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潘多拉那張明顯是兒童專用的小床上坐下，看著周圍嚴肅死板的陳設，心中對這個有點頑固的小蘿莉真是相當無語，雖然在我長時間的潛移默化下，潘多拉現在的言行已經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小女孩，但在有些方面，尤其是她的生活習慣方面，要改變真的不是一般二般的困難，這個簡直可以當成臨時作戰中心來用的臥室就是個最明顯的例子——我要不說，你們誰能想得到這地方會是一個小女孩的臥室？

不過要說一點進步都沒有也不盡然，我的視線緩緩掃過房間，竟然意外地在小床的床頭柜上發現了一個小巧可愛的小盒子，里面五六只花花綠綠的棒棒糖正耀武揚威地彰顯著自己在這個房間中的與眾不同。

我頓時遠目。

沒想到啊沒想到，在我的抱抱熊洋娃娃童話書聯軍全軍覆沒之后，竟然是棒棒糖這樣一支原本并不起眼的奇兵牢牢地堅守了他們的陣地，果然，這個世界上只有棒棒糖才是對蘿莉類生物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兵利器嗎？！

就是不知道那些下級指揮官來潘多拉的房間匯報緊急情況的時候，正好看見自己的將軍正站在作戰地圖旁邊舔棒棒糖會是個什么表情……

注意到我的視線集中在自己的糖罐上，原本坐在旁邊等著我開口的潘多拉臉上立刻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然后小女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站起身來，要消滅那個影響了自己帝國將軍形象的罪魁禍首。

我當然知道潘多拉想干什么，于是第一時間拉住了后者的領子，順勢將小女孩抱在膝上，表情無比嚴肅而悲壯：“潘多拉，就讓這群堅守在這可怕地方的勇士們站好自己最后一班崗吧！他們的伙伴們已經犧牲的夠多了……”

為了那些不知道被屋子的主人丟在哪里的抱抱熊和洋娃娃、童話書烈士們，棒棒糖勇士，千萬要在潘多拉的小屋里堅守崗位啊！

我的話讓潘多拉瞬間露出了呆滯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為什么話題會突然轉到站崗上面。

“站崗……西卡羅的士兵是在崗位上吧……”

小家伙完全不能理解我是如何將培養她的正常蘿莉性格當成一場永恒的戰役來進行的。

“好了，現在談正事，”我在心中對這些唯一能引起潘多拉興趣的棒棒糖感謝一番，然后拍了拍潘多拉的小腦袋，表情嚴肅起來，“潘多拉，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嗎？”

“沒有。”

潘多拉用一貫簡短的方式回答道，表情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洋娃娃臉，除了嘴唇動一下之外，整張臉就如同固定的雕塑一樣。

“沒有姐妹？”我想了想，然后換了一種說法，“那……希靈使徒中有沒有長相和你完全一樣而且和你認識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話，這樣的人有多少？”

我想到了維斯卡說的話，她不斷地強調有“很多很多”的潘多拉，甚至是千千萬萬個潘多拉，所以我才有了最后一句的補充。

這一次，潘多拉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微微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

我不敢確認那是什么表情，或許是驚訝，或許是困惑，或許是恍然，但……也有可能是一絲絲悲傷和擔憂。

我不敢相信這樣的表情會出現在潘多拉的臉上，所以當看到眼前那張總是冷冰冰的小臉露出這樣的表情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潘多拉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而且她露出這樣復雜的表情，說明她不但知道存在著這樣和自己容貌完全一樣的希靈使徒，而且還和對方有著極深的交集。

“潘多拉，你知道什么？”

潘多拉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臉上少有地出現了掙扎的表情，然后她低下了頭，久久沒有說話。

我看得出，她現在心中十分矛盾，可是黑色潘多拉的出現實在事關重大，盡管心疼潘多拉，我卻不能不問。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小手緊緊抓住，然后潘多拉平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哥哥，她們是……我的軀殼……”

“軀殼！？”我驚叫一聲，突然回想起，當時維斯卡似乎提到過這個詞語。

潘多拉無聲地點點頭，接著說道：“那是數百萬年前希靈帝國一個龐大計劃的組成部分，關于那個計劃的資料已經大部分遺失，但剩余的信息還保存在所有希靈使徒的記憶核心中，其中就包括了‘不滅者計劃’，也就是我的那些軀殼的來源……”

“不滅者……”我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很大氣的稱謂，聯想到潘多拉和當時的維斯卡提到的“軀殼”，心中已經有了個隱隱約約的猜想。

而潘多拉接下來的話，則證實了我的猜想。

“不滅者計劃，研究的就是無盡重生技術，這是當時的帝國為了盡可能地保證頂級使徒生存而進行的一項試驗性技術，”潘多拉用平靜的毫無波動的語調講述著，仿佛那都是于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希靈使徒是專為消滅深淵而生的戰爭種族，盡管我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時候獲得了這項使命，但自從帝國信息中心建立以來，消滅深淵就被列為了全部使徒最高的行動指令，幾乎每一個希靈使徒都是戰士，全部都要投入到和深淵進行的無盡戰爭中去，而這必然會帶來巨大的傷亡，低級的戰爭傀儡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他們沒有思想和智能，隨時可以從兵工廠中大量生產出來，因此無論陣亡多少我們都不會關心，但中階和高階的希靈使徒卻相當寶貴，尤其是戰斗力可以和真神對抗的高階使徒，他們的戰斗經驗和戰爭智慧絕非可以量產或復制的東西，其強大的單體實力更是注定了這樣的使徒不可能通過生產線生產出來，所以每一個高階使徒的陣亡對帝國而言，都是一種巨大的損失，為了減小這種損失，盡可能地保存寶貴的高階使徒，我們啟動了不滅者計劃。”

仿佛是徹底拋開了猶豫，總是沉默寡言的潘多拉此刻也不再吝嗇自己的話語，將整個計劃向我娓娓道來，而我，則被這個驚人的計劃給完全震撼。

不滅者，指的并不是創造出一種強大到完全無法傷害的使徒，而是讓那些被選中的使徒擁有無限重生的能力，簡而言之，就是為高階的使徒準備無數具軀殼，并將其保存在各個安全的地方，雖然高階使徒的身體異常強大，量產起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和他們寶貴的靈魂比起來，創造一些身體還是容易太多了，并且這些身體也不必要非得強大到能和原裝貨一樣的程度，只要能讓這些高階使徒復活，他們自然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重新獲得生前的力量，就好像小說中某個法神的靈魂在一具毫不起眼的身體上重生一樣，擁有生前的記憶和經驗，實力的提升，完全是可以開外掛的。

潘多拉便是當時這個計劃的參與者，雖然那時的潘多拉還不是帝國大將軍，但她依然憑借著自己驚人的天賦和卓著的功勛獲得了成為“不滅者”的機會，她的身體接受了復制，成千上萬個沒有靈魂、處于待機狀態下的“潘多拉”被保存在一個被作為試驗場的死星核心中，這些空空蕩蕩的軀殼被安裝了可以跨位面接受傳輸的信號傳輸裝置，只要潘多拉本人正在使用的身體陣亡，那么她的全部靈魂，包括記憶、人格、情感便會在第一時間被上傳，然后通過調度系統注入某一個沉睡著的軀殼中，從而完成一次完整的復活。

不過這項技術仍然是處于試驗階段的，它有著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潘多拉說了很多，不過想必大家已經猜到了，我一條也沒聽懂……總之，到最后，這個計劃被迫停止，因為希靈帝國的科研人員們已經找到了更加成熟可靠的靈魂保存方法，不必花費巨大代價去制造大量的備用身體，只要一個小小的靈魂水晶，就能將靈魂妥善地保存起來，但是為了不浪費資源，潘多拉并沒有銷毀自己的備用身體，而是將其設置成了無限期待機的狀態，也算是作為一個可備不時之需的后路。

毫無疑問，那個黑色的潘多拉，被我起名叫維斯卡的小女孩，就是這成千上萬個替身傀儡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