赫子佩只是看著新娘子傻笑,忍俊不禁,和辛雨澤擠眉弄眼的戲笑,輕輕碰了碰他。赫子佩才回過神,翻身上馬,繞著喜車轉了三圈,一大隊人才又鬧哄哄的按來路轉了一圈,才進了新院大門。
兩個人跟木偶娃娃一樣被拉扯著行過三跪九叩的大禮,凈了手,又被安置到事先備好的桌案前,各自剪了縷發束,裝進裝著金珠的小虎頭錦袋,重新收好。
切了葫蘆一人一半,裝了苦酒,千喜輕抿了口,果然是苦得難以下咽,赫子佩喝得卻極為爽快,好象喝下去的不是這苦酒。聽人唱著同甘共苦,千喜心里一喜,也咬牙一口氣喝盡了,酒入口雖苦,心里卻象喝了蜜一樣甜。
總算折騰完了那些繁瑣的禮俗,千喜被人送進洞房,赫子佩自然去外面陪酒去了。
剛才過那些禮儀,千喜巴不得快快結束,現在到了自已一個人枯坐,又領教了一回什么是無聊。
聽了聽外面動靜,只怕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干脆身子一偏,倒在大紅錦被上打瞌。
正睡得半蒙半醒,聽到門‘吱’的一聲響,忙坐直身子,拉好蓋頭,才發現兩手空空,團扇不知丟哪兒了,忙又扭身去尋團扇。
正在慌亂中,聽到赫子佩‘哧’的一聲輕笑,接著聽見門關合的聲音,“別尋了,你還當真要拿那扇子考我作詩不成?“
千喜‘哈’的一聲笑,作詩?他能作詩才怪,也不尋了,眼前的紅蓋頭晃得她有些頭暈,“快把這個給我揭了,我現在眼睛看哪兒都是一團紅。”
赫子佩偏頭笑了,“這話要娘聽了,又不知要怎么說你了。”
千喜撇了撇嘴,“你不說,她哪能知道,如果不是聽她的,我自已就揭了,還等你來?你再不揭,我可自已揭了。”
“別,這個得留給我。”赫子佩拿著備好的稱桿,走到床邊,望定那方蓋頭,一點點挑開,露出那張他熟悉的芙蓉面,被這一身的紅襯得艷麗非常,烏黑的大眼溜溜的瞪著他看,心里一陣狂跳。
千喜瞪了他好一會兒,眨了眨眼,“我現在看你,臉上就兩團紅。”
“千喜。”赫子佩無奈的別臉笑了,“這氣氛都要被你弄變味了,今兒可是我們洞房花燭夜。”
千喜聽了洞房花燭夜,才閉了嘴,眼里浮上些羞澀,“誰讓你老半天不給我揭了這蓋頭。”再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卻不見醉意,“他們怎么肯這么快放你走?”
赫子佩挨著她身邊坐下,撥下那兩只珍珠釵子,任她如瀑的黑發滑下,捧著她的臉,輕輕的親了一下,千喜呼吸頓時一窒,崩緊了身子。
赫子佩笑了笑,在她耳邊道:“我跟大哥說,我忍得不行了,大哥和二哥就自動攬下了喝酒招呼客人的活,我只是打了個轉,意思意思了一下,尋空子就溜了。”
千喜整張臉頓時跟塊紅布一樣,睜大了眼睛,“啥?你居然跟大哥說這話……羞死人了。”
赫子佩嘿嘿一笑,“不這樣說,我哪走得了?你難道想我醉得人事不知的被他們抬回來不成?你愿意糟蹋這花燭夜,我還不舍得呢。”
千喜更是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嗔怪著他,“你也找個別的借口啊,這叫人聽去了,這以后怎么見人。”
赫子佩拂開她耳邊秀發,粗糙的指尖摩挲著她耳下肌膚,看著她的臉越來越紅,黑眸一黯,笑道:“都是我媳婦了,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你不懂男人,這借口雖然爛了些,但最實用,再說,我說的可是大實話,我真忍不得了,光敬那一輪的酒,我的心都不在那兒,恨不得把那些酒全和在一個缸里,一口干了完事。”
明天的洞房要不要寫呢?親親們自已發評表態,如果不用寫,我可就一筆帶過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