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燃了大半夜才燒得干干凈凈,好在蘇亭家里被人認為不詳,所以周圍五十米內是沒有屋子的,也就沒波及到其他村民家里。
蘇亭一直在草垛邊沒動,等情緒漸漸平穩下來,才開始思考今后的打算。
不知道村外那條小路通向哪里,村里是不可能呆下去的了。當然現在也不能走,那些村民才散去,而且小路周圍都是樹林,夜晚只怕有出來尋找食物的動物。
害怕被人看見,她往草垛里面躲了躲。天氣本來有點寒冷,但是現在火光沖天,她躲藏的這家離她家只有一戶遠,也多少感受到了點熱力。
原本打算回家了換衣服,現在也沒辦法了。蘇亭悄悄的脫了外面那件小褂子,然后用力的擰了擰,牽扯到肺部鉆心的疼,再把它搭在草垛斜出來的小枝條上面。
再次躲向草垛后面,她又悄悄把衣服褲子都脫掉,同樣用力的擰擰,直到再也擠不出水來才穿回。濕濕的感覺不好,她輕輕扯下些干草,往自己前胸后背塞了些,粗糙得很,但總算感覺不到冷了。本來就受了傷,要是還受寒發燒,那一定會雪上加霜。這個小身子怕是經不起折騰。
天快亮的時候,衣服也差不多干了,把小褂子穿回,她左右望望無人,躡手躡腳出了村子。沿著昨天早上那些孩子走過的小路,向前走去。
天漸漸亮了,樹林那邊斜射過來的朝陽照到人身上暖暖的。蘇亭一路行去,慢慢地望不見來時的路。喘口氣,在路旁休息,掏出淮山咬了一口,還真是生津止渴。繃了一晚上的臉,終于舒展了下。暗自慶幸今天是個好天氣,要是下雨,那不是更加凄慘!
正強自說服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幸運的時候,身后傳來了小孩子囂張的笑聲。
蘇亭心跳頓時加速到了一百二,四周望望,急忙跑到了旁邊的一個大石頭后面藏起來。跑得太急了,氣喘得厲害,肺部又是鉆心的疼。強忍著自己不要咳嗽出聲,蘇亭臉憋得通紅。
“哈哈,怎么樣,我昨天的計謀不錯吧!至少那掃把星的事情就這樣解決了!耶,也真巧,虎子剛好就發燒了!”說話的是那個叫做明子的小孩子。
蘇亭一怔,頓時氣得牙癢癢。她就說怎么遭受無妄之災了,原來是你!你才八九歲樣子,就這么惡毒!
“這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她大概是真的……死了吧!”說話的是那個最大的孩子,十歲左右,語氣中似乎有些無奈。
有幾個小孩子也沉默了,半晌快經過蘇亭身邊的時候才有個小孩子囁嚅地說道:“蘇亭其實……其實挺可……可憐的!”
“是啊,她才六歲,和我妹妹一般大,我們做得是不是太,太過分了?”大概是一個人的同情心引起了共鳴,另一個小孩子也說道。
都沉默了下來,只有明子看著大家的表情,“哼”一聲然后望向其他方向。“覺得人家可憐,那昨天你們還一起打人,也不知道是誰打得最厲害!哼,假惺惺!”
大概是大家都覺得這個話題讓人不大舒服,于是接下來都自動回避了。
“明子哥,你今天一定會被陳府選上的,昨天就聽人說了他們是要找有什么力的和識字的小孩!”一個小孩子打破平靜,對著明子說道。
明子頓時得意起來,“潛力!識字!那還用說,不過我看你們其實也不錯。”
“昨天那個歐陽府的要求也太高了吧!竟然說我們沒有一個適合的!”
“歐陽府多好啊,我爹說天天可以吃白面饅頭!”
“陳府也可以的!”
漸行漸遠,蘇亭緩過氣來,強咳了一陣,才開始咀嚼他們的話。
六歲!她竟然有六歲了,這么說來,距離二十歲又接近了兩歲!抬起小手小腳,蘇亭再次仔細看看,還是覺得像四歲。
陳府?歐陽府?
招人嗎?還要找識字的人!
這,這真是天助我也!
蘇亭突然間興奮起來。怕錯過那個什么招人的初審考核,急匆匆的跟上去,中途渴了就咬幾口野果子。想到如果入了陳府,吃穿就不用愁了,動力之下,肺部的疼痛似乎都減少了些。
還好這里一直就只有一條道路,要不然蘇亭還不知道往哪邊走才對。當太陽都快高懸到頭頂的時候,她才發現這條道路快到盡頭,遠遠的就見到前面的人多了起來。人頭晃動之前還有塊五米高的牌坊,上面書著幾個大字“藤蘿鎮”。
她家里是有書的,來的第一天她就翻看過了,字體就是中國古代的繁體字。
竟然到了小鎮,蘇亭渾身振奮起來,就要去找那個陳府在何處。
待到走進一看,她才發現大街兩旁都是小攤小販,難道今天還是個趕集的日子?琳瑯滿目的商品,各樣小攤小販賣力的吆喝。有賣著自家烤紅薯的,新鮮挖著的蔬菜,常見的藥材,惟妙惟肖的小面人等等。
“糖葫蘆欸!”蘇亭順著奇怪的叫賣聲看去,頓時渾身顫抖!
她本來不稀罕這東西,可是現在饑腸轆轆的,嗅覺異常發達,那股子糖香飄過來,勾起了她的食欲,腹部“咕嚕咕嚕”如雷鳴般不停的叫了起來。她恨不得飛撲過去,狠狠的咬上一大口。
強忍著轉頭過,狠狠的咬了野果子一口,直到被酸的牙齒都快掉了,才把注意力從那紅紅的誘人的糖狀野果上移開。
急匆匆的往另外一邊走了好幾步遠,她保不準要是自己一直在那兒看著,會不會發暈到去搶!當然,這成功率為零。
好香!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又恰巧站在了一個包子店門口,剛出爐的包子!又大又圓的包子!還散發著裊裊白煙的肉包子!
蘇亭的眼睛瞪得牛大,不自覺的吞咽口水。右手已經控制不住的伸向最外邊那一個。腦子里面只有一個聲音:抓過去,抓過去!只要抓個黑印子,他賣不出去了,自然就會給你了!
在距離那可愛的肉包子一厘米左右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視線變高了!慢慢的對上了一雙兇惡的眼睛。
“小要飯的!給老子滾遠點!”那人提起蘇亭隨手往一旁扔去,蘇亭屁股落地,野果子淮山滾了開來。
“咳咳咳!”蘇亭還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肺部的疼痛,就陡然發現那野果子有兩顆滾到小販腳下,那小販得意的抬起腳來,解恨似地踩了兩腳,看著扁成一塊的黑乎乎沾了泥的野果,再看看小販囂張的嘴臉,她有點想哭的感覺。
掙扎著站起來,還好有個淮山,至少可以頂上一日。就要抓到了,斜地里伸出一只手來,一個叫花子打扮的小孩子在她之前抓起了淮山,對著她做做鬼臉,怪叫道:“今天有東西吃了!”飛快的消失了蹤影。
蘇亭憤怒的“啊”一聲,往前追了幾步,陡然癱倒在地,急促的呼吸牽扯著她的肺部,一陣疼過一陣,她渾身顫抖,低著頭,手撐著地面,眼角淚水無聲的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泥土上,地面慢慢被渲染出了一塊不規則的圓形。
大街上人來人往,沒有誰注意到這么個小小的蜷縮的身子。遇到了也就不自覺繞道而行,瞟都不瞟一下。
賣包子的依然賣著包子,收了銅錢,還樂呵呵的在手里顛幾下。
搶淮山的叫花子見到無人追來,邊走邊咬著,心里還贊嘆著“真甜”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透過朦朧的淚眼,她看著歡笑的眾生。漸漸手握成拳,在心里不斷的質問!
藍天白云如此美好,為什么我卻要如此狼狽?
都一樣是小孩子,為什么我卻要被你們不斷的欺凌?
生命如此燦爛,為什么我卻要承受你們的冷眼與羞慚?
為什么……
蘇亭靜靜地呆著,腦海中卻如炸雷般轟鳴,眼淚漸漸的干了。她忍著痛,掙扎著站了起來,緩緩的看了眼周圍的眾人。
力量!
力量是嗎?
是因為力量!
因為村民有力量,所以他們可以把莫須有的罪名加諸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身上!
因為小孩有力量,所以他們可以肆意的污蔑陷害她!
因為小販有力量,所以能忍心把一個小孩子唯一的糧食毀滅仍然無動于衷!
因為那乞丐有力量,可以搶了別人的東西還哈哈嘲弄!
而我——因為沒有力量,所以就要忍受著你們的冷眼迫害!
蘇亭冷笑起來。
雖然她是一個修煉廢柴,雖然她只有六歲,雖然她活不過二十!
可是,那又如何!
她懷揣著中華民族傳統的文化——書畫,只要給她合適的土壤,就能生根發芽;她腦子里裝著萬千謀略故事,雖然是紙上談兵,但是總是一點光華;她甚至還知道不是簡化版的陳氏太極拳,就不信她的體質會連這個都練不了!
爺爺,爺爺,蘇亭心里默念著,手指覆上了隱藏的玉佩。透過粗布麻衣,慢慢的摩挲,好像爺爺還在身邊一般。
爺爺,你看著我,我會努力的,在這個異界,我一定會努力的!
蘇亭從衣服外面抓起隱藏的玉佩,堅定地發誓!
玉佩隔著衣服,隱隱的銀光一閃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