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娘趕緊后退躲避,卻不小心一腳踩到身后的木盆,若不是身負武藝,便要摔倒在地上,若是如此,也弄得水花四濺,狼狽的很。身上的短衣更是弄濕了許多,緊貼在身上,饒是呂方是前世在互聯網上飽覽美圖的淫民群眾,也鼻頭一熱,幾欲流出鼻血來。
呂方正欲軟硬兼施,定要和美人共浴。卻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聽見親兵的稟告聲:“將軍,有人求見。”
饒是呂方脾氣再好,這當口被打攪了,頓時胸口一股無明火直沖頭頂,忍不住大聲對屋外罵道:“你這狗才,沒接到軍令嗎,老爺我生重病了,誰也不見。快些滾出去,小心吃軍棍打折你的腿子。”嗓門之大,中氣之足,哪里有半分生病人的模樣。
呂方正氣哼哼的準備披上袍子,準備出去給那個不開眼的混蛋點顏色看看。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接口道:“誰也不見?莫非連我這妻弟也不見了,任之,可別升官就連親戚都不認了。”
呂方聽了這話,便如同臘月天頭頂上被潑了盆冷水一般,驚得目瞪口呆。他的妻室連沈麗娘只有兩人,可麗娘家早就被安仁義滅了門,剩下唯一一個小舅子便是現在在廣陵城中當校尉的呂家嫡子呂之行。他在這里,自然前幾日去探望他的正妻呂淑嫻也一起回來了。自己對外稱病不出,可卻抱著新娶的平妻同浴,還被結發妻和小舅子抓了個正著,饒是浴室中溫暖如春,呂方還是覺得背后一陣惡寒,不禁打起哆嗦起來。
沈麗娘還蒙在鼓里,看到呂方的臉色古怪,以為他真的犯病了,趕緊扶住。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屋外一個女聲:“呂郎,大弟有要事相商,快些更衣出來吧。”沈麗娘心思靈敏的很,這天下以呂郎稱呼呂方之人除了自己只有正妻呂淑嫻一人。那現在屋外的那個女人是誰也就不問可知了,想到這里,麗娘的臉龐一下子沒了血色,變得慘白起來,連搭在呂方肩上的小手,也不住顫抖起來。
堂上當中呂方正襟危坐,一頭短發上還濕濕的,顯然剛剛從擦拭干凈,臉上神色卻古怪的緊,好似正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情被抓了個正著一般。
呂淑嫻和呂方妻弟呂之行坐在下首,那呂之行大聲問道:“姐夫,你這是鬧什么玄虛,我遠道而來有要事相商,卻聽說你重病在床,不能理事,可你現在不好好的嗎?”
“這個,這個內有詳情,等會我再跟你細說。”呂方好似被抓住了痛處,一雙眼睛不住的在妻子臉上掃視,想要找出什么端貽來,方才自己和麗娘在浴房中廝混,卻被妻子碰了正著,雖然麗娘躲在屋中沒有出來,沒有被抓到現行,但是呂方知道自己這發妻并非尋常女子,不但處事精細,而且在這劉繇城中威望卓重,只怕剛回到城中,自己和麗娘的事情便已有人通報與她,否則怎么會這么巧。
呂方在這里不知怎么回答,一旁的呂淑嫻卻接過口去:“哥哥莫要再問了,呂郎這是不愿被派到湖州那個火爐去,使得緩兵之計,你這次來不是有大事要商量嗎?還不快說。”
呂之行拍了拍腦袋笑道:“怪不得有人說不是一路人不入一家門,妹子和妹夫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就通。”說到這里,呂之行趕緊把他的來意細細說明。原來自從呂方被楊行密派到了安仁義手下,呂家嫡子呂之行則到了廣陵楊行密麾下當了校尉,于是七家莊的近兩千部曲便落入了王俞手中。此人也是頗有才具的人物,否則也無法當年和呂方同為莊中執政。他當上徐城鎮將后,有了正式的官職和壽州團練使朱延壽的重用,招募流亡,屯墾土地,對于淮上多如牛毛的流民集團和聚族自守的豪族,他借助淮南的這張虎皮,或者以武力吞并,或者使者勸服,在呂方下丹陽的這兩年多時間里,竟已經將徐城方圓百余里的諸家勢力組成了一個松散的聯盟,而這么聯盟的核心便是七家莊。莊中長老對其也是極為滿意,一時間七家莊內王家的勢力已經隱然壓倒了呂家。
可到了乾寧四年,北方宣武朱溫大軍南下的聲音已經刮得越來越響。而七家莊所處的淮上正處前線,無論淮南是勝是敗,其桑梓所在必然都會變成戰場。先前對王俞俯首帖耳的長老院也變的潛流四伏起來,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許多先前叛離呂家麾下的小勢力也想起了呂家還有個在丹陽混的風聲水起的呂方,還聽說其剛剛升了官,當上了湖州刺史,那可是一方牧守,三四品的大官。于是乎已經冷清了許久的呂家門前又熱鬧了起來,每個訪客都能先扯出和呂家七八代的交情,然后到了最后低聲下氣的詢問南方的情況,為自己留一條后路。
以呂家家主呂深的幾十年的見識自然知道這些墻頭草的話是做不得數的,可是他更明白這世界上最多的便是墻頭草,任你何等英雄,若無這些墻頭草幫襯,那也是什么也做不成的。再說他也就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便讓兒子呂之行到呂方這里探探口風,也是為兒子收攬人心,積累實力打個基礎。
呂方聽了呂之行的話,先是精神一振,隨后又是暗自嘆氣,這七家莊的部曲精兵可以說是呂方一手打磨出來的,只要換上甲具,便是一等一的精兵。當時商隊一戰,呂方麾下不過有甲胄不全的600人,便能驅使饑民,逼得王啟年棄甲投降。可全莊若是盡數抽調,這等精兵可不下兩千人,加上自己先前訓練的屯田兵,只怕有三千人,這些兵的素質可遠勝自己手下那些剛剛招募的新兵。可只因為自己是個贅婿,下江南時身邊竟只有兩百多自愿跟隨的,若是七家莊那幾千兵來了,只要一年前下江南時,以此強兵橫掃江南也不是難事,要知道淮南爭霸戰后,馬殷、劉建鋒便是帶著孫儒的七千殘部逃到湖南,硬是打下了數十州地盤,成為南方數得上的豪強。可眼下自己手中不過丹陽一縣之地,土地也早就劃分的差不多了,縣內戶口不到兩萬,便已經有了四千士卒,若是七家莊再來上幾千人,那是決計養不起的,眼下的大勢又絕不是出兵四掠的好日子。想到這里,呂方不禁嘆氣起來,口中低聲嘟囔道:“失機,失機呀!”
呂之行在一旁聽的不懂,撓著頭皮問道:“時機?史記?石雞?妹夫,你倒是別打啞謎了,行還是不行你倒是給句話吧。”
呂淑嫻和呂方做了快十年的夫妻了,倒是立刻猜出了七八分呂方的意思,拍了拍哥哥的大腿,道:“大哥,莫要催,讓呂郎慢慢說,這么多年你還不知道他那個脾氣,不想清楚半個明白話也是不會給的。”
呂之行倒是明白自己這個妹妹的本事,呂家族長常常喟嘆呂淑嫻是個女兒身,不然光大呂家門庭的定然是她,越是閉上嘴緊緊盯著呂方在那里皺著眉頭苦思。
屋內三人正談話間,門外翩然走進一名女子來,在三人面前放下一杯熱茶來。呂之行喝了一口,只覺得一股暖意從小腹直升到腦門,說不出的舒服,原來竟是一杯驅寒的姜茶。一看那方才送茶的女子,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乃是極少見的國色,卻是沈麗娘。那呂之行以為這女子乃是妹子的新收的侍女,隨口對呂淑嫻取笑道:“妹子這侍女好生要得,卻不知留在自己身邊放心不放心,也不怕任之看著眼饞。”
呂之行這話剛一出口,便覺得屋內氣氛一下子冷了起來,那女子雪膚帶暈,倒好似有些嗔怒,呂淑嫻臉上倒沒什么變化,可從突然捏的發青的手指關節來看,內心深處已是惱怒之極。對面的呂方臉上好似被當場打了一個耳光一般,過了好一會呂方才咳嗽了一聲,道:“之行莫要說笑了,這位乃是麗娘,我新納的平妻。麗娘,還不向呂兄弟和淑嫻見禮。”呂方后面這半句卻是想沈麗娘說的。
呂之行卻被呂方這番話給驚得呆住了,連沈麗娘在他眼前斂衽為禮,也忘了回禮,渾然沒看見麗娘臉上閃過一陣怒色。待到麗娘正要在呂淑嫻面前行禮時,呂淑嫻卻突然淺淺一笑,一手伸手扶住麗娘,順手牽著麗娘坐到自己身旁道:“妹子怎的生的如此端麗,連我這女子見了都憐愛非常,何況老奴。你我今后便如同姐妹一般,共同扶助夫君,又見什么禮,倒顯得生分了。原先我就寫信給呂郎說,像妹子這等佳人,怎能虧待了,女人總是要有個歸宿的,總算他還不傻,妹子這等佳人,錯過了,看他到那里再去求。”