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權傾天下第四百一十四章消息
“這等大事,”陳懷忠適時而起,揮手道:“其實不能靠占卜來定,心中預計定了,就不可遲疑,但往前做去就是。”
“這話說的對。”
曹鉉是最不喜歡星相醫卜這一類雜學的人,他只相信武力。原本對江湖術士一樣的陳懷忠也頗感不屑,只是看著曹吉祥的面子才故作尊敬。此時聽了這話,曹鉉倒是打心里敬服,拍著腿道:“先生這才是謀國斷事的話,神神道道的,聽著也不舒服。”
“你懂什么”
曹欽訓他道:“這是父親大人特別交待,動手的日子一定要叫先生擇定了,然后我親自入宮去通知他。到時候,我們在外面動作起來,他老人家在里頭動手,還有忠國公那邊,還有……嗯,反正日子關系緊要,一定要選好了,先生,請”
動手的日子聽他這么一說,倒確實是很要緊,畢竟關系到幾方面合作的事,如果沒有選好日子,是有點兒為難。
陳懷忠是絕頂聰明的人,一想便明白了。
這個日子,不能是今天,雖然人已經召集來了,但別處是什么情形,宮里是什么情形,還不知道。況且,要是今天起事,曹欽哪里還有功夫問什么日子
但時間也很快了
如果不是要動手了,不會召集人進府來預備,曹吉祥也不會著急等消息,至于忠國公石亨等處,也肯定在等具體的時間和時辰。
那么,也就是在這兩三天中擇一日出來,也就是了
他故意作掐指算數狀,口中也是念念有詞,曹欽等人仰面而視,猶如虔誠之極的教徒教眾一般。
半響過后,陳懷忠知道關子已經賣足,便毅然道:“就在明天晚上子時好了”
“是么?”曹欽一算時辰,和自己并曹吉祥等各方商議的時間也差不多,當下心中不覺狂喜,只覺此事暗合天意,簡直就是上天注定要自己成功,當下聲音也是抖了,只是問道:“先生算的可真?”
要是往常,陳懷忠不論真假都得翻臉了,此時也知道事情重大,又鄭重其事的算了一算,才正色道:“就是這個時辰最好,起事一定會成功”
“好好,好好”曹欽猛站起身來,只是高興的直搓手。
曹鐸與曹鉉等人也是高興的緊,站起身來,互相擊掌,大是興奮。
“時間很緊,”曹欽了了一件大事,更是向著曹鐸和曹鉉吩咐道:“我就這進宮,你們也分頭通知到人。”
“是了”
“放心好了”
“對了,”曹欽又道:“我府中的人,叫他們老實呆著,明晚才動手,從現在起叫他們喝酒,對了,給他們烤全羊吃,這些騷韃子,只要有馬奶酒和烤全羊,再給他們馬頭琴,天踏下來也不管的。”
他府中經常款待這些蒙古韃官,不少人更是直接住在府里,蒙古人是什么德性,倒真的被他說的一點兒也不差。
這么一說,其余幾人也是一笑,曹鐸道:“他們不打緊的,反正府里有事沒事的,經常一喝就是兩三天也是常有,咱們也不必管他們,只管辦咱們的事就是。”
“門禁要嚴”曹欽警告道:“我們分別留下來,叫他們把大門和側門都守好了,叫人上望樓,院墻也要看著,只準人進來,不準人出去。”
“可怎么說呢?”曹鉉為難道:“現在就說出去,萬一走漏了風聲也不是耍的。況且,此等人,說的早,軍心易鼓也易泄”
“這話說的是了”曹欽也大表贊同。
連陳懷忠也不覺點頭,看來,曹家兄弟也并不全是草包。
這等謀反大事,就靠的一股勁頭,喝酒在前,叫眾人先鼓起一些勁來,再趁著酒勁一鼓動,氣勢就容易起來了。
可等候的時候一久,人自然不免要想東想西。想的最多當然是自身安危。造反謀反,那是殺頭的勾當,就算是蒙古韃官再不知朝廷綱紀,造反要殺頭總是懂的。就算是韃子再悍不畏死,又是恩養到現在,誰也不能說一聲走字,但時間拖的越久,軍心就越不穩,人氣一怯了,很多事也就做不得了。
原本是一群虎狼之徒,何必把自己摧折成一群綿羊?
“算了,算了”曹欽道:“不必告訴他們吧?”
“嗯。”曹鉉也道:“編個理由吧,就說我們有事在外頭,留客不準走,等下雪”
“對了”曹欽笑道:“這個理由很不壞,也很風雅,叫他們多烤點羊肉,好好喝灑,等咱們回來之前,誰也不準走”
“要是有人用強呢?”
“廢話,要是有人用強,肯定是心里有鬼不是?到時候吩咐下去,誰要用強出去,就一律當場格殺,不必審問。”
“成,這樣就好”
一時議定,曹欽看著正養神的陳懷忠,一臉歉然的道:“陳先生……”
“不必多說了。”陳懷忠一臉怡然,神色很輕松地道:“做這等大事,不提防一下,事情還能成功么?”
“是是,說的對”對方如此合作,省了曹欽不少的口舌。畢竟,對陳懷忠他們還算是敬畏,而且,將來也用得著。
于是他帶著很歡喜的聲調向著陳懷忠道:“先生這一次立了大功,等大事成了,一定封爵,還有,禮部尚書這個位子,也是給先生留著的。”
按大明的規矩,陳懷忠這樣不從正途,只有舉人身份的能進欽天監當官已經是到頂了,禮部尚書按例是非進士翰林者不能當,曹欽在這里輕輕一諾就定了人,形同兒戲。
陳懷忠心里冷笑,臉上卻滿是感激之色,拱了拱手,道:“見情了,跟著諸位和曹大官,就算做一芥平民,也是高興的。”
“不是這話,咱們說好,該怎么就怎么。”曹欽事情確實很急,也不能和陳懷忠多說,當下又客氣了兩句,只道:“先生要到哪兒就到哪兒,不拘什么地方隨便逛,要吃什么用什么,和他們說,不必拘束。”
這些話,當然也是和家下心腹人說的,也算是因為叫陳懷忠不要出府而變相的撫慰。
這一點便利陳懷忠當然也是要的,當下也不客氣,只是笑道:“久聞府中風景與常處殊異,不少妙景,學生早就想好好逛逛,正好,也是好機會。”
大事當前,他這么鎮定,也是叫人佩服的緊,當下曹家哥兒幾個便都告辭出去,頂著寒風夜色自去辦事去了。
他們的去向,陳懷忠只能略略知道幾個,更細更深的東西,所知也并不多。
畢竟他加入這個圈子的時間太短,而且也不是曹家的人,很多機密大事,連曹家的子弟也未必全知道,只有曹吉祥和曹欽能夠完全知道內幕如何。
但現在知道的這些,已經足夠了
曹家就要起事,針對的就是皇帝和張佳木,這一點,毋庸置疑
石亨肯定是曹家的盟友,兩家聯手的勢力已經很不小了,這么突然一動,事情能不能成,真的很難逆料了。
當然,陳懷忠也知道張佳木這位大人不簡音,手中握有的實力在水面之下的也很不小,暴露出來,只怕能叫所有人吃上一驚。
但曹石兩家的實力,實在是叫人驚嘆害怕
兩家出動的直屬部下和家將,比如曹家這里的韃官,加起來就過千人了。
這可不是會昌侯孫家那樣的家將,是正經的朝廷武官,有戰馬,兵器,甲胄是京營禁軍中的武官,是精銳。
就以眼前的韃官來說,哪一個是善與之輩?他們一個個全是未開化的蒙古軍官,被曹家恩養已久,忠心耿耿,只聽曹家人的命令,別人的軍令一律不理,不要說兵部的兵符了,哪怕就是皇帝御門喊話,也是不頂用的。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冬春之交,各衙門忙碌的時候,前一陣又傳出風聲,大同有邊患,山東有流賊鬧事,到處用兵,兵部朝房里經常住著第二天預備出征的將領。
曹家在這時候起事,不能說是好時機,因為在過年的時候動手,衙門封印,官兒都不在家,軍營也放假的多,動起手來,反應的人都不多。而此時動手,雖然官員忙碌,可是忙起來的人警惕心高,而且軍營滿編,將領又在,一聲令下,可能就會出動平亂。
但有利有弊,而且,想來那會子曹石兩家還沒有預備好。
肯定是缺了最緊要的東西沒有預備好,而到了時此時刻,一切預備停當,他們也真的等不及要動手了。
當然,也是實在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張佳木實力越來越強,又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兩家的子侄,捆在一起也沒有人是張佳木的對手,石亨和曹吉祥還如何敢在耽擱下去?
但為什么在此時起事?
陳懷忠是怎么想也想不通,想來想去,此時不算好時機。但多想無益,人家已經磨刀霍霍,預備動手,等曹欽見了曹吉祥,一切就已經定計。現在他唯一的問題和麻煩就是:怎么把消息給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