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眾生蕓蕓，軌跡各不相同。執著一個‘緣’字，一個人許便會在不經意的擦肩之后，悄無聲息的滲透到了令外一個人的生命中，硬生生的改了那人的軌跡，而當這人的存在慢慢成為一種習慣之后，又淬不及防的離去，留下了足以心痛一生的缺憾——一如弱水和南姬留給晏亭的最后一瞥。

初南看著癱在晏亭懷中的南姬，臉上只有愕，卻沒有心碎欲裂的痛苦。

南姬卻對著初南笑，笑得如風中飄零的花朵——即將凋敝，卻還要維持著最后的華美。

晏亭南姬是真的愛著初南了，愛一個人大抵莫過如此——傻得無可救藥，即便那人無心，卻還要巴巴的奉獻了。晏亭真想打醒南姬，可是，她，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南姬笑著對晏亭斷續道真可惜，終究沒替殺了你！如此也好，我這一生是誰也不欠了，來世就能干干凈凈的活著了。”

四周漸漸涌出了身著常服的宮衛，把初南團團圍住。晏亭這些人定是蒼雙鶴那夜提醒過她的睿王派來跟著她的人，只是不他們為何出現的遲了，不過，第一次覺得被人監視著不是那么難以忍受的事情，伸手指著初南怒吼道把這個畜生給本大夫宰了，本大夫讓他給南姬陪葬！”

聽見晏亭下令，那些宮衛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后，一擁而上向初南撲去。

也就在這時，南姬突然拔出了晏亭腰間的短刀，在晏亭愣怔間轉身架上了晏亭的脖子，對初南吃力的喊道，快跑！”

宮衛見晏亭被擒，皆停下了動作，而初南只是猶豫了片刻，隨即快跑幾步，縱身躍入了梁水河內。

晏亭惱怒的看著初南跳入河中，垂著對南姬冷聲道何必呢，那樣你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南姬還在笑，眼角掛著晶瑩的淚，可臉上卻是柔和的語調，“心中有人了，卻不是我，不過這幾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或許就這樣死去，對我來說幸福就永恒了，可是勉強把他和我拴在一起，他會恨我。討厭我，這樣讓他離開，至少讓在想起我的時候，不是厭惡！”

晏亭想說些，卻見南姬把原來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刀撤回，在晏亭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插入的胸口，笑容凝結，口中喃喃的重復道從今之后可以不用再愛了，好累，終于能歇歇了……”

晏亭咬著牙看著南姬緩緩的閉了眼，眼角最后一滴晶瑩無聲滾落，伴著她的手一起垂下，自始至終，嘴角卻一直擒著笑，好像真的尋到了平靜一般。

那些宮衛見晏亭已經脫離的險境，遲疑開口道上大夫，那人……”

晏亭抬頭看了一眼平靜的水面，冷哼道這是他欠南姬的，本大夫就讓他永遠欠下去，再見之后殺無赦！”

先前睿王派來監視了晏亭的宮衛，如今充當了保鏢和打雜。思來想去，晏亭把南姬葬在了弱水的墳邊，那樣的兩個女子，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前世皆囚在不屬于的愛情里面，獨吞著情之苦澀，愛的孤寂，或許他們毗鄰之后，彼此便不再寂寞了！

轉過風雨便是彩虹，遙望梁水盡頭，早已經沒了那抹淡紫色的頎長身影，可是，相對于南姬的‘幸福’，或許晏亭更幸運一些，至少她愛著的男人心中有她的存在！

傍晚回轉之后，萱草雅倚著她那匹較之烏驪馬肥碩上許多的胖馬肥妞懶洋洋的拖著曾勝乙說著些，待到近了再看去，不難瞧見曾勝乙的臉色青紅之間交替著——那個總有辦法令曾勝乙生氣！

曾勝乙瞧見晏亭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笑道少主了。”

看著曾勝乙如釋重負的表情，晏亭有些莫名，不解的問道有事？”

曾勝乙的臉又開始變色，支吾道少主，屬下最近自我感覺表現的還好，求少主……”

不等曾勝乙說完，萱草雅快步上前笑嘻嘻的拉著晏亭的手臂，附在晏亭耳畔小聲說道師嫂。”

晏亭身子一顫，怒目瞪著萱草雅。嚴厲道你說？”

萱草雅癟癟嘴，恁般無辜的呢喃道師兄讓我這么稱呼的。”

晏亭的臉頃刻間漲紅，甩開萱草雅就走，萱草雅在晏亭身后對曾勝乙擠眉弄眼，樣子好不得意，曾勝乙翻翻白眼，不再理會萱草雅，快步跟上了晏亭離去的方向。

萱草雅見曾勝乙也走了，嘰里呱啦的喊道喂喂！都走了，好歹我是貴客呢，師兄可是把我托付給你了，不能這么慢待嬌客啊！”

曾勝乙快步跟上了晏亭，晏亭小聲問道她跟你說的。”

遲疑了片刻，曾勝乙咬牙道她說少主嫌屬下辦事不利，把屬下賞給她了。”

晏亭扯了扯嘴角，撇嘴道確實有她的風格。”

曾勝乙笑道便是她信口胡謅的，少主舍得屬下呢？”

聽了曾勝乙頗有些巴結味道的話，晏亭竟覺得莞爾，頓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后的萱草雅眉開眼笑的樣子，輕扯了扯嘴角，語調輕緩，尾音拉得好長道我是答應過她把你許給他！”

“呃！”

曾勝乙驚呼一聲。臉色的顏色較之方才與萱草雅對話之時還要難看了，晏亭腳步倒是比先前進門的時候輕松了許多。

那一晚萱草雅就那么堂而皇之的住進了與晏亭一墻之隔的院子，屠幼菱遣晏亭的二春娥帶著人去給萱草雅收拾房間，春娥曾翼翼的試探過萱草雅的身份，萱草雅看著春娥那樣子，甚覺好笑，故作神秘的對春娥嬌羞道奴家與上大夫的那種關系，好意思說出口呢！”

春娥當即變了臉色，離開了萱草雅的房間之后，小跑的到了屠幼菱的房間，緊張兮兮的跟屠幼菱把萱草雅那話轉述了一邊之后。看著屠幼菱驚慌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卻不想屠幼菱聽了春娥的話之后竟然笑了起來，“這樣倒也不。”

當晚，屠幼菱不顧屠的阻止，徑直到了萱草雅的房間，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了若是萱草雅與晏亭情投意合，她就著手安排他們的婚事，倒是把想來大咧咧的萱草雅嚇了一跳，把屠幼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瞧著她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猶不敢，試探的問道對于流云的喜好，當真不知？”

屠幼菱愣了一下，晏亭與卿玦之間的關系對于外人來說早已經不是秘密，而晏府中并沒有人刻意隱瞞著，因此屠幼菱自然晏亭與卿玦之間的事情。

也就是晏亭與卿玦的關系，屠幼菱認為那是不正確的，又真心的希望晏亭會幸福，因此聽春娥說萱草雅與晏亭有些曖昧的關系的時候，不顧屠關于地位威脅之類的警告就這么巴巴的尋來了，只是因為心中總覺得虧欠了晏亭的，想補償而已，可聽了萱草雅的問話，又有些不該要如何是好，思來想去，說出了令屠幼菱都覺得太假的話來，“姑娘別聽那些人瞎說，大人只是與姬將軍為同僚，總要商議抗敵之術，難免走得近了些，若大人當真有那等喜好，又怎會對姑娘這樣的特別呢！”

看著屠幼菱迫切的表情，萱草雅竟吃吃的笑了起來，點頭道當真善解人意，既然都這樣說了，那奴家也不好不知好歹的生生的推遲了不是，不過擅作主張總要惹人不快的。若上大夫也這樣想的，奴家就但憑做主了。”

見萱草雅爽快的應了，屠幼菱展顏笑了起來，噓寒問暖的客套了一陣之后，才起身離開了。

總也晚了，屠幼菱出了萱草雅的院子之后，原本想直接到晏亭的院子里去說說這事的，可卻瞧見柴安自另外一邊向她這里張望，兩個人誰也不敢上前，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遙望，直到那廂等著屠幼菱消息的屠親自來找她，屠幼菱才嘆息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屠離開了——有了晏子恩的存在，他們的一舉一動更加的，畢竟有了責任之后，手腳的束縛更大，他們的行為關系到一個幼小的生命的幸福，怎敢妄動！

確定屠幼菱真的離開之后，萱草雅翻墻進了晏亭的院子，倒也不客氣，如入無人之境的直接推門進了晏亭的房間，看著靠在案前捏著一軸帛書凝思著的晏亭，調侃道是不是在想著師兄？”

換做是以前，晏亭總會直言反駁，這次卻只是顰眉問道這么晚了不睡，跳進本大夫的院子里，也不怕落人口實？”

萱草雅不甚在意的坐上了晏亭的案幾，懸著的雙腳還要夸張的前后搖擺著，雙手撐在身子邊，側著頭對晏亭嬉笑道怕，你那方才還找我說要把我許配給你呢，真是個好啊！”

晏亭放下手中的帛書，抬頭擰著秀氣的眉盯著萱草雅冷聲道你應下了？”

萱草雅依舊嬉笑著她都那么情真意切的，你我這人心軟，好拒絕呢，不過我覺得這事你也有責任，讓她問你，你要是同意了，我也不會反對的。”

向后傾倒了身子倚靠著墻壁，晏亭抱臂環胸的看著萱草雅，聲音依舊平淡道這樣也好，反正一個也是養，兩個也是放的，本大夫已經娶了二，就不差你這個三了，你把拾掇拾掇，過兩天我娶你，對了，好事要成雙，本大夫已經與曾勝乙結拜了，他年過而立，依舊孑然一身，看著本大夫于心不忍，正好那天把他的婚事一并辦了。”

聽了晏亭的話，萱草雅猛地跳下案幾，隔著并不寬的案幾，雙手撐在晏亭眼前，傾身對著晏亭，瞪著眼睛對著晏亭道，曾勝乙有了，是誰？”

看著萱草雅的表情，晏亭攤手笑道要嫁他的很多，況且你也說過只要本大夫開口，他定然會聽的不是！”

萱草雅更向前靠了，鼻尖幾乎要貼上晏亭的臉面了，整個身子已經趴在桌子上，咬牙道你要是敢隨便塞個給他，我就跟你玉石俱焚。”

晏亭撇了撇嘴，輕笑道還挺嚇人的！”

萱草雅抬高下巴對著晏亭，得意道那是當然，本女俠說到辦到。”

“那你還嫁本大夫不？”

聽著晏亭的問題，萱草雅放低了臉，撅嘴道改明個一早我就去跟你那個賢惠無比的說，其實本女俠早跟曾勝乙勾搭成奸了，跟上大夫您沒啥關系。”

晏亭滿意的點頭，隨即萱草雅伸手撫著的下巴道不過，據我活了二十幾年的經驗看來，你好像不能讓尊懷子，說說，你那嫡長子是咋回事？”

晏亭臉色驟變，霍然起身居高臨下的對著萱草雅冷聲道有些話本大夫容你隨意說，可有一些話還是擱在肚子里的好。”

萱草雅砸吧砸吧嘴，不甚在意道不說就不說，干啥弄得那么嚇人呢，小女子怕怕的，那好，說些旁的，對于西申來得那個畜生，你打算處理？”

聽了萱草雅的問題，晏亭瞇著眼仔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雖然萱草雅表現的那么淡然，可晏亭還是瞧見她擱在案幾上的手指微微的顫著。

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柔和道若換做是你，你會處理？”

萱草雅慢慢的坐起身子，口氣聽上去還是那么平淡，灑然道與我無關。”

晏亭重新坐回到了萱草雅眼前，輕笑道后天本大夫進宮，你要不要同去。”

萱草雅撫著下巴思考道你讓我去見你們大王？”

“野正囚在王宮內。”

萱草雅撫著下巴的手頓了一下，隨后狀似冷淡道睿王長得真不，要不是上次失了機會，我都得手了，是該再去見見，不然就少了一副傳世名作啊！”

再之后又拉扯了幾句，萱草雅才蹦蹦跳跳的離去，她的背影并沒有太多的孤寂，其實也只有走得出的女子才能活得痛快一些，至少萱草雅沒有完全把囚在一份虛無的感情中，所以她看上要不弱水和姒塔活得灑然了許多。

萱草雅走了之后，晏痕到了她的房間，遲疑了許久，還是說出了當年與央安王的約定，自然也說了盈姬的畫像在睿王寢宮中，所以睿王應該是他們當初的約定的。

晏亭冷淡的聽完了晏痕的話，最后也只是開口輕問道您同我說這些是意思，大王已經大婚了，難不成您真的希望我進宮去給大王當姬妾？”

晏痕看著晏亭眼底隱隱浮現的怒意，搖頭嘆息，晏亭一直不肯叫他一聲父親，雖然遺憾，可他也不敢開口要求些，如今他才起了個頭，她已經透出了怒意，只是因為她從不肯信他——在晏亭心中，晏痕是個把所謂的權勢和恩情看得比妻女重要上許多的，因此她不肯認他。

“若我真的那么想，大王斷不可能迎娶趙娥黛，即便那樣對他有利，可自幼受先王影響，大王對你的母親有著超出尋常人許多的期待，那個時候他如果了你的女兒身，今天的王后會是你。”

晏亭冷哼，“那是因為他若我是女的，晏府怕要受株連之罪，想必您是害怕晏府受到影響才遲遲不敢同大王說吧。”

晏痕看著晏亭眼底的不屑，半晌才低沉道大王若你是女子，斷不會株連我晏府，早在當初我為了誆騙妙萏她母親詐死的時候已經跟大王要求過了，今后不管晏府中任何人犯了欺君之罪，他都要給我們一個機會，何況，你真的很像你母親，那一晚我也去了，我之所以遲遲不肯對他說，只是因為我希望你能過得幸福，而能讓你真的快樂的，也只有蒼雙可以，其實你也喜歡蒼雙的不是么，若你恢復了女兒身，真的不想進宮，唯獨蒼雙能給你周全，姬將軍不能……”

晏亭霍然起身，聽見晏痕沒有硬把她塞給睿王，晏亭心中是有些竊喜的，提到蒼雙鶴，也不再那么抵觸了，可是她不想聽見有人在她眼前詆毀卿玦——即便晏痕是為了她好，只是冷著一張臉堅持道我與卿玦已經定下了婚約，即便你是我的父親，也別想動搖我們的感情。”

晏亭說出這番話，心底五味雜陳，與其說是面對了晏痕的斷然，不如說是在提醒曾經立下了過的誓言，因為腦子一直盤旋著蒼雙鶴說他等她那話，說得讓她揪了心，亂了思緒。

相對于晏亭的苦悶，晏痕卻是開懷的，因為她終究親口承認他是她父親了，雖然晏亭還是堅持了與卿玦之間的感情，可是今天她已經去送蒼雙鶴了不是么，晏痕，在晏亭心中，一直有蒼雙的存在，這點即便是陰業也曾提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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