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水玲瓏峭更清,素衣玉冠添仙逸……清逸清逸,嘻嘻,原來他是青翊國的第一公子!”夜幕籠罩的落云亭內,姚菁瑩侵染著姣好的月色,臉上的表情滿足到無以復加。
早上,從第一公子手中接過琴譜,下午,第一公子去而復返,送她一把看過去就價格不菲的古琴,并留下來與她“切磋琴技”(多半是第一公子彈給她聽)。得益于什么都不精卻什么都懂一點點的狀態,閑聊中竟發現自己跟第一公子之間有著不少共同話題,不知不覺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一今一古能夠完全沒有障礙地交流,很難說是第一公子水平太高還是姚菁瑩的水平太低,囧之)。晚上,翻著第一公子翻過的琴譜,撫著第一公子撫過的琴弦,這一天過的太充實,充實到讓姚菁瑩差點以為這個世界玄幻了。
“大嫂!”君宇嵐的出現直接將姚菁瑩從玄幻拉回現實,后者微微蹙眉,“進來也不知會一聲,差點兒嚇死我!”
君宇嵐嘻嘻一笑,“明明有丫鬟傳話的,我看你剛剛的樣子像在想什么事情入了迷,沒在意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姚菁瑩臉上一紅,待要說什么,君宇嵐已經坐到身旁,興味索然地瞥一眼古琴,隨口問道:“蕭清逸送的?”
姚菁瑩“嗯”一聲,倘若今日沒去當那枚蒼蠅拍,這古琴應該到了君宇嵐那里吧?自己雖然愛財,可是做一單子生意收兩下的好處,心下多少有些愧疚,斂眸道:“你若喜歡,我就叫人搬到你屋里去。”
看似一副慷慨大義的口氣,其實那個心疼喲。自己在前世也曾有過一段年少輕狂的青春期,高中組了樂隊,素來主攻重金屬,對傳統音樂不屑一顧。直到升了大學,有一次去琴行挑貝斯,無意間看到古琴老師正給學生做著示范,那時候的自己并不知道老師指下流淌出的音符就是大名鼎鼎的古琴曲《幽蘭》,卻被老師呈現在臉上的平和與寧靜深深打動。那種雍容華貴,優雅大氣,應是每個女孩子,哪怕她曾向往不羈、標新立異、渴望狂野,在接受了歲月的洗禮和沉淀之后所夢寐以求的吧?
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前世生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四口之家,父母在自己小的時候趕上了改革開放,靠著政策做點生意,總的來說是進多出少,輕輕松松地供著自己和哥哥上完高中,順理成章地接到大學的錄取通知,卻發現父母已經老了,年齡已經不再允許他們繼續東奔西走,卻要面對兩個孩子的高額學費以及大城市里飛漲的物價。一架音質上好的古琴,其價格也許只相當于富二代跑車上一顆最不起眼的螺絲釘,卻成了讀懂父母心酸的姚菁瑩心底無法提及的夢。總算畢業了,成了OL,有了收入,卻不得不為那二十平房子的首付勒緊褲腰,飯都吃不上了,誰有心情玩藝術!
僥幸踏上穿越這班車,好容易等到老天爺空降了一塊餡餅,下一秒卻被告知純屬操作失誤,姚菁瑩那顆脆弱的小心臟,就隨著跑偏的落點一起跑偏了……
誰知君宇嵐卻是一副“饒了我吧”的表情,連連擺手道:“算了,古琴乃風雅之物,我是粗人,玩不來!”
姚菁瑩略顯錯愕地盯著她,蕭清逸明明說過欣賞她的琴技,那幾本琴譜也是拿來送給她的,她卻說自己是“粗人”,“玩不來”?!試著道出內心的疑惑,君宇嵐不以為然地哼道:“蕭二少爺只想著接近我,卻不懂得找一個好點的借口!”
姚菁瑩隨口“哦”一聲,總覺得蕭清逸不是那種喜歡隨便找借口接近女孩子的輕浮之輩,這其中怕是有什么誤會。想細問,胳膊已被挽住,君宇嵐笑道:“大嫂的琴技才叫高超呢,上次你在翠微山上彈的那支曲子,就連我這不懂音律的也覺好聽!”
所謂的上次,自己應該還沒到位吧?……看來這個身體的本尊還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子,且不說這種“多才多藝”對自己來說是好是壞,姚菁瑩此刻最害怕的就是君宇嵐一個心血來潮讓她把翠微山上的曲子再彈一遍,那可就悲壯了。于是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道:“我幫你擋了客,你卻來取笑我,以后別想聽我彈琴了!”
這樣算給自己留個推辭的借口,誰知君宇嵐卻一臉鄙視地撇嘴道:“嘖嘖,真是得了便宜賣乖,我看你是玩累了吧!”
隨即將因未能體會出話中含義而發呆的姚菁瑩定位成了默認,眨眼詭笑道:“你都沒聽外面那些下人怎么議論嗎?青翊國的第一公子,平常人盼一輩子也沒機會聽他一支曲子的蕭清逸,留在洺澤苑的前廳彈了一個下午!”
姚菁瑩的世界再次玄幻了。
早該想到的,YY小說里但凡能跟“第一”倆字扯上關系的,哪個沒有幾分藐視天下的桀驁,蕭清逸自然不能免俗。而自己一介平凡女子,卻能聽他連彈數支琴曲,與之暢言南北西東,何其豪邁,何其NB!
然而豪邁與NB并沒有持續太久,姚菁瑩很快便意識到,被忽略的除了蕭清逸“第一公子”的身份,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自己的身份。
君家大少奶奶,與君宇澤之外的男子“共處一室”長達一整個下午,饒是這個時空的民風已經開化到允許葉凝鳳這樣的女子拋頭露面地跟人談生意,卻也不會開放到對連現代人都不怎么好接受的事情見怪不怪吧?
“宇嵐,這事兒,只有下人們在議論嗎?”
“何止呀,母親跟大哥都知道的!”
脆弱滴小心臟喲,不得不再一次承受高強度的刺激,“那么,他們怎么說?”
“母親抱怨了幾句,不過我已經替你說了好話!至于大哥嘛,他什么都沒說。”
姚菁瑩有氣無力地垂肩,她與君宇澤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深刻地清楚著那廝生氣的最高境界就是沉默。好容易趁著落水的機會將“盤子事件”的尷尬化解了,這才幾天,又擺出這么一道烏龍!
心中正暗暗叫慘,君宇嵐已起身打算告辭,臨行前仍舊沒心沒肺地笑道:“嫂子你好人做到底,以后打發蕭清逸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姚菁瑩心煩意亂地掃了一陣琴弦,總覺得這件事情不跟君宇澤解釋不好,去解釋又沒什么立場。莫名其妙地穿越過來,一直沒搞明白到底該如何定位自己跟君宇澤之間這見鬼的關系。夫妻?他們分房睡,沒有夫妻之實。先結婚后戀愛?拜托,人家心里有一個蘇曉媚!小三就更算不上了,你見過哪個男人一出現,小三背后就不自覺地敞開一排冰箱咩?
算來算去,最靠譜的定位就是——沒關系。一枚現代女人,借一枚古代女子的身體用一下,總不能因為這枚古代女子是一枚古代男子的續弦,就牽強附會地跟這枚古代男子扯上關系吧!
呼——,既然沒關系,那就不用有什么所謂“紅杏出墻”的負罪感了嘛!姚菁瑩圓滿了。
長長舒一口氣,抬眼卻見君宇澤姿態慵懶地斜倚著左前方的一根亭柱,深邃的雙眸泛出捉摸不透的微光,似有似無地飄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有些崩潰。真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兄妹兩個都是這么喜歡神出鬼沒地嚇別人一跳!
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姚菁瑩只好主動打破這略顯微妙的沉默,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一句近乎廢話的臺詞:“呵呵,還沒睡?”(老大,他睡了你就見鬼了!)
好在君宇澤并沒有講出“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之類的狗血臺詞,徑直走到姚菁瑩跟前,居高臨下地捏住后者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道:“女人,沒想到你陷入沉思的樣子可以這么迷人,你在想什么?”
姚菁瑩神色復雜地盯著君宇澤,話說酷少爺受什么刺激了?眼看后者緩緩俯下身子,一張俊臉慢慢地放大再放大,似想將那形狀美好的雙唇印在自己唇上。基本不曾真正有過接吻經驗的姚菁瑩身子不由地輕輕顫抖,一半是好奇一半是緊張。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卻猛地想到這美好的唇形曾在另一個女子的雙唇之上輕撫、吸允過,心念一閃,別臉躲過了君宇澤的吻。
君宇澤感受到姚菁瑩的情緒變化,皺眉問道:“怎么了?”
怎么了?姚菁瑩懊惱地蹙眉,居然跟一個素未蒙面的女子吃醋,說出來也太丟臉了。迎著兩道炙熱的目光,倒打一耙地問道:“是不是想起上一位少奶奶了?”
是不是想起了蘇曉媚才想起來吻我,是不是把我當成了蘇曉媚的替身?
“少爺,其實我……”
眼見君宇澤的表情漸漸退去溫度,姚菁瑩差點脫口說出“其實我不是那么介意”,想想又覺虛偽,倘若真的不介意,還會帶著那種表情躲開嗎?
“如母親所說,你和她根本沒什么可比之處,我若想起了,也沒必要找你發泄!”
君宇澤冷冷打斷她,姚菁瑩那顆原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也隨之冷卻下來,其實她想改口說,我只是不能確定彼此的感覺,這吻來的太不真實,不如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地接受這段上天賜予我的幸福好嗎?
然而此刻,似乎沒什么必要了。“那么,少爺晚安。”
起身收琴,卻覺腰間一緊,再反應過來整個上半身已經緊緊貼在了君宇澤懷里,隔著古琴被君宇澤緊緊相擁。君宇澤盯著她,似笑非笑道:“明天舅母帶著表妹過來探親。”
姚菁瑩亦是一笑,淡淡道:“下午蕭清逸過來,無意中提到蘇家。”
“母親想撮合我跟表妹。”
“這段時間,蘇家規定所有的買賣只收君家錢莊的銀票。”
“母親說,表妹進門跟你不分大小。”
“蘇家與君家既有嫌隙又是生意上的對手,這其中一定有問題的。”
對峙對峙,誰都不肯低頭。
君宇澤氣急敗壞地捏住姚菁瑩的下巴,咬牙道:“你說,我應該答應母親嗎?”
姚菁瑩掙開君宇澤的手臂,矮身收琴,頭也不抬地說:“生意場上各種手段防不勝防,最好留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