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懷遠尚未進入殿前司大堂的時候,便聽到了這里傳出了一片爭吵之聲,隱約中有人提及他的名字,于是抬步便走入了大堂。
當他進入大堂的那一刻,大堂中的爭吵聲立即便沒了蹤影,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高懷遠大致掃視了一下大堂之中的人,這里面的人基本上他都認識,其中大部分都是殿前司各班直的統領,剛才吵吵的聲音最大的卻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些文官,只是粗略的看一下,便知道其中基本上都是太子那邊的人。
高懷遠知道這是興師問罪來了,不管怎么說,這次他護圣軍封鎖內城,都當了一回出頭鳥,想要不受到一些人的攻訐的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不怵這樣的事情,畢竟他上面還有夏震頂著,夏震才是整個行動的最高首腦,于是他大步走入大堂之后,便先上前對夏震參謁道:“卑職護圣軍都統高懷遠,參見都殿帥大人!”
夏震這會兒臉色有點尷尬,剛才一幫文官幾乎要打到他臉上了,從高懷遠的護圣軍封鎖內城開始,這般人便被堵在家里面不得出來,后來不知道怎地,這幫人居然還是跑到了殿前司,一進門便狂罵他夏震擅權專行,意圖謀反作亂,聲稱再不讓他們參謁太子,他們便要撞死在他的殿前司大堂之上。
夏震被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也沒了辦法,畢竟這幫文臣都是朝廷命臣,眼下局勢不明,宮中那邊也沒罷黜太子趙竑,他也拿這幫人沒一點辦法,于是便推說這次的事情乃是護圣軍所為,居然將責任直接推給了高懷遠,并著人將高懷遠叫來,替他頂缸。
高懷遠剛剛對夏震施禮過后,還沒有起身,一個老臣便沖了過來,一把揪住了他胸口的甲胄,怒罵道:“姓高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派兵圍困太子府,難道你想造反不成?你只不過一個小小的都統制,居然敢以下犯上,軟禁太子,還不快快撤兵,讓我等參謁太子!”
高懷遠還沒來得及說話,便鬧出了這么一出,當即便被搞得也很狼狽,但是卻被這老臣搞得有些沒辦法,像他那樣的老骨頭,一把推過去恐怕就要散架了,于是趕緊解釋道:“韓大人息怒,恐怕韓大人是誤會下官了!請先放手,聽下官解釋!”
夏震在上面坐著,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剛才他也被這幫文臣給折騰的夠嗆,這會兒正主來了,他總算是可以透透氣了。
這個姓韓的大臣一點也不放松,幾乎要吊在高懷遠的脖子上了,大聲的叫道:“休想,今天假如你不撤兵的話,老夫便決不放手,老夫問你,你到底撤兵不撤?”
高懷遠被這個老家伙給鬧得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真搞不明白這幾個老家伙是從什么地方跑出來的,居然闖入了殿前司鬧事,以前人家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現在反倒成了兵遇到秀才,有理說不清了!
但是由著老家伙這么鬧也不是辦法,高懷遠于是只得雙手握住了這老臣的手腕,輕輕一掰,便將他的手掰開,順勢將這個韓姓老臣稍稍推出去一點,這才開口說道:“韓大人息怒,此事并非下官所愿,而是今日白天下官接到了線報,說有人潛入城中,想要謀刺于當今太子,而內城守衛乃護圣軍轄內之事,下官不敢大意,故此才會在內城宵禁,正在抓捕刺客,待到拿住了刺客之后,自然會撤除宵禁的!”
“呸……”這個時候幾個支持太子的老臣紛紛朝高懷遠啐了一口吐沫,要不是高懷遠伸身手麻利的話,保不準就被啐了一臉了,他立即跳到一旁叫道:“諸位太放肆了,這里乃殿前司大堂,并非朝堂之上,你們豈能如此侮辱本官?何況此事干系重大,又有殿帥鈞旨,下官不過奉命行事罷了,諸位如此胡鬧,難不成要高某無視軍規不成?”
一聽高懷遠的話,這幫文臣便指著他破口大罵了起來,紛紛痛罵他想要造反,接著又把矛頭指向了上面坐著的夏震,要不是有侍衛攔著的話,他們保不準就撲上去將夏震揪下來了。
高懷遠現在算是知道了宋代武將的地位之低了,按理說這幫人的官職都沒夏震的大,好歹夏震也算是個二品大員,但是這幫文臣一點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指名道姓的破口大罵,而夏震在沒有明確的諭旨下,卻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平日里看起來十分威嚴的殿前司大堂,這會兒簡直被這幫家伙鬧的快成了菜市場了,而一幫武將們卻各個干瞪眼,都拿他們沒一點辦法。
夏震扛不住他們這般胡鬧,趕緊招手讓高懷遠過去,高懷遠湊到夏震身邊之后,夏震立即壓低聲音對他問道:“宮中的事情到底怎么樣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
高懷遠這才知道夏震尚未得到宮里面傳出來的消息,于是趕忙小聲答道:“啟稟殿帥,娘娘已經傳了懿旨,冊封貴誠為皇子,加封他為武泰軍節度使,成國公!而官家現在還沒有蘇醒,此事恐怕還要拖上一些時間!”
夏震可是混跡在京城很多年的老人了,一聽便明白了其中的道道,當即腰桿便硬朗了起來,回頭大聲叫道:“諸位大人稍安勿躁,殿前司之所以在內城實行宵禁,也實乃無奈之舉,本官身負京畿重地守御要責,也乃是盡本分而已,諸位假如有意見的話,大可明日上朝彈劾本官便是,來人,送諸位大人暫時回家,無事不得再闖殿前司!”
于是一群侍衛頓時有了底氣,上去七手八腳的便將這群文官給架了出去,幾個人一隊,也不管他們愿不愿意,愣是將他們直接拖著送回了各自家中,總算是平息了這場鬧劇。
這一下殿前司才算是消停了下來,夏震擦了一下額頭的毛毛細汗,狼狽的擺手讓眾人暫且退下,嚴令散直統領要看管好這些住在內城的官員們,萬不可他們再沖擊殿前司了。
殿前司的諸將也都趕緊接令各自下去忙活去了,只剩下高懷遠一人被夏震留下,夏震對高懷遠說道:“此次我等奉史相守御,在內城宵禁,你的護圣軍行動可以說最快,但是其它班直兵將那里,多有一些人心不穩的情況,眼下正是非常時期,高都統要特別留意內城中的諸班直的情況,萬不可讓內城出了任何紕漏,否則你我到時候都無法向相爺交代!”
高懷遠皺皺眉頭,他也知道太子趙竑在朝中還是有些支持者的,但是像殿前司系統里面的諸班直,應該大體上都是夏震一系的人,本不該出現軍心不穩的情況,而夏震這個時候提及這個,看來情況還真是不容樂觀呀!
“但不知眼下諸班直之中哪支兵馬不太本分,下官也好提前有點準備,加強一下人手!”高懷遠于是趕緊問道。
夏震頗有點不自在的感覺,今天可以說事發突然,讓他有點措手不及,要不是高懷遠的護圣軍最先控制了內城各門的話,他還真不一定今晚便將內城的宵禁布置妥當呢!
而這次他下令之后,金槍班和招箭班兩班都未能依照命令到達他們指定的位置,以至于讓這些大臣鉆空闖到了殿前司鬧事,而且諸班直的統領這次過來,其中數人都說手下難以控制,軍心多有不穩的情況,而眼下夏震也只能依仗兵力最盛的護圣軍來幫他彈壓諸班直之中的這種不安定情況了。
“這個……這個眼下還不好說,主要是金槍班和招箭班兩班,其它還有長入袛侯班和骨朵直班等班,總之眼下諸班直之中除了你的御龍直和拱圣直、內殿直班以及東西直班之外,其余諸班直各有人員不穩的狀態,故此你要多加小心一些,這些太子一黨的人這些年也沒閑著,諸班直之中恐怕也有人支持太子一黨!今天這幫人闖入殿前司,顯然和金槍班的疏漏有關,眼下我等在沒有得到相爺鈞旨之前,倒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太子府那邊你要盯緊一些,以備應付不測之事!”夏震開始有些吞吞吐吐的將有關內城中的情況告訴了高懷遠。
如此一來,高懷遠還真是有些感到頭疼了起來,因為護圣軍雖然在殿前司中兵力最盛,戰力最強不假,但是畢竟護圣軍也只有區區五千不足,控制內城各門倒是問題不大,而且他還要分兵圍困太子府,加上皇宮外圍警戒,做這些事情倒還沒什么問題,但是要再讓他小心防備著這些軍心不穩的諸班直兵馬,兵力倒是真有點捉襟見肘了一些,而且照夏震所說的情況,這幾個有問題的班直兵馬數量也遠超過兩千,一旦真是鬧事的話,他想要憑借護圣軍一己之力,將這些班直鎮壓下去,還真是要有一番苦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