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滿臉堆笑地舉起酒爵,朝著李牧敬了一下,一揚脖將滿爵的馬奶酒汩汩灌進腹中。
“這味道好熟悉......酸奶的味道?”穿越男趙括心底一聲驚呼,頓時后悔不迭。適才以為是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竟然沒有時間,來細細品味這久違的“酸奶”味道。
望著趙括那一臉陶醉的神色,大將軍李牧淡然一笑,朗聲道:“馬服子,本將軍這馬奶酒其味如何?”
“酸甜滋養,實乃佳品!”趙括豎起了大拇指,對這兩千多年前的綠色無污染“酸奶”不吝溢美之詞,借此試著拉近與“大舅哥”的距離。
大將軍李牧微微頷首,接著像是無意間問道:“此番燕趙大戰,聽說少將軍奇策謀劃、立有大功?”說著,李牧又客氣地給趙括斟上了一滿爵。
趙括心頭輕輕一顫,這穿越男分明從李牧的聲音里聽出了懷疑的意味:“看來對面的這位大將軍,根本不相信我趙括這舞勺少年,能有如此驚天奇謀。”
“括稍作謀劃,大局由我父馬服君來定!”趙括略作思考,盡量謙虛地說道,不知為什么,趙括面對這“大舅哥”李牧,突然間竟然沒有了夸耀的心情。
“呵呵——馬服子過謙了!”李牧仍舊是一副溫和的笑意。適才趙括的謙和,被李牧誤解成了心虛底氣不足的表征,李牧心底想到:“這馬服子年歲尚幼,怎能有如此大謀,少將軍之位不過是仗著父蔭謀得而已。”轉念間,李牧心里連連感慨道:“馬服君啊馬服君,這奇謀破燕,真是老而彌辣呀!”
趙括只見對面的“大舅哥”微微瞇著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一時間,趙括緊緊握住酒爵,想舉起敬未來的大舅哥一杯,不知怎的,只覺得別扭得說不出話來。
“呦!少將軍來了!”風韻的李牧妻翩然而至,朝著趙括滿面春風地問候道,這親切的腔調,如同對自家人一般。
那夜趙括對病中李露無微不至的照顧,令李牧妻羨慕不已,她在心底默默祝福著趙括、李露有情人終成眷屬。此時一副親切的腔調,實為發自內心。
但一旁的大將軍李牧,身子卻陡然一顫。李牧從妻子那親切的口氣中聽出了異樣,不覺間眉頭輕輕一皺。看來這李牧這大將軍真的是誤會了。
“趙括——”一聲清新嬌柔的呼喚傳來,“你歸來了,數日來,戰場廝殺沒有受傷吧,那刀劍可不長眼睛......”
聽到這日思夜想的聲音,趙括只覺適才的別扭感消失得無影無蹤,頓時全身一陣溫暖的感覺襲來,待看到裘皮大衣下包裹著李露嬌小的身影,趙括幾乎忍不住就要起身,心底翻涌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沖動。
剎那間,趙括似乎進入到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一雙明亮的大圓眼直直地盯著李露,一道道愛的電波,在深情的眼神間傳導。
李露被趙括熱辣辣的目光吸引著,漸漸輕移蓮步,一點點縮短和趙括的距離,數日間的牽腸掛肚,數日間的擔驚受怕,李露感覺委屈極了,此時看到夢中的情郎,李露這小蘿莉恨不得一頭鉆進趙括的懷中。
“咳——”一聲輕輕的咳嗽,卻猶如炸雷一般在李露耳邊響起。
李露驀然回過神來,這才看到趙括對面端坐著面色威嚴的大哥——李牧。李露這小蘿莉頓時面色飛紅,害羞而又驚懼地抬不起頭來。
適才趙括、李露二人的一幕活劇,被大將軍李牧全部看在眼里,李牧心下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對面的這馬服子在打李露的主意。我的露妹,可不能跟著你這只會夸夸其談的世家子弟去受罪!”
當下李牧兄長的威嚴陡然發作:“露妹,也注意些儀態,不然,為兄我......”
李牧的話頓在了當場,妹妹李露那可憐的模樣,令面色憤怒的李牧再也說不出狠話。
但李牧的這聲怒喝,在趙括聽來簡直如雄獅怒吼一般,氣勢驚人!眼前的一幕,已經讓趙括已經明白了李牧的意思:“敢情這‘大舅哥’根本沒有看上咱這‘妹夫’,呵呵——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啊!”
抬眼間,趙括看著一旁小蘿莉李露委屈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沖著李露來了一個溫暖的微笑。李露似乎已與趙括心靈相通,趙括微笑的同時,李露輕啟櫻唇,一絲嬌羞的笑意浮上了面龐。
這一幕,恰好被李牧捕捉了下來,大將軍李牧忍不住心底暗暗發怒:“趙括,不過靠著父親的蔭蔽,博了個少將軍的虛名,今日竟然敢來招惹我李牧的妹妹!”
“啪!”地一聲,隱忍著怒色的李牧一掌拍向案頭。趙括那身前的酒爵被生生震倒,乳白的馬奶酒朝端坐的趙括潑灑而去,一瞬間,趙括已是“奶灑衣襟”。
“哦!適才不慎,馬服子莫怪!”李牧已收起怒色,裝得沒事人一般,故作淡然地說道,似乎趙括那一身的污漬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沒事,沒事......”趙括早就看出了李牧的故意,只是對這“大舅哥”又不好發作,值得裝作不在乎一般,接著仆人遞來的抹布,慢慢擦拭著奶漬。
“這就是李牧?”趙括心底一陣陣疑惑,“不會是搞錯了吧,史書上的李牧可是位奇男子、真英雄!”
要知這大將軍李牧原也是心胸豁達之人,那一番軍事才干更是無與倫比。但面對馬服子趙括,李牧心底總是有些輕蔑的感覺。
這李牧出身寒微,以平民之身從軍,二十余年的軍旅生涯,一步步積功升至大將軍。而對面的趙括,在李牧看來只是仗著馬服君的蔭庇,就輕輕松松地得來將軍的名號。再加之戰國之世的婚姻,也有門第之說,面對趙括這垂憐李露美色、年少得志的王室子弟,也難免李牧心有芥蒂。
“天賦奇才?”這馬服子的能耐李牧亦曾聽聞,不過以李牧這實戰派高手看來,趙括那幾乎未經戰陣的“大才”,不過是夸夸其談的談資而已!
“匈奴之地,生有一物名曰肉蓯蓉,牧民贊之曰大漠黃金,馬服子可知其味?”李牧面色肅然,這個難題問出,面上再無半絲笑意。
“肉蓯蓉?我怎知此為何物......哦......”趙括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李牧是在譏諷自己欠缺兵家實戰、只會夸夸其談,恰如未入匈奴之地、不知肉蓯蓉為何物一般。一時間,趙括面色陰晴不定,想發作但看看一旁的李露,卻又投鼠忌器。
“呵呵呵——”李牧一陣淺笑,面色冷峻地望著趙括道:“令尊馬服君乃兵家干才、趙國柱石,馬服子比之爾父,差之多矣!”
少將軍趙括終于被李牧一番冷嘲熱諷激起了傲氣。趙括微微扯動嘴角,昂聲道:“人皆言大將軍李牧,乃個戰無不勝、慧眼識人的英雄,今日......”趙括忍了忍,生生將那些難聽的話吞了回去,接著道:“括之才干,括之情誼,大將軍來日自知!”
“呵呵呵——何須你舞勺小兒多言,本將軍自有計較!”李牧口氣冷得如同結了冰,接著揮手道:“送客!”
灰溜溜的感覺,趙括離開李牧大將軍府時,又一次體會到了這種久違的感覺。
自從穿越到這兩千多年前的時空,趙括正憑借對歷史的先知先覺、再加上自身的努力,可謂諸事順利、春風得意。灰溜溜,這種感覺趙括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趙括吟出了凄婉佳句,“為這蠻不講理的‘大舅哥’而退縮?不!”趙括馬上否定了這個念頭,“李露這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蘿莉,我趙括絕不會錯過。”
強悍的大舅哥李牧給趙括來了個下馬威,好在小蘿莉李露依然癡情如初。“這大舅哥可不是一般人,來日要好好露兩手,讓他見識一下我趙括的本事。”沉思中的趙括,不斷給自己打著氣。
“駕!”
馬背上的趙括一聲催喝,照著馬屁股一掌拍下,戰馬“恢律律——”一陣嘶鳴,撒開四蹄狂奔起來。只一盞茶的功夫,前方邯鄲軍器坊已經在望。
趙括遠遠地望著前方,望著自己親造的“洛克希德馬丁”,趙括胸中頓時涌起一股熱浪:“這里,趙國軍器坊,正是我趙括,在這戰國之世,留下的第一個堅實腳印!”
拜會大舅哥、考察軍器坊,這正是趙括今日的兩項計劃。拜會大舅哥不歡而散,令趙括稍感郁悶,望見軍器坊,趙括恰如一只落單受傷的野狼又找到狼群一般,趙括嘴里喃喃著:“前方,軍器坊,樂禾、公孫元,我趙括來了......”
出神間,趙括只見軍器坊已在眼前。
“少將軍!”
“少將軍!”
軍器坊的署吏、工匠遠遠地瞧見趙括,紛紛打著招呼。打造連發弩、鍛造精鐵兵器、流水線生產、改善活動、去除隸籍,趙括的一系列改革,在軍器坊掀起了一股熱潮,軍器坊的人們早已對趙括心腹口服,這一聲聲,招呼得真誠無比。
“少將軍!”軍器坊司馬樂禾,一聲驚喜的呼喚,一溜小跑湊上前來,“聽說少將軍旗開得勝,打得燕軍落花流水。”樂禾滿臉洋溢著興奮之色。
“呵呵——”少將軍趙括故作淡定,緩聲說道,“燕軍膽敢犯境,我御林軍略施薄懲而已!”
望著趙括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樂禾及一般署吏個個膺服無比。樂禾心底嘆道:“這,才是大將風度!”
“樂司馬,速去叫來公孫技師,咱們公事房議事。”緩神間,少將軍趙括沉聲令道。
“噗噠——噗噠——”一級技師公孫元拖著沉重的腳步,搖搖擺擺地沖進了公事房。待站定后,公孫元揉著一雙通紅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說道:“少將軍,公孫元未曾親迎,適才......”
少將軍趙括,一把拍向公孫元的肩頭,生生打斷了公孫元的歉意的話,笑呵呵地說道“你我用不著這虛應客套,看你這紅腫的雙眼,想來辛勞無比,公孫技師,辛苦了!”
趙括一句暖心窩的話,聽得公孫元心頭一陣溫熱,公孫元心底不禁連連感慨道:“少將軍待咱真是沒得說,跟著這樣的恩主,再苦再累也值了。”
“公孫技師,近日各式兵器打造可有異常?”趙括面色和悅地望著公孫元,緩聲問道。
公孫元略一拱手,隨即直言道:“少將軍,近來連發弩產線......有些問題,打磨的箭槽深淺不一。”
“哦!”趙括心頭陡然警覺起來,“這軍器坊的標準化,已逐步展開,怎么會有這樣的問題?”趙括的面色漸漸鄭重起來。這辛苦打造的“洛克希德馬丁”,趙括還指望它出產神兵利器呢,可不想它出什么簍子。
“少將軍,我軍器坊近來各式新老形制兵器任務繁重,工匠們日夜勞作,辛苦無比,難免有眼花疏忽的時候!”公孫元望著一臉鄭重的趙括,忙沉聲解釋著。
這種品質下降的情況,趙括在前世的外企也曾經歷過。大略而言,品質和產量就是一對天生的矛盾,產量激增,品質的下降幾乎是必然的結果。更何況,這軍器坊早已是疲憊不堪的工匠,再來造機關精巧的連發弩,若不出問題,那才是怪異。
此時的趙括,心底隱隱生出一絲愧疚,這軍器坊的每一個工匠可都是寶貝,看看一級技師公孫元這雙眼通紅的模樣,實在是因為憂心,每日在連發弩產線費神費力所致。看著公孫元這通紅的雙眼,趙括一陣陣心痛。
趙括心想:“公孫元這一級技師,可是未來我洛克希德馬丁的“總工程師”,怎能做個在線巡檢員來用。”
動念間,趙括微笑地看著公孫元,緩聲說道:“公孫技師,這事急不來,你可另行物色合適的工匠,令其每日巡查連發弩的產線。至于你,還有本將的重任等著呢!”
“樂司馬!”趙括轉向了軍器司馬樂禾,笑呵呵地說道,“公孫技師要是累壞了,我可要找你算賬的!”
聞聽趙括此言,精明的樂禾頓時會意,少將軍這是把“監視”公孫元的任務交給了他,這少將軍還真是不放心公孫元那拼命的勁頭。
一番交代完畢,趙括在公事房中來回踱著步,眉宇間隱隱藏著一絲猶豫之色。趙括再考慮著軍器坊長遠的發展問題。今日公孫元一席話,已經軍器坊更進一步的瓶頸擺了出來。
趙括此時很是冷靜,在他看來,眼下的這軍器坊就是一個作坊而已,所造的無非就是憑著自己的先知先覺帶來的奇異武器。但軍器坊要更進一步,要大規模、高質量地標準化生產,最根本的,還是要靠人,要靠人才!可眼下,這些工匠們一個個如此疲憊不堪,品質也露出下滑的苗頭,長此以往,這可不是辦法。
“樂司馬、公孫技師,我這里有要務交代二位。”趙括嘴上說著,轉身將一塊黑板拖了過來,趙括認真地畫著橫豎交叉的格子,轉眼間一個簡單的表格已經形成。趙括望著面前空白的表格,面色微微一笑:“我的軍器坊,今日要升級了!”
趙括望著公孫元,面色肅然道:“首要之務,公孫技師計算出打造每樣兵器、甲胄所耗時間,進而計算出四個時辰的產量。本將限你十日內計算完畢。如需署吏相助,旦向樂司馬討要。”
一口氣說完,趙括轉身在黑板表格中上鄭重地填上了十二個小字:“標準工時,公孫元,十日內完結。”
看著公孫元眼中的不解,趙括忙解說道:“公孫技師,這標準工時就代表著我軍器坊的兵器打造能力,往后的兵器督造,盡皆以標準工時為準,謹防任務超量!”
“哦!”趙括稍加提點,公孫元已心領神會,“原來少將軍這是在給工匠們緩釋些辛勞啊!標準工時,少將軍真是仁義、高明!”
“樂司馬,本將昨夜揣摩了一套‘五禽戲’,如何練法,本將今日教會與你。樂司馬辛苦一下,把我軍器坊的工匠全部教會,以五日為限,如何?”趙括面帶微笑。
“五禽戲?”饒是樂禾精明無比,卻也猜不透這少將軍趙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時間,軍器司馬樂禾頓時現出滿臉的迷茫之色。
“呵呵——”趙括淺淺一笑,接著緩聲道:“軍器坊諸位工匠太過辛苦,本將決意,每日長休兩次、短休兩次,合計休息不得少于半個時辰,每日于一工間長休之時,全班工匠演練五禽戲!”
“哦!”樂禾這才回過身來。這樂禾以前也曾聽說過方士之輩修習的導引之術,沒想到這少將軍也精于此道。
“少將軍考慮的真是周到!”軍器司馬樂禾誠心地贊著,接著分析道,“工匠們每日稍歇,再加上導引之術,身輕體健,再來打造兵器甲胄,自是功效倍增!”
在樂禾的話聲中,趙括鄭重地在黑板的表格上填寫道:“工休五禽戲,樂禾,五日內完結!”
緊接著,就軍器坊一應緊急事務,趙括又和兩位心腹干才一一磋商,直到黑板上的表格填了個滿滿當當,這才停下稍歇。
少將軍趙括,輕輕拍了怕手掌,一層粉筆灰簌簌震落。望著黑板上滿當當的表格,趙括的成就感陡然高漲:“人性化、標準化,再加上未來的科技,我的‘洛克希德馬丁’就要起飛了,列國的軍器坊,哪個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