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鷂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著,冷冷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這些人,用手指不斷的捻著太陽穴,臉上露出了一抹戾色,令下面站著的這些手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就這么僵在那里。
半晌姜鷂子才冷哼一聲罵道:“你們這群豬,誠心想讓咱們在這里混不下去呀!屁大一點小事,便敢私自跑去屠村,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大當家了?”
下面一個家伙臉色鐵青,但是卻不敢頂撞姜鷂子,猶豫了一下之后,上前搭訕解釋道:“大當家息怒,這件事都是兄弟讓弟兄們做的,怨不得他們什么!只是金家村的人太過囂張,連咱們的人都敢殺,兄弟想要是不懲戒一下他們的話,以后咱們就沒法在湖里行走了!要不然的話就實在太弱咱們的名頭了!所以便……”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本來坐的舒舒服服的姜鷂子忽然身形暴起,一把抓起了案子上的一個茶碗劈頭便打了下來,這個說話的家伙猝不及防之下,被茶碗當場砸在了腦門上,頓時瓷片亂飛,茶水四濺,再看他的腦門上已經被砸出了一個血口子,倒退著摔了出去,倒在了后面站著的人群之中。
嚇得這些家伙們紛紛后退,沒人敢上前去攙扶挨揍的這個家伙。
“趙白魚,老子告訴你,這里是老子說了算,這么大的事情,你連知會我一聲都沒有,便帶人去犯這么大的事,來人,給我將這廝綁上,丟到湖里面喂魚!娘的!老子告訴你們,咱們這里是老子說了算,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什么不該做,老子要點頭才行!”姜鷂子面目猙獰的站了起來,指著這些家伙破口大罵了起來。
聞聽姜鷂子的吩咐之后,兩旁竄過來了幾個大漢,立即便將那個被打破腦袋的趙白魚給抹肩頭用繩子綁了起來,便要往外面推,頓時將這個趙白魚嚇得不輕,立即哭天搶地的嚎叫了起來:“大哥饒命呀!小弟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大哥這次饒了兄弟一次吧!都是兄弟一時糊涂,還望大哥饒命呀!二哥……二哥您也倒是幫兄弟求求情呀!”
這個時候在一旁坐著的一個一臉胡子人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對暴怒中的姜鷂子抱拳說道:“大哥,這件事老三是做得太過了一些,但是這件事也不能都怪老三,本來咱們的弟兄被金家村的人打傷了,老三只是帶人去討個公道罷了,沒想到他們村子的后生居然還敢抄家伙殺了咱們的人,所以老三才會下狠手,這件事老三雖然有錯,但是也罪不至死,依我看懲戒一下他也就算了吧!都是自家兄弟,總不至于真的殺了他吧!還望大哥給兄弟個面子!”
聽了這個人的話之后,周圍幾個家伙也紛紛跪下,為這個趙白魚求情,姜鷂子看了看旁邊的這個人,深吸一口氣,擺擺手道:“既然二當家說了,那我要是不給你留這個面子就是我的錯了!趙白魚死罪可免,活罪難饒!給我拉下去抽他三十鞭子,以儆效尤!看看咱們這里以后還有沒有人敢不聽號令,擅自行事!還有那天參與的人也都給老子自己出去領二十鞭子,再敢如此,看老子不剁了你們喂魚!滾!”
幾個人推著趙白魚便出了屋子,在外面掄起來鞭子,噼里啪啦的抽了起來,抽得趙白魚殺豬般的鬼叫連連,接著一幫參與屠村的家伙們一個個排成行,被打得哭爹喊娘跟屠宰場一般。
“我們雖然為賊,但是也要做事有點分寸才行,老子早就告訴你們,你們劫個船,搶個有錢人家,倒是沒什么,但是不能多殺人,特別是不能一次殺許多人,即便要殺,也是在水上,連人帶船一起做了,事后要干凈利索一些!不能留下把柄!可是這些混賬倒好,居然跑到岸上屠村,一夜之間殺了幾十口人!如此下去還如何了得?
這里畢竟是趙家的天下,是大宋的地盤,事犯大了官府不會坐視不管的,這次趙白魚這么做,肯定是要驚動官府的!恐怕這次會給咱們帶來不少麻煩,這段時間大家都先窩著吧,別他娘的出去找事了,真是不能讓老子消停幾天,過今天舒坦日子嗎?”待行刑之后,一幫人被拖了回來,趴在地上謝罪的時候,姜鷂子對大廳里面的這些手下們說道。
“大當家說的是呀!老三你這次做的確實太過分了,要不是你的人去調戲人家媳婦兒的話,人家能打你的人嗎?你還去找人算賬,你們半夜去,人家能不反抗嗎?你真是個豬腦子呀!這下你可是服了嗎?”旁邊的二當家對挨揍的趙白魚說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趙白魚這會兒疼得呲牙咧嘴的,但是也不敢說不服,連連點頭稱罪。
“都給老子滾下去吧,這些天養養傷,別他娘的出去亂竄了!”一臉戾氣的姜鷂子揮手將這幫惹事的家伙們趕了出去。
但是下午的時候,一條小船便駛入了他們所在的這個小島上,很快有個漁民打扮的人登上小島,見到了剛一臉滿足從后院走出來的姜鷂子,屋子里面還傳出來一個女人的哭聲。
“大當家,出事了,這次官府真的被驚動了,大冶縣尉帶了二百鄉勇、捕役到了金家村,現在開始尋咱們的下落了!他們還懸賞二百貫,要找咱們這里,這次恐怕是要跟咱們過不去了!”這個報信的人立即對姜鷂子稟報道。
姜鷂子聞聽之后,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不久這幫賊人的頭目們便在聚義廳里面聚齊,紛紛望向了姜鷂子。
那個趙白魚被人攙著進了大廳,迎頭便又挨了姜鷂子一茶碗,可憐他腦門上頓時又開了個口子,流了一臉的血,當場又摔了個四腳朝天,被人好不容易給架了起來,一臉的沮喪連個屁也沒敢多放一個。
“都是你這廝惹的麻煩,現在倒好,官府派兵來了!我看你這混蛋怎么辦?娘的!早知道這次便要壞事!”一看到趙白魚進來,姜鷂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再次將茶碗當暗器打了出去,全然忘了這兩天他享用的那個年輕女子便是趙白魚從金家村搶回來的事情了!
幾個頭目一聽都吃了一驚,以為是官軍來了,各個神情都緊張了起來。
“這次是大冶縣的縣尉,帶了一些鄉勇過來,大家看此事該如何是好?”姜鷂子將事情大致說給了幾個頭目。
“切!原來不過就是大冶縣的縣尉呀!帶二百鄉勇便想來圍剿我們?我看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一聽只是大冶縣的鄉勇,眾人頓時松了一口氣,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那個二當家于是立即帶著一臉的不屑,冷笑著說了起來。
“是呀!不過只是二百來個鄉勇罷了,這娘子湖這么大,他們這點人過來還不夠咱們塞牙縫呢!我們弟兄們便有將近二百人了,一對一,在這娘子湖,豈會怕他們那點烏合之眾呢?大當家不必擔心,要是他們敢來的話,就讓兄弟戴罪立功好了,只要給兄弟幾條船,五十人,定能要他們有來無回!”趙白魚擦干凈了額頭的血之后,也松了一口氣,于是獻媚的對姜鷂子夸起了海口。
看著手下人各個一臉輕松的樣子,姜鷂子不由得又有些來氣,這幫人這幾年真是橫行慣了,現在聽說只是縣衙的鄉兵過來,居然全然都不當成回事,真不知道他們是真有本事,還是夜郎自大。
“你們以為事情會這么簡單嗎?”姜鷂子一臉陰郁的開口說道。
下面的這些頭目們立即便又都啞巴了下來,不敢再擅自冒大氣了。
“大當家,小的想,咱們犯不著這么緊張吧!雖然這次驚動了官府,但是他們不過只是一群鄉兵而已,又能拿咱們如何呢?這么大的娘子湖,他們但不說能不能找到咱們,即便是找到咱們,以咱們弟兄們的水上本事,他們也不能把咱們怎么樣吧!大不了來一個殺一個好了,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大當家的厲害嘛!”一個小頭目小心翼翼的說出了他的看法。
“事情沒你們想的那么簡單,我們不能和官府硬碰硬,我們不過是做賊而已,并未想要造反,一旦和官府硬干一場的話,就成了反賊了,即便我們擊敗了大冶縣的鄉兵,最終也會招致官府派大軍來大舉圍剿我等的!要是把事情做到了那種地步的話,我們若想再在這里呆下去恐怕就難了!”姜鷂子搖頭道,畢竟他這個大當家比起一般的賊人們,眼界要寬一些,說出了事情背后的隱憂。
“大當家,現在我們暫時用不著擔心官府會大舉來剿吧!現在宋金兩國正在開戰,看樣子短時間也打不完,這次能派來些鄉兵恐怕已經算是大動作了吧!難不成他們放著金軍不管,會專門掉頭來對付咱們不成?”這個時候又有人說出了他的看法。
“廢話!你們難道都是瞎子還是聾子不成?就不知道趙方老兒這次在京西路這邊將金軍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情嗎?金國早已不是以前那么厲害了,我看金國恐怕這次不會在京西路這邊撐多久了!我們要是惹急了官府的話,鄂州離這里如此近,彈指間便能派水軍過來,到時候我們難道還是鄂州水軍的對手不成?我倒不是怕事,而是做事要有分寸才行!我們可以劫財,可以殺人!但是卻不能輕易和官府作對,要不然的話,我們便做不長久!這是保命之道!”姜鷂子對于這幫沒遠見的手下真是有些無語了。
“大當家果真眼光比我們這些人長遠!我等不如大當家呀!那以大當家來看,此事該如何處置呢?”這個時候姓平的二當家開始有些明白過來了,覺得姜鷂子說的話確實有理,和他們這幫人一比,果真顯得他們這些人太過短視了一些,有了他這句話之后,其余的那些頭目們也都紛紛馬屁如云的猛拍了起來。
聽了眾人這翻吹捧之后,姜鷂子總算是有些覺得舒服多了,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想了一下之后道:“近期大家都收斂一下,沒事不要出去找事了!現在我們不缺錢,有吃有喝有女人,先窩一段時間再說,娘子湖這么大,他們想找到我們也不容易,我們暫且避避風頭再說,料那大冶縣的縣尉大人,也不可能一直跟咱們在這兒耗下去,動用這么多鄉兵,耗費也不是小數,估計過段時間他們找不到我們,自然也就撤回去了!但是我們也要留一手,每天多派些人在島子附近轉轉,別讓他們偷襲了咱們再說,還有多留意一下岸上的動靜,放出風去,誰要是敢出賣咱們的話,小心咱們回頭找他算賬,滅他們全家!”
眾人聽了之后雖然頗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姜鷂子平日里看起來挺厲害,但是對于這次的事情,卻顯得過于畏首畏尾了一些,可是卻因為姜鷂子功夫不錯,又有幾個厲害的手下,這幫人也不敢表示反對,于是紛紛點頭答應了下來。
很快這幫水賊們便偃旗息鼓,在湖中安穩了下來,連續好多天都沒有再露頭去犯案,娘子湖一下子便安靜了許多。
趙白魚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個親信手下為他腦袋上和身上的傷口換藥,疼得這廝呲牙咧嘴的小聲直罵:“娘的!什么東西,他姜鷂子才來這里多久,便不把老子當人看,想當初他來的時候,還是老子帶弟兄們支持他,才讓他坐上這個大當家的位子,現在對老子開口便罵,動手就打,還差點殺了老子,他奶奶的!”
他的這個手下的嘍啰伸頭在門口看了一下,轉回來附和他道:“就是!現在大當家確實過分,不就是殺了幾個平頭百姓嗎?他這邊對三爺你又打又罵的,那邊卻把咱們搶回來的姑娘給霸占了過去,只能他自己玩兒!娘的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吧!要我看,于其這么受氣,三爺倒不如和二爺商量一下,拉弟兄們跟他翻臉拉倒!他不過也就是那十幾個手下厲害點,其它的人不是都聽二爺和三爺您的嗎?真的翻臉的話,不見得干不掉他!要是讓他繼續這么做下去的話,小的看遲早咱們不死在官府手里,也要死在他姜鷂子手中了!這事兒三爺還是要當機立斷的好,要不然的話,回頭他要是先動手的話,咱們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白魚被他這個手下的話給嚇了一跳,趕緊伸脖子朝門外瞅了瞅,壓低聲音道:“噓!小聲一點,娘的,你這話要是傳到那廝的耳朵里的話,我們恐怕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這話也只能對我說了,千萬別出去亂說!要不然的話,老子也救不了你!”
“那是當然了,小的知道!說起來他很厲害,這次一聽說官府來人,便嚇得要尿褲子,跟著他干下去,我看也沒多大意思,三爺還是早點想好如何辦比較好!”這個嘍啰又鼓動趙白魚道。
趙白魚咬了咬牙,最后還是點了點頭道:“話說的不錯,這事兒我要找二哥說道說道去!只是姜鷂子這身功夫太厲害,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要是出了岔子的話,恐怕收拾不了他呀!”
“這個好辦!姜鷂子好喝酒,小的聽說鄂州那邊有個醉仙樓賣的神仙醉相當夠勁,喝下去很能醉人!要是能想辦法弄來一些的話,以姜鷂子好酒的脾氣,定能喝的爛醉!然后三爺大可趁著那廝喝多了之后下手,只要干掉了他,至于他手下的那幾個人,我們一擁而上,不信解決不了他們!到時候這娘子湖豈不就是三爺您說了算了?”這個嘍啰不斷的給趙白魚打氣出主意。
趙白魚聞聽一下就來了精神,他也是好酒之人,聽說有這等好酒,立即問道:“哦?神仙醉?聽名字就好像很不錯!是個辦法!不過這些天大當家不許隨便出去,誰能去搞來這等好酒呢?”
這個嘍啰拍胸脯道:“這個事情三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便是,我本來就是來回岸上采辦所需的,別人不上岸,小的卻能到岸上去!只要三爺能下狠心,讓弟兄們以后不受鳥氣,這樣的小事就包在小的身上好了!”
趙白魚猛的站起來,在屋子里面來回走動,身上鞭子抽打的傷口牽動著疼得直冒冷汗,還是有些猶豫不決,不過最后當他摸到腦袋上包扎的布條的時候,頓時怒從膽邊升,咬牙說道:“好!就按這辦法辦!我這便去找二當家去!麻三,你給我想辦法弄回來些好酒,事成之后三爺我虧不了你!”
這個麻三立即點頭答應,露出了一臉的喜色。
趙白魚連夜出門,一路摸到了平二當家的住處,看了一下附近沒人之后,便閃身鉆到了屋子里面,從里面慣上了房門。
天快亮的時候,趙白魚才從姓平的住處溜了出來,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天亮之后,麻三便駕上了一條漁船,離開了湖心島朝岸上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