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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最是癡情女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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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是癡情女兒心

三月的季節正是萬物復蘇之日,柳樹的嫩芽已經抽出了一片片綠意盎然的葉子,那綠色不同于夏天的濃郁,而是透著那么一股清宜人的味道,至于什么槐樹石榴櫻桃樹,也都是一掃秋冬肅殺,流露出令人欣悅的綠色。達官顯貴家的后院里頭,但凡是有頭有臉的廳堂,必定有一棵幾人合抱的大樹,這生機是讓人心情舒暢。

長安安定坊的雍王第是李賢還未封雍王加冠之前,就開始陸陸續續興建的宅子,其中不少建筑的樣式相傳都是幾個女人商量,李賢自個妙筆生花添上去的,于是自然而然成為了一種風潮。除了那些假山水池以及亭臺樓閣之外,還有一棵棵不計成本移植來的大樹之外,別人驚嘆的卻還是那些柱子上的楹聯。

對聯這種鮮的物事這年頭還不時興,也就是先前李賢一時興起辦詩會的時候拿出來當過敲門磚,像他家里這種大規模使用,貴人的府邸卻還是第一次。一撥又一撥的達官貴人參觀過后,那些廳堂樓閣中的對聯樣式就被無數人學了去。

然而,對于這家里的三個女主人來說,喜歡的不是那些對仗工整氣吞山河的對聯,而是一處小書齋中珍藏的,只有她們幾個才能欣賞到的詩句。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朝朝暮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這里頭沒有什么雄心壯志殺氣騰騰,只有那些情意綿綿,或悲或喜的意頭其中。而李賢人跑得無影無蹤的日子,雖說這宅子天天有人上門半點不冷清,但她們喜歡的事情還是躲書齋中欣賞這些墨跡淋漓的條幅。

就是屈突申若這樣爽朗大氣的女人,也沒了舞刀弄槍的性子,倒是有官員把自家的千金送過來讓她教導,結果被她三兩下就趕跑了,反而倒是捧起了書卷:“女子舞刀弄槍有個屁用,沒看老娘一大把年紀才嫁出去么,你以為這世界上還有多少個像李六郎一樣的笨蛋?”

這話她是私底下抱怨的時候對李焱娘說的,結果,那位一進門沒多久就守寡的年輕寡婦笑得前仰后合,緊跟著就大贊屈突申若看得透徹:“沒錯沒錯,我家那口子要是還活著,只怕要被我如今的行止嚇得休妻!這除了六郎,還確實沒人敢娶你!”

賀蘭煙倒是不再去糾纏李弘,也不好進宮抱怨去拖李賢的后腿,于是,屈突申若那一幫會武的侍女可就倒了霉,自家主子沒心情練武,可她們得陪著這位小姑奶奶操練,分寸尺度都得拿捏好。可憐她們這一天陪練下來,腰酸背痛暫且不提,可怕的是壓力太大――誰敢白天面對了一個殺氣騰騰的主兒之后,晚上還要伺候自己真正的主子?

所以,這武的變成文的,文的變成武的,反倒是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許嫣成為了連接各家的紐帶。和太子妃聯絡感情,和英王李顯的兩個孺人聊聊閑話,陪那些貴婦打打雙陸……甚至連家里接待賓客的事情也由她包攬了大半,仿佛回到了往日管理許家上下的日子。

這一日,她一踏進家門,就有侍女來報,說是賀蘭煙和屈突申若請她去小書齋。滿心奇怪的她匆忙趕到地頭,一推門進去就發現那兩個正頭碰頭地案桌上討論些什么,再看看四面墻壁全部掛滿了往日好好收箱子里的條幅,她不覺愈發詫異。

要知道,李賢向來是認為他的字不好拿出來見人,就是有好詩句也往往磨著屈突申若代寫,于是僅有的幾幅無不被她們視若珍寶,今天怎么舍得全都掛出來了?

“阿嫣!”

賀蘭煙抬頭一看到許嫣,就笑吟吟地跑下來拉住她的手:“我剛才還和申若說,我和她都任性,若是沒有你,這家里只怕就要亂套了!連累這些天你辛苦得東奔西跑,我們卻什么事都不干,實對不住你!六月十五就是父皇的生辰,就算賢兒能趕回來,只怕也來不及備辦禮物。往日都是他想主意,如今我們既然都是他的妻子,總不能還讓他回來跳腳吧?”

許嫣還沒回過神來,就覺得自己另一只手也被人挽住了,見屈突申若不知什么時候也走了過來,她不禁臉上一紅。這幾日人前的長袖善舞仿佛都消散了去,留存的仍只是昔日那個訥訥的少女,她竟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算是惱恨那小子一句話也不說就逃家也沒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與其當深閨怨婦,還不如好好做一件事,也別讓人家笑話雍王第沒了那小子就什么事都辦不成!”

同樣的話從屈突申若口中說出來,不免就帶了一種強勢的意味。她一手一個把賀蘭煙和屈突申若拖到了上頭的案桌上,把兩人都按著坐了,這才指了指桌上的畫圖。

“父皇和母后正月的時候已經改稱天皇天后,如今只要臨朝必定是二圣同臨,所以父皇做壽,還得把母后一起捎帶上。我覺著六郎以往用心多,禮物從來都是沒什么價值的東西,雖說討父皇母后歡喜,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這一次,我們得送些真正貴重的東西。”

如果說賀蘭煙是名義上的雍王妃,許嫣婚后是頻頻公眾場合露面,但要是說這雍王第中的影子女主人,還是非屈突申若莫屬。因此她這么一說,其他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什么珍貴的東西?”

許嫣甚至還不忘補充了一句:“陛下恨奢華,百官雖然也挖空了心思,但上回有人敬獻白玉席,卻還是被陛下說了太奢侈浪費……”

屈突申若聞言曬然一笑,暗道李賢若是這里定會嗤之以鼻――什么禮物太奢華,曾經李顯李賢的指點下,送了武后一頂完全用金絲編成,號稱是他親自動手的發冠,外加翡翠簪一對,結果大大被贊賞了一通,天知道這做工加上材料和那白玉席也差不離。送禮只要奢華內斂,別人能夠說什么?

“你們過來,聽我說……”

書齋中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搖曳的燭光下,墻上的一幅幅字畫愈發顯得字體飄逸脫俗――唐人好書法,李賢的書法這么多名人當中顯現不出來,但要是回到他當初那個時代,僅僅是這一筆字,只怕也能數得上號的。只可憐如今這一家四口人中,除了賀蘭煙,他的字忝陪末座,所以他等閑絕對不愿意寫字,也就是這么個道理。

這三個女人唧唧咕咕說得正起勁,外頭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還不等她們有所反應,大門就忽然被人一把推了開來,緊跟著便探進了一個腦袋。瞧見那招牌似的賊頭賊腦模樣,賀蘭煙滿肚子惱火都化作了烏有,噗哧一聲笑道:“燕三,這么莽莽撞撞,難道是我外婆又把你追得雞飛狗跳?”

燕三聽了這話頓時打了個哆嗦,要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李賢和屈突申若兩個難纏鬼面前也能保持嬉皮笑臉的,偏偏就過不了老楊氏那一關。天知道那位榮國夫人怎么會這么難纏,他不就是她床上躲過一次么。結果倒好,不但被逼簽了賣身契,就是如今契約滿了還被差遣得上竄下跳。

“我的王妃大人,你就別打趣我了!”

燕三本能地往后看了一眼,那愁眉苦臉的模樣襯托得他愈發獐頭鼠目。只不過場的三個女人都知道,李賢偷雞摸狗的本事全來自于這一位,倒也不會看輕了他。于是,屈突申若便清了清嗓子,笑嘻嘻地問道:“老燕你這急著趕來,有什么大事么?”

“大事?確實有大事!”燕三聽了這話頓時神氣了起來,昂首挺胸嘿嘿一笑,目光三人臉上打了個轉,旋即意味深長地道,“只怕六公子……不,雍王此番從遼東回來,又得給各位添一位姐妹了。”

這是什么話!賀蘭煙屈突申若勃然色變,就連一向溫婉的許嫣也一下子臉色僵硬,半晌回不過神來。后還是屈突申若反應得快,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六郎那里追到了高德笙,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成就好事帶回來,也沒什么好吃驚的。”

“倘若是那個高句麗女人,我還用得著跑這么一趟么?”燕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才一五一十地道,“榮國夫人一直擔心雍王殿下四處留情,所以早就關照了遼東幾個熟人,結果倒是打聽到了一件趣事。蘇大將軍的孫女,如今可就遼東軍前。”

蘇毓!

這下子三個女人全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們倒不是擔心別的,只是奇怪蘇毓怎么會忽然跑到遼東去了。至于這發生什么……蘇毓從來都是個遲鈍人,以前長安洛陽的時候幾乎天天和李賢見面,也沒見發生什么了不得的,足可見人家遼東撞見李賢也不是巴巴為了他去的。于是,眾人就用一種極度不善的目光瞪著燕三。

偏偏這時候燕三還笑得溫文爾雅,一掃剛剛的賊眉鼠目:“根據確切消息,似乎兩人已經拉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