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的人們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由箕章局蘭翼艦自主拍攝。在最后的畫面中,帝國人的旗艦在連番猛烈爆炸之后,化為靜寧太空中一團耀眼蓬勃的煙火,然后,就連那艘三翼艦也消失在浩淼的宇宙里。
確認襲擊古鐘號的元兇,帝國著名的屠夫將軍卡頓死亡,讓聯邦上層很多人感到興奮激動,然而許樂的音訊全無,卻讓這種復仇的喜悅降到了最低點。
當天晚上,受到政府授權的聯邦新聞頻道轉為黑白單色播出,所有廣告和娛樂節目全部停止,新聞主播用沉痛而憤怒的聲音,向億萬聯邦公民報道了古鐘號遇襲的消息,同時聲稱,聯邦軍方派遣出的特別部隊,已經成功地摧毀了那支無恥的帝國艦隊。
重復播放的新聞中間,是西林軍區司令鐘瘦虎的生平,聯邦政府不遺余力宣揚著這頭老虎在前線十余年間的豐功偉績。
富庶平安的上林大區震驚,遙遠落寞的東林大區震驚,整個聯邦社會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如果不是聯邦政府宣布了成功復仇的消息,這種低落的情緒或許會直接激起社會的不安。
至于……像倔犟的孤兒一樣守護著聯邦邊境的西林大區,此時早已陷入歇斯底里的憤怒悲傷情緒之中。
“三個月亮爬上來,照著妹妹筐里的野菜,三個月亮落下來,吃光妹妹做的野菜,三個月亮不見了,妹妹也不見了,三個月亮升起來,妹妹你什么時候回來?”
就像這首產生于數十年前的民謠所流露的那鼻無助憤怒的情緒,正如鐘瘦虎在食肆里對許樂感慨的那般,西林人不安哀傷地認為自己只是聯邦的孤兒,在宇宙里流浪,在西風里唱著悲傷的歌謠乙
沒有人會理會西林人的死活,幸虧他們有鐘家,這十幾年間有那頭不可一世的老虎,可如今這頭兇猛又親切的老虎,卻這樣毫無預兆的死了!
瞬間,西林人失去了自己的英雄,自己的領袖,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口當最后確認這個悲傷的事實無法改變之后,無數西林官兵涌到了緯二區老宅外圍…抱著武器蹲坐在地上,順著幾條大道一直排出極遠,沒有任何人組織,他們只是下意識里想要保護司令的家園,阻止任何外人到來。
更多流著淚的西林公民開始痛斥著聯邦政府的腐朽和聯邦艦隊的無能,朕想到讓西林大區流汗又流血的聯邦輪戰,朕想到整件事情的突兀,無數黑幕陰謀論開始在私下開始流傳,層出不窮。
聯邦必須盡快穩定西方的局勢,而在目前緊張情況下,有足夠影響力來安撫西林民心…向西林軍民展現聯邦誠意的人物并不多。
費城湖畔的老爺子在思考幾個小時后,婉拒了總統官邸請他前往西林穩定局勢的請求。
清晨時分的聯邦新聞頻道,播報了一條緊急新聞,聯邦總統將馬上啟程前往西林大區…主持鐘司令夫妻與古鐘號官兵的隆重葬禮。
群情洶洶,民心不定,西林軍區各作戰部隊正處于絕對戒備又全無頭緒的危險狀況之中,帕布爾總統做出前往西林安撫的決定,毫無疑問展現了他不同于一般政客的勇氣與決心。
而在總統閣下前往西林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凌晨三點半…總統府邸地下作戰指揮室內。
“帝國艦隊能夠找到憲章網絡里的縫隙,并且使用我們的絕密電子印記進行覆蓋,這說明了很多問題口國防部三天前已經把所有的電子碼系統進行了全新編碼,可是如果那些問題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些技術手段將變的沒有任何意義。”
帕布爾總統的嗓音依然渾厚有力,只是那張黝黑的面容卻顯得有些消瘦疲憊,雖然在鐘瘦虎離開首都之前,他們之間最后那場談話沒有取得圓滿的成果,但起必總統先生依然愿意將鐘司令視為同道中人。
潛在的政治盟友,卻葬身于一場誰也想不到的太空煙花之中,這種打擊以及隨后而至的西林局面,讓總統先生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好在這時候,他不用再擔心聯邦內部有些家族或代言人敢于質疑自己進攻帝國的決定。
“我不知道許樂中校所說的話有沒有證據,我也不想去追詢他……”。他在戰場上的優異表現,以及此次冒險追擊帝國艦隊的英勇舉動,完全可以證明他對聯邦的忠誠與熱愛。”
帕布爾總統的雙眼如鷹隼一般掃視室內眾人,從國家安全顧問、國防部長,參謀朕席會議成員,內閣重要部長,特邀議會山代表……的臉上掃過,沉聲說道:“他說還有一顆帝國的種子依然在聯邦之中,那么我就要求你們去找出來。”
“根據許樂中校的情報,聯邦調查局在第一時間進入那間軍事監獄,但是并沒有發現目標。”
一身純黑正裝的聯邦調查局局長望著他認真回答道:“不過根據初步的調查,確實發現了一些問題,至于那顆嫌疑種子現在究竟在哪里,我們需要憲章局的協助,既然憲章局一直在觀察這顆種子,想必現在也應該知道他在哪里。”
這句話所指的目標非常清楚,會議室里的聯邦大人物們目光集體落在圓桌旁一張椅子上。
憲章局局長助理崔聚冬,在三天前被臨時解除了所有權限,他的身后此時站著三名特勤局的特工,迎著同僚們懷疑與憤怒的目光,他艱澀緩聲回答道:“我已經解釋過,憲章局之所以中止對那顆嫌疑種子的調查,是我直接收到了國防部長辦公室的電子信函,說該嫌疑人牽涉到軍方一項特殊任務,需要被暫時隔離。”
一直沉默不語的國防部長鄒應星說道:“我沒有發出過類似信函。為了最大程度的安全起見,麥德林專案之后,總統先生已經否決了相關的反間計劃。”
“鄒局長剛剛確認,那名種子已經消失武者說死亡,可我不能心安,所以崔助理,我想你要接受一段長時間的隔離審查。至于國防部辦公室方面,也必須被審查。
都應星輕輕點了點頭,并沒有刻意遮掩眉心間的沉重。
“兩個小時后,我就要去西林,我希望在憲章一號飛船抵達落日州之前,相關的調查能夠得出清晰的結論。”帕布爾總統嚴肅地望著眾人說道:“在座的都是聯邦棟粱,如果我們中間有人出了問題,對于聯邦來說,那一定就是大問題。”
“事情牽涉到憲章局和國防部,聯邦調查局沒有能力完成,所以我決定,由軍方作戰部隊進行調查,該調查小組直接向我負責,具體事情請拜倫先生處理。”
“拜倫副總統有權力對憲章局內部工作進行審查,但根據第一憲章,任何政府強力機構,尤其是軍隊,嚴禁主動進入憲章異事務范疇。”崔聚冬表情一變,顧不得自己此時的境況,大聲提出了反對。
“軍方調查小組不會進入憲章局內部接觸相關事務范疇,他們要調查的,是你這個人。”帕布爾總統冷冷看著他,毫不客氣說道。
崔聚冬面色劇變,試圖讓總統先生收回命令,哪怕在被三名特勤局特工押出會議室門口時,依然回頭掙扎著表示反對。
“杜少卿中將,將負責此次調查。”帕布爾總統望著眾人語氣沉重說道:“鐘司令的死,證明了帝國人喪心病狂的戰爭侵略本能,在事關聯邦存亡的時刻,沒有任何部門能夠置身事外,憲章局也不能口……
會議室內的大人物們目光再次集體轉移,望向圓桌外的一處陰影角落,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里的杜少卿緩緩站起,筆挺的軍姿不容挑剔,他向總統先生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沉聲說道:“定不負所托。”
累積戰功至中將的杜少卿,在很多人的眼中,必然不可能再在鐵七師的師長位置上坐太欠,雖然人們依然習慣用敬畏的語氣稱他為少卿師長,然而他在西林前線所展露出來的軍事才華,確實需要一個更大的舞臺。
沒有人想到,他最新的大舞臺居然是總統先生親自任命的聯邦調查小組,而且調查的,……”…是那位一生之敵的死亡謎團。
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在他的指揮下,如同作戰一般分割包圍,干凈利落地將憲章局和國防部的相關嫌疑對象,從家中請回軍營,不顧律師們的激烈反抗,用盡一切手段,盡可能地延長羈押期限,將調查逐漸深入……”
杜少卿則是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沉默,桌上有一副倒下的舊式相框,桌前是一個小提琴的琴匣,長匣未開,無清音透出。
沉默長時間之后,他撥通了一個電話,語調有些怪異而冷漠:“把西門給我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