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劍會二
我們坐的是客席,而且位置倒也算是很好。
為什么說很好呢?離場中那高臺近得很,近到若是高臺上有人比武動手被踢一個兩個下來,就算不會正砸中我們這一席,也不會偏差太多。
這么說起來,實在不算是個好位置。
“咦,你瞧,那邊那人……”
我原以為他看見了文飛,我們住得近來得早,文飛他們從城外趕來,這時也差不多該到了。可是順著巫真的指的方向,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黑色貂裘的少年的身形。
單沖這件衣裳,就不會是文飛,文飛哪來這樣名貴的衣裳?
等他朝這邊走過來,把風帽一掀,我和巫真對視一眼。
原來是齊伯軒。
他不偏不斜,就朝我們這一席來了。
這一席可以容六個人,現在只有我和巫真兩個先到。
巫真小聲嘀咕了句:“他不會和咱們坐一塊兒吧?”
真是不巧,這個一靠得近了,就讓人覺得連喘氣都不自在的人,還就在我們身前停下了。
“巫寧姑娘,巫真姑娘。”
他揖了一禮,我和巫真一起還禮。
“齊公子也來了?”
“正是,這劍會著實難得。”
他惜言如金,而且毫不客氣,就在我們旁邊的一張空椅上坐了下來。
巫真忍不住,便說:“這里空位置還很多,齊公子怎么挑這兒坐?這兒離臺子是近,可是臺子這樣高,等下得仰著脖子才能看見上頭的人了。”
齊伯軒淡淡地說:“這些位置都是定好的。這一席是越彤特意空出來的,兩位姑娘和我都算是她的客人,所以共坐一席。”
原來如此。
越彤的面子可真是不小。聽說這論劍會旁人打破頭也擠不進來,她卻能一下子留出五六張空位子來邀客。
我們不出聲,齊伯軒卻出聲了。
“巫寧姑娘是修習幻術的吧?”
“正是。”
齊伯軒忽然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如同冰雪映著陽光,俊美是不必說的,可是卻讓人覺不到暖意。
“我曾見人施展一門幻術,滿空銀芒迸射,燦燦如星。不知道這術法是什么名目?”
我和巫真又對望了一眼。
這話說得籠統了,一點小小障眼法就能辦到的事情,要什么名目?最最容易的火樹銀花差不多就是那樣的。
巫真拿了個倒扣的茶碗翻轉過來,手指在碗沿上輕輕點了兩下,小小的一團銀花便在碗中綻開。
“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齊伯軒說:“不錯。”
他抬起頭來,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間想起來——上一回,在船上,那一晚我們教那夜香班的小女孩兒火樹銀花,遠遠的有人在看,只是當時沒有留意。
那時候是夜里,離得又遠。
可是這種象刀鋒一樣的目光,真是似曾相識。
我模糊地猜想,我大概知道我那只耳墜怎么跑到他那里去的。
我們到涂家莊之前,那只耳墜多半就不見了。也許就是在船上丟的,也許……就是那天晚上。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明明是白天,我卻仍然能感覺到一股寒意,臉上的皮膚都一下變緊了。
仿佛孤身一人在夜中行走,前方不可知的黑暗中危機伺伏——
齊伯軒的注視讓人非常不自在。他的目光中沒有情緒,既不冰冷,也不凌利,可那目光仿佛在看著一只獵物,靜得可怕,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露出獠牙和利爪,迅猛地撲上來將人撕咬吞噬。
我有些不自在地轉開頭。
巫真曾經說這人說不定喜歡我……
千萬不要!
真被這樣的人喜歡上,感覺象是被一頭猛虎盯上一般。
還好,文飛和閔道來了。
引路的人領著他們朝這一席走來,閔道的臉紅通通的,左顧右盼,不知是被冷風吹得還是興奮的臉紅,我猜多半是后者,因為他的眼睛亮閃閃的,象是第一次去逛廟會的興奮的小孩子。
有的人就把全部心事都寫在臉上,有的人就——
我不著痕跡地探身端茶,然后挪了一下位置,離巫真更近了些。
文飛朝我們走過來,我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怎么,看著他,剛才心里那種有些不安的惶惑的感覺,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的目光溫潤柔和,在我身上停駐了一刻,才轉過頭去同別人寒喧。
我頭轉向一邊,手輕輕按在心口。
心跳得,象是比平時快一點。
客人陸續來了,三山五岳的都有,仙風道骨白須皓然的老者,還有頂著光頭香疤一臉俊秀出塵的小和尚,這些人都帶著劍,長的,短的,雙劍,還有樣式奇特的兵器——纏在腰間的,縛在臂上的。
甚至有一個,是插在頭頂。那劍不過五寸長,劍身極細,是玉質的,綰在發上與發簪無異。若不是他自己取下那玉簪來,并指輕彈,那玉簪瞬間暴漲成一把玉劍,我絕看不出那原來就是他的兵器。
巫真小聲說:“噯,義父說,越是用這種象奇門兵刃的人,越不可輕視,對不對?”
我也輕聲答了句:“可是傳說里頭,那位劍仙于白屏,就是用一把最普通不過的青鋒劍斬殺了惡蛟呢。”
我們倆對用劍都是外行,不過齊伯軒卻令人意外地答了一句:“不錯,到了劍圣那個境界,用什么樣的劍反而不重要。有的時候,劍太強了,人反而會被劍左右……”
他這話我和巫真聽著沒什么反應,文飛和閔道卻一綠色頭:“正是如此。”
閔道說:“先父在時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少年時曾經得過一把寶劍,極鋒利,比旁的兄弟同門的兵器都好,愛逾性命。后來過了一年同門較技之后……先父卻將寶劍砸斷了。”
文飛他們看著他,閔道好象有些緊張,咽了一口唾沫。
巫真說:“難不成他輸了?”
閔道搖頭說:“不是,先父贏了,他的寶劍著實好,無人能比。可是他是憑著劍利才贏的,真論劍法,他比其他幾位師兄實在差得遠。先父悶坐了半晌,終于狠心將寶劍折斷,從此不再倚恃劍利而自傲……”
齊伯軒點頭說:“正該如此。”
巫真似懂非懂,點頭說:“怪不得這叫論劍會,原來就是大家湊一塊兒來說劍論劍哪?”
天氣突然轉涼了,大家要注意身體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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