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97大亂

那監軍大聲斥罵,四周的護衛親兵都被那副將李伯如事先囑咐過了的,只當作沒聽見,監軍喊了四五遍,可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看見。那漢子聽趙引弓說是黃刺史得敕令讓他們西去,早就恨的牙也碎了,又聽到那監軍說要將他斬首,立刻便把他當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那監軍面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胸口衣衫,摜倒在地,一腳在胸前踏住了,從懷中拔出一柄匕首來,罵道:“你這奸賊,今日倒要看看誰砍誰的腦袋。”

那監軍先前不過是個儒生,詩文寫的和刺史黃晟的意,便被派來做趙引弓的監軍,是因為伐董昌之戰已是必勝的一戰,不過是給他一個索賄發財的機會罷了。如今一下子被人踏在腳下,眼前白刃晃動,方才胸中那股勇氣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身體抖得跟篩糠一般,口中結結巴巴,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

那亂卒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監軍這般摸樣,心底下更是萬分鄙視,也不再多言,一刀刺入胸口一剜便結果了那監軍的性命,又三下五除二割下了首級,提在手上舉過頭頂給四周的亂卒們看清楚,圍觀的亂卒們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那亂卒待眾人看清楚了,轉身跪在趙引弓面前抬頭喊道:“那黃晟無道,倒行逆施,不恤士卒,將軍你五代在明州為將,恩澤深厚,何必居于此等庸人之下,反了吧!”

趙引弓心頭狂喜,臉上卻滿是不情愿的顏色,答道:“爾等不過是為了回鄉,才擁我做這冤大頭,將來只要那黃晟開口允許你們各自回鄉,只怕你們便立刻丟下我一人去頂罪。我還有父母親族,可不能連累了他們。”

那漢子聽出趙引弓口氣松動,心頭大喜,趕緊起身對外面的千余亂卒大聲喊道:“只要趙將軍愿意領我等回鄉,我等便擁立趙將軍為明州刺史,不離不棄,若有違背此誓言者,定當死后不入祖墳,當那孤魂野鬼。”此刻場中人皆是軍中漢子,死于非命倒是題中應有之意,畢竟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但是死后不入祖墳,成那孤魂野鬼卻是軍中男兒最害怕的事情,這等誓言倒是毒的很。

亂卒們立刻轟然而應,他們都心知若要違反刺史敕令,返回明州,必定要一個頭領,否則不要說一路上的艱險,就算回到明州,也逃不脫官吏的處罰。若是主將趙引弓愿意,那自然是最好了,他本來就五代在明州為將,這軍中許多將吏都是他先輩的袍澤故舊,自己又多力善射,在軍中極有勇名,此次出兵攻打董昌他也多有戰功,所得恩賞大半都分給士卒們,記得軍心。有幾個膽子大的已經沒口子“趙刺史、趙使君”的亂喊起來了。

趙引弓還想要推托一番,旁邊的副將李伯如走道他身前,跪下大聲喊道:“趙將軍,弟兄們并非想要作亂,只是出征已久,家中田廬妻小皆不知安否。如果你要獨善其身,那這數千跟隨你從明州的弟兄們難道讓他們回去被那黃刺史之罪不成?這于心何忍呀。”

趙引弓聽到李伯如這番話,心底早就樂開了花,表面還裝出一副極不情愿的摸樣,掩面罵道:“罷了罷了,五世清白為爾等小子所誤,只得如此了,不過如果要我做爾等頭領,須要允我兩樁事情,否則便是要了我的性命,也休想讓我從了你們。”

下面的亂兵們聽到趙引弓說答應他們做首領回明州,頓時歡呼了起來,方才那殺死監軍的漢子大聲喊道:“趙將軍你本就是軍中主將,若肯帶領我等回明州去,莫說是兩樁事情,便是十樁百樁我等也答應。”四周將士們也紛紛點頭稱是。

趙引弓點頭道:“那好,第一樁,這回師明州,顧全武顧帥定然不允,我等須要準備整齊,迅速行動,不能露出什么痕跡出來,否則我等不但不能回明州去,只怕連性命也保不住了。所以你們每個人等會回營后,都必須收拾準備,多余物件一律不許帶,劫掠來的財貨更要丟下,不知你們愿意否?”

四周亂卒們頓時默然,他們出兵以來,連戰連勝,余姚、越州更是富庶之地,士卒們所得的確不少,要他們一律丟棄,實在是不情愿的很。趙引弓也不著急,靜靜的站在營壁上等待著他們的回答。

那漢子卻不耐煩起來,對外面士卒大聲喊道:“你們當真可笑,錢財重要還是性命重要,如果帶著那些勞什子,只怕還沒走遠就被鎮海軍發現,那時候我們都要完蛋。”說到這里,他轉過身對趙引弓喊道:“在下回去就就將細軟全部丟掉,將軍你放心,這個我們允了。”

四周的亂卒也紛紛呼喊著允了,畢竟他們也知道趙引弓說的有理,再說有的心思敏捷的也想到了,回到明州,趙引弓便是一州刺史,自己這些擁立功臣,也有不好好處,想到這里,他們喊得更是響亮了。

趙引弓點了點頭道:“還有一樁事情便是,軍中有不少人深受刺史厚恩,我也不想逼迫他們做那不義之事,但這軍中也只能有一條心,這樣吧,你們站出來,我留給你們盤纏,待我軍出發以后,再放你們自己離去,如何。”

趙引弓話一出口,四周頓時默然,周圍那千余雙眼睛齊刷刷的定在營口的軍中將佐臉上,畢竟那黃晟乃是一州刺史,一般士卒如何能夠受他的恩情,趙引弓所說的人只可能是軍中將佐中人。可過了半響并無一人出來說話,此時就算一個傻瓜也知道出來時兇多吉少,說不定那趙引弓一抹臉,把你往人群里一推,那些亂兵就圍上來,肯定連根骨頭渣子也留不下來。

趙引弓看到無人出來,嘆道:“我本來還想給你們留條活路,可惜你們還是居心叵測,若是平日,趙某還能容得了你們,可今日數千將士性命危在旦夕,又如何饒得了你們。”說到這里,趙引弓指著將佐中一名黃臉漢子喊道:“劉玄佐,你不站出來,莫非想要等會出賣大伙不成?”

那劉玄佐聽到趙引弓喊到自己的名字,頓時臉色慘白,撲倒在地上,喊道:“趙將軍饒命呀,末將絕無半點其他心思,一心只想跟著你打回明州去呀,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喊到這里,那劉玄佐不住的在地上連連磕頭起來,咚咚作響。

趙引弓冷笑起來,笑聲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殺意:“你說你絕無半點其他心思,那你先前為何老是往明州寫書信給黃刺史,我記得好像你是左廂都虞侯,并非一軍主帥或者監軍吧?”話到這里,趙引弓一聲怒喝:“給我拿下。”此時臉上陰沉如水。

一旁的親兵立刻如狼似虎般的撲了上來,剝掉盔甲兵器,綁的跟粽子一般。趙引弓此時念出一個個名字出來,每念到一個名字,一旁虎視眈眈的親兵們便撲上來,捆綁起來。被念到名字的人或哀求或怒罵,也有人拔刀反抗的,立刻便被一旁同僚和親兵亂刀齊下,砍成肉醬。

不過半盞茶功夫,趙引弓已經念出了二十多個名字,將明州刺史黃晟安插在軍中的親信一網打盡,四周圍觀的亂卒們早已不再吭聲,看著平日里威風凌凌的軍官們被剝去盔甲,綁成一團,按倒在地上,臉被緊緊的壓在地面上。

還剩下的將佐們一個個戰戰兢兢,除了少數幾個趙引弓的心腹以外,每個人生怕從趙引弓的嘴里吐出的下一個名字是自己的,看到趙引弓總算停止了再說名字,他們總算長出了一口氣,這時才感覺到自己的背上一片冰涼,全是冷汗。

趙引弓跳下營壁,在那二十余人面前走過,口中大聲喊道:“并非我趙引弓好殺,只是這關系到全軍三千將士的生死,我方才也留給你們機會了,可你們依然要留在軍中,想要干什么也就不問而知了,來人,全部給我斬了。”

聽到趙引弓口中吐出一個“斬了。”那二十多人紛紛拼死掙扎起來,可那些親兵們早有準備,一個個都是孔武有力之徒,三個人對付一個,按在地上死死的,后面的那人拔出刀來,從上面對準頸椎關節處,往下一推,頓時便了了帳。不過幾息功夫,那二十多名軍官便全部都橫尸營口,圍觀的亂兵此刻都已經被呆住了,他們沒有想到不用他們動手,這趙引弓竟這么痛快,一下子就殺了這么多人,端的是心狠手辣。

此刻趙引弓也不再停頓,一口氣任命了二十余名軍官代替方才那些人的位置,不用說,全部都是他的親信,唯一例外的便是方才那個殺了監軍的漢子,名叫王信之。最后趙引弓對眾人下令道:“爾等立刻回營,收拾停當,等待命令,從此刻時,任何人無我號令不許離營,如有違令者,以通敵論處,斬。”最后的一個斬自趙引弓說的斬釘截鐵,仿佛一刀砍在眾人的脖子上,所有的人齊聲應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