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究竟是誰撞到了
“大少爺”冷清月不死心,依舊聲聲只管叫羽揚,她不相信大少爺真的就這樣不管她了,雖說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之后,羽揚便一直未再去過她屋里,不過她自信,大少爺對她還是有情,不可能真的就這般不管她了。()
她的眼中全是渴望,滿臉皆是哀怨,可憐兮兮地看向大少爺,眼中的淚珠恰到好處地掛在眼角,要滴卻未曾滴下,為她本就楚楚動人的嬌顏越發添了幾分顏色。
羽揚不動聲色,聽到她的聲音,半天才慢吞吞將臉轉向她,微挑了眉,未曾答話。倒是老太太實在看不慣這丫頭口口聲聲只知道叫大少爺,在旁一擺手便道:“行了,你還在這里干什么,來人,拖她過去,按家法處置。”
那邊幾個婆子聽到老太太也終下了令,一點頭應了便要過來抓人。
冷清月越發急了起來,這會子大庭廣眾之下,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對大少爺說話,但求生的還是將她的膽子激地比平日里一發大了好幾倍。她咬了咬唇,突然便抬頭道:“大少爺,我真的沒有這么做,大少爺,您替我說兩句話吧,看在我們從前那樣的親密的份上……”
她的語氣變得更急:“大少爺,您都忘了嗎?我們曾經那樣好,難道您真的會因為這等子虛烏有的事兒,就讓我挨那樣的板子嗎?我真的沒做,她們是冤枉我的,大少爺,你還記得您送我的荷包嗎?大少爺您看……”
原本她們看著冷清月發瘋,就已經嚇得眼睛突然瞪地滾圓,結果此刻眼見她越說越不像話,下面那些奴才哪里敢讓她把話說全?老太太身邊的幾個大丫鬟一見她擰起眉頭,明顯極度不悅,忙一下就沖了過去。
先頭老太太的心情就已經非常不好,雖說大少奶奶和大少爺幾句話讓老人家轉過來了一些,但這會兒被冷清月這般一挑,她們生怕又拱出她老人家的火來,幾個人上前一把抓住冷清月的胳膊,口中呼著:“冷姑娘,老太太讓您過去,您就快些過去吧”
但此刻冷清月哪里肯這樣就范?她在家中時,雖說并不是最受寵的,但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即便地位一般,也絕對不會平白受到皮肉之苦。
如果開始沒有人在前面做示范,她也許還能忍受,但如今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被打成半死不活的模樣,甚至有兩個直接就死了,她怎么可能愿意受這樣的苦?更何況,連她自己都覺得,不該是她將夢心推下去的。
心中存了這個心思,那幾個丫鬟立時便不是她的對手了。她奮起反抗,手舞足蹈,捶胸頓足,一下將胳膊揮得像個轉輪似的,口中也跟著吼道:“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我只是回答不出大少問題而已,為什么就要打我為什么?我不服,我不服”
那幾個丫鬟被她弄得手忙腳亂,有兩個一下沒注意,被她的手直接一拳打到了鼻子上,她瘋狂的動作,明顯沒控制力道,這一下竟將那兩個丫鬟的鼻血都打了出來。
她們一聲悶哼,捂著鼻子蹲下地,眼淚都逼出來了。剩下的幾個一看自己的同伴受傷,再看老太太已經明顯處在瀕臨爆發的邊緣,忙也下了死力,使出吃奶的勁兒一人一邊抓住她的雙手雙腳,讓她整個人都沒辦法亂動。
“冷姑娘,老太太已經下了命令,你就快些過去吧”說著,幾個人連拖帶拽,不由得她掙扎,直接拖過去了。
那幾個婆子此刻也知道事態嚴重,跟著便上來接了人,摁住她。冷清月拼命掙扎不肯就范,見大少奶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明顯不可能聽她的求饒。旁人不知道,其實她們兩個早就已經宣戰,如今到了這等地步,夢心怎么可能會幫她?
這會兒,她也算是明白了,即便是大少爺也不可能聽她的。她只能胡亂叫喊起來:“這不公平,這不公平難道就因為寶兒提了我的名字,就是我干的嗎?那我還說,我看到姨太太了,看到……”
她嘴里還在胡說八道,那邊陳姨娘突然聽到她居然敢點她的名字,早氣得鼻子都歪了,哪里肯再讓她亂說,一下便打斷她:“你們傻了,這些話是該讓她隨便亂吼的嗎?還不快堵住她的嘴”
這一回,雖不是老太太和大少命令,但一眾奴才也知道不能再這般讓冷清月胡說八道下去。她這一張嘴根本就是口無遮攔,萬一再讓她抖出什么不該說的話,到時候不僅她自己要倒霉,即便是他們這些奴才,聽到了不該聽的,最終也是死路一條。
因此這下,不曾再有人反對,幾個丫鬟聽了,連忙便找了塊布條,著實塞了她滿嘴,那冷清月還在亂叫:“這不公平方才我不讓寶兒說話時,姨太太不也同意了?為什么她就沒事?這就是大少賢惠大度嗎?你們放開我白夢心,你這個賤……唔……唔唔唔”
幾個奴才嚇得臉色都變了,也來不及再細想,更沒功夫憐香惜玉,卡住她的脖子捏住她的下巴,幾下便塞了個嚴實,讓她罵人的話最終變成了唔唔不成語言的聲調。
冷清月瞪著眼睛,氣得渾身直哆嗦,這段時間以來大少爺一直未曾找她的怨恨,甚至保護從前大少爺雖然找了她,卻一直未曾碰她的怨恨,包括此刻因白夢心受到這樣對待的怨恨,在這一刻突然集中爆發了出來。
偏偏她的嘴被堵住了,多少咒罵之詞根本就說不出來,但她的眼睛卻好似要噴出火,身子依舊掙扎著要沖下夢心,那模樣簡直是恐怖猙獰。她面色青紫,還在“唔唔”發出聲音,不用猜都知道她心中的念頭畢竟無比歹毒,不知正怎么罵夢心呢
幾個婆子哪管她還想什么罵什么?反正她已經被堵住了嘴,即便是罵也聽不到了。抓住她往長凳上抬,白夢心慌亂地扭動著身子,又開始“唔唔唔”更加大聲。
眼看著她就要被壓住,夢心終于開了口:“行了,你們這樣大動靜做什么?我的話還沒問完,怎么就動起手來了?冷清月,我呢,原本是想讓她們將你口中的布條拿掉,只是你……只是你根本不愿好好聽我說,只是一味亂罵。”
她頓了頓,又道:“我自己倒無所謂,但想必老太太不會愿意聽到你那些話。現在我只好就這樣,用是和不是來問你,若是是,你就點頭,若是不是,你就搖頭如何?”
冷清月的臉色更難看了。這不是明顯耍她嗎?剛剛那么長時間她愣著硬是不問,害她以為她的罪名已經就這樣被坐實了,心中慌亂,根本沒時間和那個功夫去證實,因此光忙著要為自己開脫了。
如今倒好,把她激得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卻才開口再問她。早知如此,她剛剛亂吼什么啊?甚至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了大少奶奶。這樣即便她原本沒有錯,都已經成了有錯的。沒有一個世家大族允許,妾室罵正室,這就是二十大板都算是輕的了
此刻她真是一半后悔,一半咒罵,又把夢心恨了個毒形。
她根本不能說話,若是搖頭,便會被人理解為不愿意聽大少問話,那她還能如何?只能點頭了冷清月口中被塞得滿滿的,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死死盯著夢心,緩緩將腦袋輕點了兩下,算是應了。
夢心見她終于妥協,面上倒也沒什么喜色,只是轉了頭對老太太道:“老祖宗,那我就開始問了?您別怪夢心自作主張,實在是剛剛那一瞬發生的事兒有些復雜,也不是一下子便能說清的。清月雖然態度不太好,但我們也不能這樣就定了她的罪名,總要她心服口服才好。”
老太太其實沒什么意見。開始她之所以才開口讓人將她弄過去行家法,是實在看不下去她的行為聽不下去她說的話,如今既然她人已經被制服,而嘴巴也已經被堵住,那夢心再想做什么,她也就沒必要多問,只看著就成了。
這一下,老太太便點了頭,夢心才笑著,放心大膽地轉頭去問話去了。
李冬巧本來就鬧不清楚她們究竟做了什么,她雖然站的近,其實壓根兒什么都沒注意到,寶兒被打時,她只想著保住自己。因為知道冷清月和她是一路人,她才沒有去煽風點火,但這會兒是大少奶奶發了話,她也沒那個好心,卻替她求情。
周姨娘和方姨娘原本還想插話,但此刻眼看著這形勢越來越不受她們的控制,而家中最尊貴的,自然是老太太,管事的又是夢心,當家的老爺不在,那自然便成了大少爺。她們算來算去,不過就是個姨太太,說話根本就沒什么分量。
方才被罵了幾回,又看今日實在鬧得狠,她們思來想去,終于知道這趟渾水不是這樣好蹚的,索性站在一邊當起了隱形人,再不肯放出半點聲音。
至于錢素雅和離兒兩個,剛剛那會兒思想才集中了一下,如今見沒她們什么事兒,二少爺又還沒來,兩人停了一會的功夫,又開始用眼神互相殺死對方,電光亂閃,壓根兒視旁人為無物。
李芳兒跪在一邊,她本來就不太說話,也許是因為嗓音實在太過難聽,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根本就不愿開口,此刻和她的丫鬟也只是看熱鬧。
剩下的眾人就更是能讓多遠有多遠,只恨不能出院子,否則只怕早就散光了。倒是陳姨娘,一聽得這邊夢心又要問,明顯不耐煩起來。她皺著眉頭,眼中看著冷清月,再看向夢心,顯出極度的不滿:“夢心啊,不是姨太太說你,你這樣心軟,不成的……”
“姨太太,”夢心一揚手指住她的抱怨,笑容滿面地向著她,“冷姑娘既然不服,夢心自然要問到她服為止。姨太太的好心,夢心自然是知道的,但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便將人拖去亂打,實在并非夢心平日的作風,還望姨太太能夠體諒。”
陳姨娘臉色有些僵硬,見她說得客氣,又不能發火,但想到自己的話說了一半就這樣被她打斷,又覺得有些不甘。因此只得干笑了兩聲,暗諷道:“大少奶奶既然發了話,我是什么身份?哪里有什么體諒不體諒的,全憑大少奶奶處置便是。”
這會兒她也不托大只管叫“夢心”了,而是規規矩矩稱呼起她的身份來。本是想著夢心可能會同她客氣幾句,那她便可以乘機教訓教訓她,讓她懂得尊老是什么意思,讓她明白,這南宮府并不是她白夢心最大的。
可誰知道平日里一向很注重這些的夢心,今兒卻不知怎么搞的,聽了她的話,竟然沒吭聲,倒像是默認了。她有些傻眼,偏偏方才這話是她自己說的,她又實在不可能轉口收回,一時卡在半路,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別提有多難受。
當下,陳姨娘的表情已經不是簡單的“尷尬”二字能形容的了,偏夢心又徹底將她晾在了一邊,轉頭便問冷清月道:“那好,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我便來問你。這一回,你可得實話實說,若再讓我察覺出有半點虛假,那我只能照規矩來,到時候你可別再這樣怨恨我。”
冷清月點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反正看寶兒的意思,也不過是看到了而已,至于旁人,當時人那么多,絕對不會發覺。她只要咬定不是她干的,她就不信白夢心能將她怎么樣。
夢心只看了她一眼,便輕輕笑了笑,知道她心里正在想什么,原本想要直接問出口的話,因她的態度,又加了一句:“妹妹,別怪姐姐沒有提醒你,有些事兒,未必需要眼睛瞧著,也能知道真相。我是被害的那一個,不會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妹妹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冷清月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她什么意思?難道她知道了?她根本就是知道的?那為什么她還要由著他們方才這樣打寶兒?難道她根本就是借此機會打壓所有從前與她敵對之人?難道她也看到了?
她不敢確定,但卻知道,自己想要渾水摸魚,可能性是不大了。
“妹妹若是聽清了,那我可就問了。方才寶兒說你的名字,你真的是覺得,她是想陷害你嗎?還是說,她真的看到了你做什么?妹妹,希望你自己說實話,不要讓我為難。”夢心不管她青灰的臉色,揚聲問道。
冷清月一愣,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搖頭。
夢心似是早就料到了她這反應,也不以為意,又問道:“那你方才對寶兒說話時,我記得你曾經威脅她,問她是不是她自己撞了我,所以才這般害怕,想嫁禍于人?”
這話她自然是說過的,可她那怎么能夠叫做威脅呢?她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若她點了頭,豈不是就成了真的威脅?萬一白夢心一會兒拿這個詞兒做話題,認定她一直在威脅寶兒,那她可怎么辦?
這般一想,冷清月便不肯動彈,半天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夢心見她沒反應,微一斟酌,擺手道:“你是想說,你沒有威脅她?”
冷清月點頭,夢心又道:“那后頭那句話,你可曾說過沒有?”冷清月又點頭,夢心笑了:“那么,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話,大家伙兒都知道,我呢,是被人給推下池塘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么,妹妹,你為什么別的詞兒不用,卻要說,寶兒是撞到了我?”
這話可就不是點頭或搖頭可以說清楚的了。冷清月聽到這話,眼睛已經倏地睜大,但偏偏她嘴里塞了東西,只能拼命搖頭,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夢心說著,便轉眸道:“你們將她口中的布條給拿下,讓她說話。”
“大少奶奶,”那壓著冷清月的婆子有些為難,“她方才那樣罵您,奴婢怕若是真個將她給放了,她又要亂說。那些話實在不堪入耳,奴婢實在……”
她這里還未說完,那邊陳姨娘已經跟著點頭:“是啊夢心,她說得不錯。這冷清月方才連你都罵起來了,你若此刻將她給放了,她要是再發瘋,豈不是叫人聽著心煩嗎?照我說,你剛剛的問話已經夠清楚了,看她那臉色,也知道肯定就是她”
陳姨娘越發狠了起來,一時喝道:“這冷清月,身為大少爺的妾室,平日里就荒唐之極,如今竟然敢毒害大少爺的子嗣,簡直是罪該萬死一定是她撞到你,又將你給推下了池塘,當時也只有她站得最近夢心,這等賤人,真該著實打死”
夢心沒說話,也沒理她,卻轉了頭又看向那幾個婆子道:“怎么,我的話你沒聽清嗎?我說將她口中布條給放下,讓她說話。”
冷清月瞪著眼睛,剛剛是瞪向夢心,此刻是瞪向陳姨娘,她氣得臉色漲得通紅,不知道這陳姨娘怎么這個當兒就顧著落井下石了她們平日里根本沒什么交集,若說她是為了夢心,又根本不可能,青宇之事之后,她們關系明明就不好。
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冷清月想不明白,只知道現在她恨死了這個該死的老女人
陳姨娘今日再一次,說完話之后沒得到任何的回應。她整個人都僵在那里,都不知道要怎么反應了。身后突然出來幾聲憋不住的悶笑,更是激的她胸膛里的怒氣一下就爆發了出來。她猛地轉過身,剛好看見晚晴來不及收回的笑容。
對夢心她不好說什么,但對晚晴可就根本不用客氣了。因此陳姨娘臉色一掉,猛的瞪著晚晴:“你是什么東西,敢在我跟前狂妄,膽敢嘲笑我?即便是你的主子,也不會如你這般大膽沒規矩的東西”
她說著,突然幾步上前,便要去扇晚晴的巴掌。
這會兒她壓根就是氣瘋了。夢心對她視而不見,眾人對她暗中嘲笑,讓在家中一向還算頗有地位的她,實在是受不了。再加上晚晴這一下沒忍住的笑聲,更是激發了她強烈的不滿。讓她連原本還謹記在心的謹慎都消失不見。
晚晴剛剛笑完,便看到她的眼神,在看到她的動作時,哪里肯讓她打到?早一下閃到一邊去了。陳姨娘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還敢躲,更是氣了個沒邊,追著她又要扇巴掌,口中只見著:“沒規矩的東西,給我站住,你,你竟然還敢跑我,我打死你”
晚晴也不答話,在前面就開始繞圈,陳姨娘雖說年紀還沒大到跑不動的地步,但晚晴畢竟是練過武的人,雖然此刻并未用上輕功,不過那腿腳也比她靈便多了。因此就看著晚晴好似耍猴一般,上躥下跳,把陳姨娘追了個氣喘吁吁。
眼看著兩個突然好端端鬧了起來,眾人覺得有些好笑,一時越發笑出聲來。
這一下,陳姨娘更是氣的渾身都打顫。她的臉面都被夢心這主仆二人給丟盡了她尖叫著,還要再跑,夢心終于開口了:“姨太太,您別追了,哎喲,您可小心身子,何必跟一個不懂事的丫鬟計較呢?哎喲,您可小心著些。”
夢心這里不說還好,一說,眾人看著這可笑的畫面,笑得越發厲害了。而陳姨娘更是氣的鼻子都歪了,什么叫她跟一個不懂事的丫鬟計較,弄得好像她才是更加不懂事的那一個
不過這么一說,她倒是不好再追了,停下身子,陳姨娘板著臉,轉頭對夢心也沒了好臉色:“大少奶奶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就因為你是當家之人,所以你的丫鬟,就該這樣隨便亂笑話人不成?今日,你若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跟你沒完”
她突然吼了起來,讓一旁的丫鬟婆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老太太那里剛剛皺眉,半天未曾吭聲的張媽媽便開口勸道:“姨太太,您少說兩句吧就由著大少奶奶又如何?老太太都沒話說了,您非鬧什么啊?”
“放肆”陳姨娘打不到晚晴,早氣得眼睛都紅了,這會兒也不管是誰,扭頭就吼:“你又算什么東西,敢來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