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母

一張無論是靠背和扶手都結合人體曲線,并用了軟墊包裹的椅子里,坐著一名老人。椅子是特制的,一看就屬于那種讓人坐進去后全身都不用費力氣的設計,像是把人鑲嵌到椅子里,各個位置都有支撐。

椅子上的男人頭發已經花白,十分稀疏,臉部、脖子,甚至是頭皮上皺起的細密紋路讓人覺得這個人至少應該有一百歲了,可偏偏那些皺起的皮膚泛出明艷的紅色,一種猩紅眼色,這種一般只出現在氣血極為旺盛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膚色,讓老人給人的感覺有些詭異。

老人很老,除了眼睛。

那雙唯一顯露著極為強大生命力的眼睛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生機勃勃、深邃難測,這是林耀的第一感覺。

“這是我父親,名破天,字宗申。”易揚用非常正式的態度向林耀介紹椅子上的男人,頭微微有些低,這是世家極為重視對方時使用的介紹方式,連名帶字的介紹是最高禮遇。

“您好!我叫古南,當然這個名字是臨時使用的,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不能透露真實姓名,希望您諒解。”林耀對椅子上的老人施了一個世家后輩晉見長輩時的禮,椅子上老人的眼睛更加明亮起來,能看出了他對這個年輕人坦誠的欣賞。

“古南。”易揚這時候才知道林耀的名字,或者說他要使用的假名字,“父親無法開口說話,不能回禮。你看……”

“我們這就開始,有一件事情我沒告訴你,我也略懂醫術,所以先由我來診斷一下,你們看是否可以。”林耀再次尊敬的對椅子上的老人施禮,然后才轉身面對易揚。他能看出來,椅子上的老人身體已經受到嚴重的創傷,要如此特殊的椅子支撐著端坐好接見自己,表示老人是一個十分堅毅的人,從那雙眼睛里透露出來的信息,已經讓林耀內心生出尊敬。

“勞駕您。”易揚很干脆,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林耀的要求,態度十分恭敬,第一次對林耀用上了敬語。

林耀沒有繼續說話,對著椅子上的老人點頭致意,走過去開始為他把脈。

老人微微頷首,林耀能感覺到這個輕微的頷首動作對老人而言是如何艱巨,脖子上的肌肉都開始輕微的抖動,顯示出如此細微的動作對老人而言十分吃力,伴隨了巨大的痛苦。

良久,林耀收回把脈的手,并伸出右手捂住了老人的額頭,頃刻后放下,再次施禮后離開房間。

安置好老人后,易揚走到林耀身后,聲音里透著緊張,“古先生,請問我父親的情況怎么樣?”

“我們先看地母,然后再談治療的事情。”林耀的聲音很穩定,讓易揚心里懸著的石頭稍微落下來一些。

此刻林耀的心中充滿了矛盾,老人渾身亂竄的真氣十分強大,他動用了所有的真氣都無法突破到對方體內,只能通過紊亂的氣感了解到大致的情況,這種治療十分棘手,他得先看看地母,看是否值得讓小草不顧損傷的出手治療,剛才瞬間的觸須探測已經讓小草受到了一些損傷。

“好的,您請跟我來。”易揚一愣,沒有聽到最讓他擔心的否定語氣,這讓他很欣慰,心中的期盼更加激烈起來。

位于延安市地域的易家宅院離市區有三十公里,這個座落在長白山山脈的易家規模十分龐大,如同一個人口密集的小鎮,建筑很多,哪怕是林耀不懂行軍布陣,也能感覺到這些建筑布局很適合阻抗外來攻擊。

易家的主建筑群緊挨著長白山山體,一直延伸到山腰位置都有零星的建筑,總體上保持了古老的風格,原生態的自然環境保持得很好。林耀和戈勇、巴南跟著易揚深入小鎮大門約一公里處,將戈勇和巴南留在一棟待客建筑后,只有林耀跟易揚繼續前行。

沒有槍械的戈勇和巴南只能聽從易揚的安排,在這里他們見識到了很多武士超過他們的人,強勢跟隨不合時宜,況且林耀也做出了決定,不讓他們一同前往。

易家人的素質都很不錯,林耀在這里見到了迥異于軍隊的另外一種作風,這種既有軍營干脆果斷,又有明顯的傳統尊卑結構的作風,讓林耀大開眼界,想來這就是古老世家特有的風格。

沒有圍墻,卻被防護嚴密的主宅從山腳延伸到山腰位置五十米,這個宅院完全是古建筑風格,沒有鋼筋水泥,只有木質和巨大的花崗巖,讓林耀感覺仿佛穿越了歷史。

“古先生,如果我們雙方不能進行合作,希望一會你看到的東西不要傳播出去,易家非常尊敬天使老師,能夠獲得你們的友誼對我們很珍貴。”易揚在一個山底的亭臺前停了下來,這里沒有防護人員,風景優美的亭臺水榭顯示出這是一處重要人物休憩場所,一張古琴,三兩個少女,就能將這里變成人間仙境。

“我答應你,如果你說的東西令我們滿意,你父親的病癥應該有辦法解決。”林耀理解對方懷璧其罪的顧慮,既然地母被易家視為圣藥,又光憑名字引起小草的激動,肯定珍貴非常,說是一件寶物也不過分,易揚能夠直言相告,讓林耀對他更增好感。

頓了頓,林耀又解釋,“易揚,因為救治你父親付出的代價非常大,所以如果你支付的報酬不足夠的話,天使老師將不會出手,這種報酬已經超出金錢的范疇,所以我必須要看到地母。你放心,哪怕不能交易,我們也絕對不會透露任何信息讓別人知道。”

“謝謝。”易揚沒有多說什么,輕聲道謝后,領著林耀來到亭臺左邊最不起眼的一個地方,然后直接從密集的灌木中擠過去。

林耀跟著過去,發現只是圍繞在灌木中的一個小空地,只有一平米左右,除了地上的青草,沒有任何特別的東西。

“古先生,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得罪。”易揚說完,右手伸到林耀腋下,撐握住林耀的左臂,猛的發力,縱身躍起。

林耀只感覺一股大力撐著自己,整個人隨著易揚飛起,越過兩米多高的密集灌木,橫向飛行了大約四米距離,周圍密密麻麻的樹干和枝葉飛退,一瞬間林耀就感覺到了易揚縱躍的方向是周圍環境中的唯一通道。

落下,立定。眼前的空間大了很多,大約有五、六平米的范圍,斜斜的山坡就在眼前,嶙峋的山體巖石和腳下的青草被四周密密麻麻的樹木籠罩,天空變成了桌面大小的一片區域。

易揚沒有說話,林耀環視四周,突然,他瞳孔劇烈收縮,渾身一震,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

距離兩米左右,離平地半米左右的山體巖石上,一片綠色震撼了林耀的心靈。

一個苔蘚類植物附著在一塊山體突出的巖石上,肥厚的葉體如同一片皺著的荷葉,伸展在一塊突出的巖石頂端,高度大約超過巖石表面三十厘米,面積約為鍋蓋大小,苔蘚的下面部分將這塊凸起的巖石包裹起來,跟旁邊的青灰色巖石反差很大。

震驚林耀的并不是苔蘚的體積,也不是這種植物沒有被林耀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而是那一抹綠色,無法形容的綠色,讓人的目光深陷不能自拔的綠色,林耀感覺很夢幻,此時他的眼睛里除了那片綠色再無其它。

“古先生,這就是地母。”易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聽起來很飄渺,“這是我們家族三百多年前偶然發現的,據說那時候它就是這種形態,三百多年來一直沒有變化過,據當時的樊家家主說它叫地母,是一種極為珍貴的圣藥,但這種圣藥在樊家也只有粗略的記載,而沒有使用他的方法。”

“樊家是跟易家共生的一個醫藥家族,三十多年錢動蕩時樊家家主外出身殞,因此很多口口相傳的醫術失去傳承,對地母的研究就更沒人可以勝任了。”易揚繼續解釋,“這個地母最奇特的不是它的名字和外形,而是它根本不存在,仿佛只是虛幻的投影,我們無法捕捉到觸摸到。”

說完,易揚走前兩步,彎下腰伸手撫向地母。巖石上的地母沒有任何動靜,仿佛外力根本不能對它有任何影響,哪怕是產生一丁點的變形也不可能。

易揚的手,直接穿透到地母中,好像伸進了一堆濃綠的液體里,伸入的部分看不到,但他的手離開時,手心手背都沒有殘留任何痕跡。

“哦。”林耀終于被驚醒,他緩緩挪近,慢慢蹲下后伸出右手,“我看看。”

林耀的手剛接觸到地母的外延,腦袋里啊的一聲驚呼,震得林耀全身一抖,這是小草的驚呼,前所未有的驚呼,巨大的聲音顯示小草的激動狀態,瞬間伸出的觸須更將這種激動付諸行動。

從右手中伸入到地母中的觸須沒有傳來吸收藥氣的感覺,但林耀發現整個觸須和胸口的種子變成了一片翠綠,如同種子裂開的縫隙中感覺出的那種翠綠,同樣的程度,同樣的耀眼。

觸須越來越粗,翠綠的種子外殼開始龜裂,密密麻麻的裂痕出現在外殼上,吸引了林耀所有的心神。

此時站在旁邊的易揚驚訝的發現了地母的變化,從不改變形狀的地母竟然變形了,從一片皺褶的荷葉慢慢收縮,包裹在林耀的手掌,形成一個濃綠的圓球。

“古先生!古先生!”易揚震驚了,他還未獲得天使的承諾,祖傳的圣藥卻發生了變化,萬一無法治愈父親卻損傷了圣藥,這個責任連家主身份的他也無法承受,“請等一等,不要損壞了地母,我們先通知天使老師來再做商量。”

“啊!”林耀被易揚抓住右臂搖晃,他感覺手臂中的小草觸須受到了影響,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在腦子里產生,他立即知道這是小草受到了不好的影響,必須馬上停止。

星馳電駛的考慮了前因后果,林耀立即做出了決定,“易揚,我們開始交易,我就是天使,你幫我護法,任何人都不能打攪我,地母的事情處理完后,我治好你父親的病。”

突然又想到了等待的戈勇,林耀繼續補充,“通知跟我一起來的同伴,就說7611,他們會明白意思。希望你也不要打攪我,這關系到你父親的治療。”

說完,林耀順勢坐在地上,盤腿打坐,只有右手平伸在巖石上,閉上了眼睛。

易揚承受的震驚更加猛烈,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就是天使本人,更沒想到幾百年來易家和樊家束手無措的地母竟然被他輕易的觸動。對方絕非凡人,父親有救了,與其守著一個永遠都不能利用的圣藥,還不如救好父親,讓家族獲得實質上的利益,如果再獲得眼前這名年輕人的友誼,對易家今后的壯大意義非凡。

也許,天使可以替代樊家,讓易家從此走向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