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青鸞夫人是姿色中上,那白宛夫人就是貌比仙子了。
這樣說一點都不夸張。
一大早我們去見青鸞夫人的時候,有個白衣女子正和她說話,我們進了門,她也轉過頭來,微笑著說:“這就是玉河姐姐的兒女?果然是極出色的。”
我的個子矮,先看到水波似的裙裾。
慢慢抬起頭,素白的衣裳襯著銀線云紋的腰封,頸間帶著一枚玉墜。白玉瑩潤中透出些微淡粉的色澤,可與她的肌膚相比,那玉又不顯得特別出色了。精巧圓潤的下頷,臉龐秀色逼人,嘴角噙笑,打量我們三個:“嗯,齊靖,齊涵,這個小姑娘就是齊笙了吧?”
屋里還有一個人。他立在青鸞夫人身后,身形頎瘦,氣宇清華,看起來比齊靖大著幾歲,但氣度沉穩不似少年。
年紀小就是有這點好處,我指著他:“姨母,這個大哥哥是誰啊?”
青鸞夫人沒出聲,那個少年朝前一步,朗聲說:“漓珠見過齊公子,齊姑娘。”
這個齊姑娘當然不包括我。人太小,這會兒還沒到旁人給我見禮的時候呢。
齊靖和齊涵也肅然還禮。雖然落魄傷病來投奔姨母,可是這種見禮說話的小細節卻很見教養。齊靖斯文恭謹,齊涵舉止嫻靜,兩人都是落落大方,自有一股世家風范。
“你在家時可習過劍法?”
齊靖回答:“學過的,從五歲起便開始習練,學過一套初元劍法,還學了半套齊家家傳劍法。”
齊涵也說:“我只扎了基,不過兩年功夫,劍法還沒學。”
我就不用說了,也沒人指望問我。
青鸞夫人點了一下頭,指著外頭空曠的院子:“漓珠,你和齊靖比劃比劃,我看看。”
齊靖怔了一下,漓珠答應了一聲,又對齊靖說:“還請齊公子手下留情。”
侍女取了兩柄劍來,齊靖不好推辭,而且看他的神色,也有幾分躍躍欲試,伸手取了一柄劍,兩人到了院子里互相行過禮,便動起手來。
看了兩式我就斷定,齊靖不是漓珠對手。一來,漓珠比他是年長,就算論時日,也該比他根基深。二來,漓珠所習的劍法,也要勝過齊靖所使的劍法。
齊涵緊張之極,大概既擔心齊靖會受傷,也擔心他會輸。不知不覺就松開了我的手。
白宛夫人微微笑著彎下腰來,輕聲問:“小笙今年幾歲了?”
我搖搖頭,不吭聲。
“不怕。你看哥哥姐姐都學過本事,你要不要學?我可以教你啊。”
青鸞夫人轉過頭來看她一眼:“你不要逗她,小孩子會當真。”
白宛夫人笑起來星眸流波,極是動人,就是我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她站起身來掠一掠鬢邊的頭發:“青鸞姐,我是說真的。你看,齊靖齊涵都是學劍的料子,你一下得了兩個好徒弟,我呢,幾年前就說收徒,到現在也一個遇不上。我覺得小笙挺懂事有悟性,你都得了兩個,不如分我一個。”
青鸞夫人淡淡地說:“那要看她自己根骨悟性,你那法門不是人人學得來的。”
她說完這話,場中已經分了勝負。齊靖輸了半招,照我看,漓珠還是手下留情了。
青鸞夫人點點頭:“漓珠出外這些天,倒沒有偷懶。”
齊靖臉上泛紅,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輸了招不好意思。
“以后齊靖先和漓珠一起練,漓珠,你將你學的那套月華劍法和齊靖切磋切磋。齊涵你跟著我學劍。”她看我一眼,說:“小笙過來。”
雖然口氣還是淡淡的,但比和齊靖齊涵說話時要溫和些。
我挪到她跟前,青鸞夫人伸出手,兩指搭在我額前,過了片刻輕輕挪開,對白宛夫人說:“你倒沒看錯,她根骨并不宜學劍。”
齊靖和齊涵一起露出愕然又失望的神情。
我知道他們想什么,這世道看樣是以劍為尊,不宜習劍這話一出,似乎就成了一個致命缺陷。
白宛夫人倒是笑了:“好,好,這回可是讓我揀著個徒弟。”
齊靖想說什么,讓齊涵拉了一把。
“只管放心,我不會誤人子弟的。”白宛夫人拉起我的手:“好不容易遇見個好苗子,我要不下手快些,只怕一轉眼兒就被別人搶去了。”
她的手不象青鸞夫人那樣冷冰冰的,又香又軟。
她牽著我出了庭院,站在湖邊。湖上的風吹過來,她凝視著我:“學我這門法術,重要的是有靈性和悟性。”
她順手折了一片長長的葉子,折卷之后變成了一只小鳥形狀,吹了口氣,放在水邊。
翠綠的葉子上閃過一層光,鳥兒活了起來,撲棱棱的扇著翅子,濺起的水花潑灑到我的鞋面上來。
“看明白了嗎?”
我點了點頭。
“那你說說。”
“幻術。”
白宛笑了。
“我果然沒看走眼,一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有靈性兒。我們這門功夫不講什么根骨什么體魄之類。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
我跟在她后頭,她的裙角象一片溫柔的水光迤邐漫過。
“不要覺得幻術都是假的,有句話叫,假做真時真亦假。只要你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么這就不是假的,而是真的。這話你現在不明白不要緊,將來你大了,學多了本事,經得多見得多了,就知道了。”
不用將來,我現在就明白。
幻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據說是可以化幻為真的。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境界,不過我知道,白宛肯定沒那火候。
以前的事情雖然不記得,可是許多事情,只要聽見一點點,心里自然就明白。
“習練幻術,入門頭一句話,你要記牢。”她說:“幻術要讓旁人相信,首先自己要相信。若是你自己心中都當它是假的,那你的幻術永遠不會成功。”
我點了一下頭。
“我傳你一套短訣,你先記熟,再習慣。這個可以調理你的身體。等你傷好了,我再正式傳人功法。”
她的手指在我眉心點了一下,一段短短的口訣在我耳邊響起來,反復了兩次。
“記住了?”
“嗯。”我誠懇地問:“夫人,這片湖水,也是幻覺吧?”
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是。”
我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不過在舌尖上轉了兩轉,沒有問出來。
白宛夫人這讓人如沐春風的驚人美貌,不會也是一個幻覺吧?
大橙子不知道和誰學的,小嘴倍兒甜,要求什么的時候,會加倍討好,比如,奶奶奶奶好奶奶,爸爸爸爸好爸爸……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