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章冷清月進門
第一百二章冷清月進門
第二日用過午膳,夢心獨自一人坐在庭院中央的一棵梧桐樹下,正就著日光描花樣兒,剛一抬頭,就見冬雪滿臉焦急,老遠就在往這邊跑,臨到院門口時,竟忘了還有門檻這一說,差點當著夢心的面,直接絆個大馬趴。
“主子,主子!您怎么還在這兒?”她偏沒功夫管其他,只是一溜兒跑將過來,急著就來拉夢心的袖擺:“奴婢方才從外頭回來,聽說大少爺著人往老太太那里回了話,說從今往后,冷姑娘就是咱們家的人了,說是要收房!”
“是嗎?”夢心懶洋洋地哼了一聲,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目光下垂,依舊描她的花樣。紙上恰是一幅水墨山水,青山在后,綠水長流,一葉扁舟,兩個緊緊相擁的背影,煞是好看。
冬雪一呆,沒想到自家主子竟是這么個反應,她有些無措地搓了搓手,便要上前來搶夢心手中的筆。
“啊喲,主子,當然是啊!大少爺還說,他如今公務繁忙不得回家,他們的夫妻之禮便先等幾日,不過進門就在今兒個。奴婢回來的時候,冷姑娘都已經帶了人往管家那里領東西去了!”
夢心頓了一下:“恩。”
冬雪怔了怔:“恩?!啊喲我的好主子!您別恩啊,您倒是說句話啊!昨兒您不是還和大少爺一塊兒,奴婢瞧著你們明明……為什么突然間又鬧出這么件事兒來?他竟不知道您與冷姑娘不對盤嗎?怎么……”
冬雪有些急,說話自也就隨意了些,幸而此刻也沒外人,否則還不知要作何感想。
若是往日,聽到這樣的話,夢心自然會抬起眼來,跟她象征性地說一句:“慎言!隔墻有耳!”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她竟又是“恩”輕哼了一聲,身子一偏,擋掉她的突然襲擊,依舊揮毫潑墨,根本不停手。
冬雪停了一陣沒聲音,終于忍不住了,伸手輕晃夢心,急道:“啊喲主子!您這‘恩’究竟是什么意思啊?這都什么時候了!您是想急死奴婢嗎?如今咱們這后院里頭可都鬧翻了,您倒是給句話啊……這……”
平日里她皆能做到忍氣吞聲,但好好的,昨兒明明瞧著大少爺和主子之間有些不一樣,明明是郎情妾意一片旖旎,為什么才過了一晚上,就突然傳來這樣的消息!她本來還當只是傳聞,結果一問清音,竟是真的!
心里一下急得沒邊兒,又不知道大少爺后來跟主子究竟又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她實在想不明白,這才來討個說法。誰料主子倒好,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大少爺也是,既然心里已有了主子,何必又要招惹別人去!
她賭了氣一跺腳:“只可惜晚晴不在,否則她定能鬧得您沒法子再畫下去!”
昨兒跟丟了冷清月,晚晴一個人在外頭晃到將近晚上才獨自回來。本來她根本不在意,只想著向夢心求求情也就罷了。誰料這一回卻打錯了算盤,人才剛一回來,就被夢心狠狠訓斥了一通,鬧了個驚天動地,甚至當著眾人歷數她的種種罪名,還命人請了家法。
這會兒她只怕還躺在床上,沒能起來呢。
“她?不用她在,你如今就已經鬧得我沒法子畫下去了。”夢心被她晃得手一抖,幸好收手及時,才沒弄亂了章法,她終于抬了頭,放下手中的筆,斜了眼睛瞅她:“瞧瞧你急得,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說罷,究竟怎么個鬧法兒?冷妹妹那邊怎么說?”
“冷妹妹?!”冬雪有些激動,“主子,難不成您還真同意了她憋啊憋,憋了半天出個名堂,自己恨不得都要抽過去了。忽然夸張地順了口氣,冬雪終于憋出一句話來:“難怪晚晴有時會被氣得發瘋,奴婢如今算是明白了!”
“事已至此,不同意又能如何?”夢心一勾唇,沒答她這話,卻鎮定自若地將桌上的東西慢慢收起,“冷妹妹那邊如何?冬巧妹妹那邊又如何?咱們這后院如何鬧了?老祖宗那里又是怎么個態度?你慢慢的,從頭說起。行了,別氣了,回答我的話。”
聽到這話,冬雪的臉色不太好看,但到底沒敢再繼續抱怨,只從實將情況一一說明:“冷姑娘?冷姑娘今兒得了這么個信兒,自然是春風得意,盛氣凌人,您不知道,奴婢方才剛巧遇著她,她帶著寶兒正準備去管家那里領用度。瞧見了奴婢,只拿鼻孔朝奴婢哼了一聲。”
夢心有些好笑,這冷清月平日對待冬雪就沒有過好臉色,昨兒還抽了她一巴掌,就算冬雪再能忍,再大度,一切畢竟都是在沒有根本利益沖突時才能如此,真正到了這種地步,便是仇怨,哪里還掩飾得住?
她也算是自己教出來的人了,可惜這深藏不露的本事,還是不夠。夢心微一點頭,示意她繼續,冬雪便又道:“至于巧主子,奴婢沒能瞧見,不過路上聽人說,她在自個兒院子里頭,氣得厲害,一下又不知摔了多少東西。有人老遠經過,都聽到里頭亂七八糟的聲響。”
夢心唇角微勾,一時問道:“那咱們這后院呢?老太太呢?”
冬雪說著,忽然覺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她還是本能地繼續回道:“后院里頭聽了這個消息,自然是鬧翻了天。有人是急著去巴結的,也有去示威的,也有在背地里頭罵的,更有不少人說,如今咱們府里頭只怕風向要變,巧主子的恩寵只怕……”
冬雪越說,越覺得不對勁。難道……她奇怪地朝夢心瞧了一眼:“這……”
夢心搖搖頭:“先告訴我,老太太那里怎么說?”
“恩,奴婢今兒特意去找清音問清楚情況來著,她說老太太聽了這消息,先頭罵了幾句大少爺,又嘆息您總這么大度,她老人家都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受。不過大少爺這回定了心非要讓她進門,老太太也沒法子,應是應了,就是看模樣不太喜歡。”
夢心聽罷這話,微是一笑,忽又問道:“對了,昨兒我責罰晚晴的事情,可傳出去了?她們怎么說?”
冬雪道:“奴婢照您的吩咐告訴了清音,她沒說什么。不過院子里頭的人都在傳,說主子賞罰分明,連自家奴才亦是如此。其實奴婢真不明白,后來冷姑娘不也在旁瞧熱鬧嗎?奴婢即便不傳出去,她那一張嘴,自然會傳得人盡皆知的,何必又要這樣多此一舉呢?”
“這自然不一樣,等過些時候你就知道了。”
夢心回了這話,便不再開口,只將手中的紙筆拿了放好,半天才緩緩吩咐道:“新婦進門,是要給正室和她的姐姐們敬茶的。既然事情已經定了,大少爺也發了話,那就一切都聽大少爺的,今兒就讓她進門。你命人去通知各房妾室,現下就到我這里來候著。”
冬雪有些發呆,話題跳得太快讓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就想問個明白,但看看夢心的臉色,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亮,接著便躬身低頭道:“是,奴婢這就著人去辦,定將有名分的人,全都叫來,一個不落!”
夢心點頭,不再多言。這丫頭這種反應,雖說可能還有疑慮,但至少重要的地方,自是想明白了。
昨日大少爺晚上并未歇在家里,臨走的時候,夢心又與他商量了一陣,好說歹說,才終于讓他同意今日就設法將冷清月弄進門。
這件事羽揚本還有些猶豫,但夢心卻有自己的思量。他無法,也只得從了她,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但既然不是因為不在乎他,亦不是想將他推給旁人,那就聽了她的又何妨?反正那些女人在他眼里,也僅僅只是細作,如此而已。
因此聽到冬雪來報這個消息的時候,夢心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還有點高興。因為這就意味著,好戲即將要上演了。
花樣兒被冬雪弄得描不成,晚晴又因為昨日的事情受了嚴厲的懲罰,那幾下板子打下去,可是下了死力的。夢心自個兒也心疼,不過她也沒法子,殺雞儆猴,敲山震虎,這只是一些最小最小的手段。既要釣大魚,自然得做全套。
冬雪下去辦事,只怕一時半會兒人也不得全,大少爺院子里頭住的人少說也有三十來個,不過有名分自要少一些,但也有十四五個,比之一般人家的妻妾,簡直可以用繁多來形容了。要一個一個通知,而她們知道是新婦敬茶,自然還要精心打扮,沒個一時半會兒只怕不得全。
沒了事情可做,夢心也懶得再描花樣兒,索性坐回了凳子上,悶著頭細細思考起來。這段時間她一直隱忍不發,卻暗中派人守住家中各處,居然真被她查出不少怪處來。
譬如說,這后院里頭的女人,幾乎都是皇親國戚送來的。譬如說,每一批人當中,總有一兩個分外出挑。譬如說這一兩個分外出挑的,必定被大少爺收了房,給了名分。更譬如說,這段時間,她竟發現她們行動的怪異之處!
如果她沒有猜錯,大少爺的這個后院里頭,實在是大有文章。只怕已經不單單只是冷清月和李冬巧這么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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