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爹會生氣是正常,生這么大的氣,擺出三堂會審的架勢,這未免太夸張了吧!那呆會兒要是她說她把“五福臨門”的玉佩丟了,爹會不會打死她啊……流云不免忐忑。
“爹,娘,各位姨娘……”流云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一臉討好的笑著。
“給我跪下!”傅文柏怒喝道,看她那身男兒裝束,更是怒從心來。云兒長這么大,他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她,對她的喜愛,五個兒子加起來也及不上她一個,真正拿她當掌中的寶,心里的肉,可這回,傅文柏覺得不能再慣著她了,要不然養成她無法無天的個性,將來是要吃苦頭的。
沈青璇聽老爺一喝,心里就打顫,趕在老爺開口訓人之前喝道:“爹讓你跪下,你沒聽見嗎?我看你這雙耳朵是白長了,父母的話都當耳旁風了,還不快老老實實交代,這大半日的你都在哪貓著?”
“姐姐,您沒聽見剛才門房說,云兒是從府外頭進來的?”江涵柳好意的提醒道,為了這個什么龍女轉世的流云,易兒、承兒、俊兒可沒少受罰,但凡有錯那都是哥哥們的錯,呸!什么狗屁龍女轉世,我看是個混世魔王轉世還差不多,早就該好好教訓教訓,看今天還有誰能護著她。
流云看娘的臉色發青,娘是想替她掩蓋過錯,可二姨娘偏偏不讓,汗!還好明易哥哥不像他娘。流云笑瞇瞇的對江涵柳道:“二姨娘,我既然是從大門進來的就沒有想欺瞞爹和娘的意思,云兒雖是個女子,還有些頑劣,但云兒知道做人要坦蕩,有錯就要認,二姨娘不必擔心。”
江涵柳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這個丫頭片子敢當面說她落井下石?再看陸曼荷向她頭來嘲弄的眼神,心里就別提多慪了。
流云不理會二姨娘的反應,徑直走到老爺跟前,撲通跪下,怏怏道:“爹,云兒今天溜出去看虎丘花會了,云兒知道爹很生氣,但是云兒也生氣啊!爹曾說,做人要坦坦蕩蕩,要言出必行,要一諾千金……是爹答應云兒在先,又反悔在后,爹爹的話,云兒自然是不敢辯駁,可是云兒盼著去看花會已經盼了整整一年了,云兒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就扮了男裝偷偷溜出府去了……”
“這么說來,你今天所犯之錯全是爹的過失?”傅文柏被她說的差點失語,他還沒開始訓人反倒被她先說了一通去,還說的頭頭是道。
這就叫有因才有果,流云腹誹著,嘴上可是不敢再逞強,忙道:“云兒不敢,云兒這次出去很小心的,沒有淘氣,也沒有惹事,就看看花,然后去看詩會,爹,易哥哥他表現很好哦!那個杜閣老很欣賞哥哥呢!”流云轉移目標,故意說些能讓爹高興的話。
“杜閣老?”傅文柏默念著,杜閣老去年底告老來蘇州定居,他早就猜到今年虎丘詩會,劉金定那只老狐貍定會請閣老前去坐鎮,能得到閣老的賞識自然是件好事,杜閣老此人可謂當朝文壇泰斗,門生遍及天下,為人清廉自律,處事不偏不頗,在朝中頗具聲望,是皇上倚重的大臣,但是……據他得到的消息,三皇子幾次三番想得到杜閣老的支持,對了,三皇子這次來蘇州,估計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籠絡閣老。
見爹爹沉默不語,流云暗中得意,這一招聲東擊西果然有效。
江涵柳聽說她的易兒出了風頭,還得到杜閣老的賞識,她雖不清楚杜閣老是誰,但也知道能被稱為閣老的,是個大大的官,這下可好了,老爺總不能再說易兒沒出息了,要不然,老爺眼里就只有明睿,明則還有眼前這個流云了……江涵柳自覺臉上有了光彩,神情也得意起來,再看流云也就不覺得討厭了。
舒慕靈聽得明易表現不錯,也惦記起自家的明承來,上前問流云:“云兒,那你承哥哥表現如何?”
承哥哥么……差強人意,不過現在不能這么說,要不然,惹的三姨娘不高興,呆會兒也學著二姨娘落井下石就不好了,她們兩啊!那性子就跟親姐妹似的。所以流云笑道:“承哥哥也不錯的。”
舒慕靈吁了一口氣,拍著胸脯笑道:“看來這些日子我督促的緊些,承兒是大有長進了。”夸自己兒子的時候,舒慕靈也不忘給自己報功,省的老爺說她不會教兒子。
“不過是個詩會,又不是中了狀元,再說科舉又不是考吟詩作對的?”四姨娘崔雅蕊不屑道。
舒慕靈嗤鼻一笑,曼聲道:“我看是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傅文柏不悅的掃了她們一眼,女人多就是是非多。轉而對流云道:“哥哥們表現好,那是哥哥們自己努力的結果,與你不相干,也不能抵你的過,你那點小算盤子,爹一清二楚,不論如何,你今次偷溜出府已是不對,女扮男裝上虎丘更是錯上加錯,你老實說,是不是明易明承幫你溜出去的?”
“是云兒耍手段威脅哥哥們帶我去的,他們是被逼的。”流云老實道,看來她是孫猴子七十二變再變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法眼,但她還是講義氣的,雖然只是偶爾講一回義氣。
“你倒是誠實,說,他們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了?”傅文柏見她認錯態度還好,加上先前聽聞明易明承表現不錯,氣就消了大半,不能不承認,她的小手段還是奏效了。
江涵柳和舒慕靈又開始緊張起來,難道他們兩真的有什么把柄握在云兒手里?不覺的又對流云厭惡起來。
“沒,那把柄是我偽造的,我說雪蘭姐的信在我手里,是我胡扯的。”流云怯怯道,這手段確實不怎么光彩。
“你……”傅文柏真被她氣的哭笑不得,明易對雪蘭的心思他知道,難怪會被云兒牽著鼻子走。
“爹,您別生氣,云兒下次再也不敢了。”云兒可憐巴巴的討饒。
“是啊!老爺,云兒也是一時好奇,如今知道自己錯了,下次不會再犯了,所幸這次也沒惹出什么事來,老爺,您就消消氣,原諒她這一回。”沈青璇趁機為云兒求情,又對大姨娘陸曼荷使眼色。
陸曼荷會意,來敲邊鼓:“老爺,您生氣還不是擔心云兒會出什么事情,現在云兒好好的回來了,跪也跪過了,罵也罵過了,再說,哪個孩子沒有頑皮的時候呢!您就饒過她這一回吧!”
因為流云將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沒有波及兩位哥哥,江涵柳和舒慕靈也幫腔為流云求情。
流云寬心了一大截,看來,做好人還是有好報的,希望呆會兒,她們還能再幫她一把。
傅文柏深喘一息,語重心長道:“云兒,你已經不小了,不能再這么任性頑皮,你這么偷溜出去,也不想想家中有多少人為你擔心,下人這大半日的,差點把府里翻個底朝天,你的丫頭,綠衣,思喬也在這跪了大半日,云兒,做事不能光圖自己快活,也要想想身邊的人……”
“爹教訓的極是,云兒再不會這樣了。”流云做出慚愧不已的表情。
“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娘和諸位姨娘都替你求情,那爹就從輕發落,小懲大誡。”傅文柏沉吟道。
流云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得爹說。
“來人,把綠衣和思喬拉下去,各大十五大板,以懲戒她們的疏忽。”傅文柏先發落兩個丫頭,兩個人看一個大活人都看不住,還有用?分明是不上心。
綠衣和思喬跪趴在地上嗚咽著,已經嚇的魂不附體,連求饒都不會了。
流云驚道:“爹,是云兒的錯,和綠衣她們沒關系的,爹,一人做事一人當,求爹不要罰她們,罰云兒好了。”爹這招可真狠啊!什么小懲大誡,這比打她的板子還厲害,綠衣和思喬雖說是新來的,但是做事認真,也很聽話,流云是千般不愿連累到她們。
“云兒,你且管好你自己就成。”沈青璇低喝道,自己都泥菩薩過江,還想保別人?呆會兒惹的老爺不高興,這板子可就落你自己身上了。
“娘,這確實不關綠衣她們的事,是云兒騙她們說去繡房做功課,叫她們在外頭伺候著,別打擾云兒,云兒自己偷偷爬窗出去的,她們如何能知道……”流云急于為綠衣、思喬脫罪,一不留神把爬窗一事也說了出來。
“好啊……你還爬窗?你,你還有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模樣?青璇,這就是你慣的好女兒。”傅文柏剛銼下去的火氣又涌了上來。
沈青璇委屈著,這怎么說是我慣的,你自己慣的比我還厲害。還有,這個不懂事云兒,怎么什么都說,真被她氣死了,這下可要如何收場……
“爹,反正都是云兒的錯,其實云兒這次出去,還闖了個大禍……”流云想,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讓事情壞到極點,說不定還有轉機。
傅文柏一陣心驚肉跳,難道,云兒得罪了三皇子?
沈青璇嚇的臉色都白了,結巴道:“云,云兒,你闖了什么大禍?”
流云怯怯地看著他們,支吾道:“我,我把雪蘭姐送的那塊玉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